第31節(jié)
白茸咯咯一笑:“從看見你的那一日我就想這么做了,今日總算得償所愿!” xue道受制,動彈不得,沈嶠索性放棄毫無必要的掙扎:“你待如何?” 白茸:“你殺了霍西京,還問我欲待如何,霍西京那廝平日奉承得好,師尊喜歡他,這事一出,他老人家很是生氣,讓我將你帶回去處置呢!” 她越看越覺得沈嶠好看,合歡宗里不分男女俱是美貌,但因修習(xí)魅術(shù),行事無所顧忌的緣故,這種美貌也絕不可能給人清冷出塵的感覺。 若說合歡宗眾人是在六欲紅塵中沉浸翻滾的魅魔,那么沈嶠就像寺廟里高高在上,無悲無喜的神像。 可對瀆神者而言,越是如此,他們就越想玷污神像。 白茸歡喜道:“不過我現(xiàn)在有些不舍得了呢,你生得這樣好看,落在我?guī)熥鹗种?,只怕備受折磨,不死也要脫層皮。上回《朱陽策》妄意卷的?nèi)容我記不大全,你若肯與我對照,重新背一遍給我聽,我就放了你,回去和師尊說我打不過晏宗主,如何?” 沈嶠:“玄都山藏有《朱陽策》游魂卷,你既知我是沈嶠,為何不讓我將游魂卷也一并背給你?” 白茸笑道:“你當我傻么,游魂卷我又沒聽過,你就是打亂了順序胡七八糟背一通,我也不知真假,妄意卷我好歹是記了大半的,只是沒能記全,你若故意混淆順序,我好歹能分辨出來?!?/br> 沈嶠:“若我不肯合作呢?” 白茸嬌滴滴道:“那奴家就只好將你交給師尊了呀,你不會沒聽過我?guī)熥鹕>靶械拿暳T?他可比我那師兄霍西京還要殘忍數(shù)倍,男女不忌,最喜采補,還喜歡在床幃間將人折磨得奄奄一息,你這樣的美人若是落在他手里,我可不敢想象。” 沈嶠嘆了口氣:“你們都當我是虎落平陽,任人欺侮,所以想如何便如何,儼然將我當作囊中之物,如此情形,我怎敢不振作,就算不去魚rou別人,至少也別讓人魚rou才好啊!” 白茸愣了一下,還未來得及想明白沈嶠這句話的用意,便見對方忽然出手,修長食指朝她點了過來! “春水指法?!你怎會春水指法!” 白茸駭然變色,往后疾退。 第35章 這實在不能怪白茸大驚小怪,而是魔門中人對晏無師的恐懼太深刻了。 當年晏無師還未閉關(guān)之前,就曾以一人之力單挑魔門三宗,法鏡宗被他滅了近一半的精英,合歡宗也元氣大傷,差點就真讓他統(tǒng)一了魔門,要不是后來與崔由妄一戰(zhàn)落敗,需要閉關(guān)療傷,今日三宗仍不知是何局面。 饒是如此,眾人對于晏無師這個名字,實在有種刻到骨子里的發(fā)憷。 白茸年紀不大,當年沒資格與晏無師交手,前不久她奉師命想要暗算晏無師的大弟子邊沿梅,卻好巧不巧被晏無師碰見,拼盡全力才撿回一條命逃走,在此之后就對“魔君”這個名字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今日要不是沈嶠落單,她也萬萬不敢冒這個風(fēng)險湊上前的。 眼下看見沈嶠使出“春水指法”,前些日子那種死里逃生的恐懼又從她心底深深冒了出來。 這一指點過來,白茸竟不敢硬接,而是閃身后退,可又不甘心到手的鴨子就此白白飛走,身子像泥鰍一般貼到車壁上,繞了一個大彎,想從后面制住沈嶠。 誰知沈嶠身后好像也長了眼睛,食指點出,中途變而為掌,柔軟飄忽近乎無力,可其中蘊含的綿長深厚的內(nèi)力,卻是白茸絕對不敢小覷的。 事已至此,她哪里還不知道自己小瞧人以致陰溝里翻船了,方才見沈嶠在馬車里吐血,本以為對方已是強弩之末,誰知竟還有如此實力! 白茸的手掌綿軟粉嫩,漂亮玲瓏,足以令任何一個男人心生憐惜,不忍下手,然而沈嶠卻是例外,因為他看不見,一切基于色相之上的魅術(shù)對他都毫無作用。 兩人雙掌印上,彼此悄無聲息不帶一絲煙火氣,比起交手,更像是女子向心愛之人撒嬌。 白茸只覺胸口仿佛被重重一擊,她不敢置信地睜大眼,咬咬牙,另一手拍向馬車,車廂瞬間四分五裂炸開,馬匹受驚之余往前狂奔,沈嶠飛身而起,在馬身上落下,死死拉住韁繩,迫得發(fā)狂的馬嘶鳴一聲,不得不逐漸慢下來。 身后傳來一聲低低嘆息:“沈郎真是多情溫柔之人,竟連一匹馬都不肯傷害,我竟有些嫉妒晏宗主了!” 眼見沈嶠分神去制住馬,白茸竟是不肯放棄,又從后頭追了上來,話說得情意綿綿,卻絲毫不妨礙她下手之狠,直接拍向沈嶠后背,心想即便把人打廢了也無妨,反正還有口氣,能張嘴說話,就可以把妄意卷背出來! 沈嶠也嘆了口氣,并未回身,而是彎腰俯身,直接滑到馬背側(cè)邊,手抓住韁繩,另一只手直接將馬按趴下,卻是為了讓它避過池魚之殃,馬一趴下,他足尖在地上一點,整個人朝白茸正面迎上去。 白茸吃了一次虧,哪里還敢再與他正面對上,當即手掌后撤,沒入樹林之中,只留下一串笑聲:“沈郎對一匹馬也肯救護,卻對我這樣狠心,來日我再找你玩兒罷!” 確定對方終于走遠之后,沈嶠連站立的力氣也沒了,整個人扶著馬背彎下腰,膝蓋一軟直接跪倒在地上。 馬趴在地上,終于平靜下來,咴咴叫了兩下,歪頭看他,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帶著不解。 沈嶠輕輕拍了它一下:“對不住啦,連累了你……” 話未說完,一口血涌上喉頭,壓也壓不下,他下意識捂嘴,血卻從指縫里溢出來。 沈嶠索性松手,讓血吐了出來,再抬袖拭去唇角血跡。 他吐出一口氣,只覺腦袋陣陣發(fā)暈,耳朵嗡嗡作響,頭重腳輕,直欲就此倒下閉上眼睛再也不問外事。 這樣的狀態(tài)并不陌生,打從受傷之后,他的身體經(jīng)常這樣,動輒綿軟無力,隨著武功恢復(fù),這種情況并未好轉(zhuǎn),一方面是頻繁動手,以致牽動受傷經(jīng)脈,修補的速度跟不上損傷的速度,另一方面他在修煉《朱陽策》真氣的時候遇到瓶頸,已經(jīng)許久未有進展,而單憑玄都山原來的內(nèi)功,卻沒辦法治好他的受損根基。 但習(xí)慣歸習(xí)慣,身體依舊難受得很,他不得不靠著馬闔眼小憩,想等這一波頭暈?zāi)垦5碾y受勁過去再起身,否則以他這樣的狀態(tài),連騎馬回城都做不到。 然而就在此時,他聽見不遠處有人說話:“沈掌教,不知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聲音不高不低,沒有刻意耀武揚威,而是很有禮貌地詢問。 仿佛是來問路,而非來找茬的。 沈嶠沒有睜開眼,只啞聲道:“足下聲音有些陌生,我似乎未曾遇見?!?/br> 來者彬彬有禮:“是,我們這是頭一回見面,我沒想到白茸比我快一步,也幸好白茸快了一步,否則現(xiàn)在來撿便宜的肯定就不是我了。你還好罷?” 沈嶠搖搖頭:“我站不起來,失禮了。” 對方很體貼:“無妨?!?/br> 話雖這樣說,卻沒有過來攙扶的意思,但也不離開。 沈嶠嘆了口氣:“我還不知足下高姓大名。” 對方笑道:“我與沈掌教一見如故,方才顧著仰慕風(fēng)采,差點就忘了自我介紹了,鄙姓廣,河西人士,如今居所飄忽不定。” 這個姓很不常見,江湖上一個巴掌都能數(shù)出來。 沈嶠道:“沈某何德何能,竟勞動法鏡宗宗主親自駕臨?” 廣陵散:“廣某對沈掌教慕名已久,可惜直到今日方才有緣相見,聽聞沈掌教落崖,廣某還深感遺憾,沒想到今日還能看見你連敗二人的風(fēng)采,幸甚至哉!” 沈嶠苦笑:“廣宗主就別掉書袋啦,有話能否直說,不然待會若我支撐不住暈過去,你想說什么,我也聽不見了?!?/br> 不必親身經(jīng)歷,也知道他現(xiàn)在一定十分痛苦,但看見他還能說笑,廣陵散反倒覺得有些佩服了。 廣陵散:“晏宗主拿了法鏡宗一樣?xùn)|西,至今未還,我只好請沈掌教去法鏡宗作客了。” 沈嶠:“那你恐怕要失算了,我在廣宗主那里約莫只有浪費糧食的作用,晏宗主用的一雙筷子,怕都要比我值錢許多。” 他現(xiàn)在連說一句話都費力得很,勉強說完這一句就閉上眼,眉頭微微蹙起,臉色極為蒼白,像是下一刻就要斷氣。 廣陵散也怕他不小心掛掉,伸手便想給對方探脈續(xù)氣。 手才剛碰到對方的手腕,他卻忽然身形微動,疾退十數(shù)尺! 就在廣陵散剛剛站立的地方,地面出現(xiàn)一個淺淺坑洼。 “外人都說晏宗主撿到受傷的沈掌教,意欲折辱對方,將其當作禁臠,如今看來也不然嘛!”廣陵散笑吟吟道,“多年不見,晏宗主風(fēng)采更勝往昔??!” 晏無師看了沈嶠一眼,后者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昏過去,袖口一大灘血跡,手軟軟垂著,閉上眼無知無覺。 他的目光回到廣陵散身上:“我不在這幾年,法鏡宗竟然被合歡宗打壓得在中原無處容身,還得遠走吐谷渾,你這個宗主未免當?shù)锰珶o能了?!?/br> 廣陵散笑道:“我自然不如晏宗主這般能耐,還有玄都山前掌教在手,既能暖床又能采補,還能當作試煉武功的工具,這一舉三得,旁人羨慕都羨慕不來,我原還想借來用幾天,沒曾想晏宗主竟然如此重視,馬不停蹄就趕過來了!” 他一副書生打扮,人也生得溫文爾雅,開口卻是典型的魔門風(fēng)格,說話無所顧忌。 晏無師:“我聽說這幾年法鏡宗在吐谷渾經(jīng)營有成,連夸呂可汗都對你言聽計從,山高皇帝遠,真正如魚得水啊?!?/br> 他說話時,語氣多半帶著淡淡嘲弄,脾氣暴的人怕是一聽就來氣,但無奈晏無師武功奇高,打又打不過,久而久之,這種語氣反倒成了他的某種標志了。 廣陵散淡淡一笑:“比不上晏宗主深受周主重用,你們浣月宗勢力在北周,合歡宗獨占齊帝信重,南邊陳朝又有臨川學(xué)宮,佛門道門在一旁虎視眈眈,我們法鏡宗勢單力薄,只好遠走他方,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晏無師鳳眼微瞇:“既然如此,你不在吐谷渾好生經(jīng)營,跑到周朝來作甚?” 廣陵散:“自然是來找晏宗主的,希望晏宗主能將香塵骨歸還法鏡宗?!?/br> 晏無師哂道:“還?那上面刻了你的名字?” 廣陵散冷冷道:“此物原本就是先師所有,如何不是我所有?” 晏無師哈哈一笑:“十年前,你尚且不敢與本座如此說話,莫不是十年間忽然吃了無數(shù)個雄心豹子膽了?” 江湖雖然講究強者為尊,好歹平日里還有一層道德倫理的窗紙覆蓋,魔門中人更將這個原則發(fā)揮到極致,你實力強,自然要什么有什么,實力弱的,死了也怪不得別人,十年前晏無師未閉關(guān)前,其它兩宗被他壓得大氣不敢喘,然而十年終究可以讓人遺忘許多事情,包括恐懼。 自然,晏無師閉關(guān)十年武功大漲,別人也不是毫無寸進,更何況廣陵散同樣是名列十大的絕頂高手,兩人之間縱有差距,也絕不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 沈嶠微微呻吟一聲,勉力撐開沉重的眼皮。 入眼一團模糊光影,倒不是全然黑暗了,只是能看見的東西也有限,與睜眼瞎無異,他索性還是閉上眼睛。 耳邊傳來溫柔話語:“沈郎君,您醒了,藥煎好了,正熱著,婢子服侍您喝了罷?!?/br> 這是茹茹的聲音,沈嶠認得,對方是少師府的婢女,他住在少師府這段時間,一直都是由她照料左右。 “……我是在少師府里?”沈嶠只記得自己遇上廣陵散,而后支撐不住人事不知。 茹茹掩口笑道:“您自然是在少師府里,要不茹茹怎么會在這兒呢,是郎主將您帶回來的?!?/br> 她端著藥過來服侍沈嶠喝下,又給他撫平身下被褥:“大夫來看過了,說您氣血兩虛,要多吃些補血的藥材?!?/br> 沈嶠點點頭:“晏宗主呢?” 茹茹:“郎主在書房與大郎君說話呢?!?/br> 她口中的大郎君,便是指邊沿梅。 也不知這碗藥里是否加了安神的藥材,沈嶠說沒幾句,又不由自主昏睡過去,這一覺又睡了許久,醒來時屋里已經(jīng)掌上了等,旁邊模模糊糊有個人影。 “晏宗主?”他摸索著坐起來。 晏無師放下書,卻沒有過來攙扶,只嗯了一聲。 沈嶠:“廣陵散走了?” 晏無師:“走了,我們打了一場?!?/br> 沈嶠:“他武功雖高,卻應(yīng)該不是你的對手?!?/br> 只說了這句話,對晏無師為何會及時出現(xiàn)在那里卻似乎毫不意外,也不加追問。 晏無師:“聽說你在蘇家與段文鴦打了一場。” 沈嶠:“此人武功奇高,假以時日,必不下于當年的狐鹿估。” 晏無師:“比之昆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