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沈嶠深深蹙眉,他嘗試著將真氣輸入晏無師體內(nèi),但對方體內(nèi)似乎有種排斥意識,非但不肯接受他的真氣,反倒將冰寒之氣反噬回來,在沈嶠體內(nèi)肆意流竄,隨即走遍全身經(jīng)脈,沈嶠身體一震,不得不松開對方的手,轉(zhuǎn)而自己打坐調(diào)息,試圖將那股寒氣消融。 寒月冷清,深山空寂,夜梟一聲接一聲地叫,凄涼之意透入骨髓,全無半點初夏的清涼愜意。 李越的火折子已經(jīng)燃盡,沈嶠起身朝他走去,想從他身上再摸幾個火折子來點火取暖。 “沈郎,奴家在外面等了好久,你怎么也不喊人進去坐坐,一點憐香惜玉之心都沒有!”抱怨聲自外頭傳來,一張宜嗔宜喜的臉出現(xiàn)在洞外。 沈嶠殊無意外,也沒搭腔。 白茸自顧自地走進來,笑嘻嘻道:“我在外面等了好久,就怕晏宗主什么時候醒過來,沈郎,咱們打個商量,李越長得丑,你不愿便宜了他,那就讓我撿個便宜好不好?” 沈嶠:“不好?!?/br> 白茸怔了一下,哭笑不得:“奴家還沒說完呢,你怎么就拒絕了?” 沈嶠在李越身上摸索幾下,摸出兩個火折子,點起其中一個,火光霎時照亮半個洞xue。 白茸身形微動,下一刻已出現(xiàn)在晏無師身旁,她抬起手掌朝對方頭頂拍去,卻被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沈嶠擋住,雙方很快在狹小的洞xue內(nèi)過了數(shù)十招,合歡宗雖以魅術(shù)和雙修聞名,但他們的武功比之浣月、法鏡二宗也同樣毫不遜色,白茸年紀輕輕已得各中三味,桑景行一套“天淵十六步”被她配合掌法,使得變幻萬千,令人防不勝防。 她知道沈嶠不是能任自己拿捏的角色,所以有意先發(fā)制人,速戰(zhàn)速決,眨眼間就出了十數(shù)掌,配合詭譎莫測的身形,如同在沈嶠前后左右同時出掌,一邊出掌還一邊嬌笑:“沈郎,你可真狡猾,上次交手,還故意模仿晏無師的春水指法,嚇了奴家一大跳,如今被我識破,你可嚇唬不了人了罷!” 沈嶠沒有出聲,他如今的功力,與白茸不過在伯仲之間,換而言之,一般情況下,誰也奈何不了誰,甚至白茸還要更勝一籌,只不過上次白茸被他那一指嚇壞了,給了他可趁之機,但同樣的機會沒有第二次,白茸是個聰明人,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 別看她先時與沈嶠言笑晏晏又溫聲細語,真正需要動起手的時候,她也不會有絲毫留情。 白茸剛剛在外頭觀察許久,是因為她不確認晏無師是否真的走火入魔了,但多虧了李越這一鬧,反而助她確認了這件事。 眼下要動晏無師,沈嶠就是她最大的障礙。 “沈郎,你不是憐惜我在合歡宗的處境么,只要殺了晏無師,我便算是為合歡宗除去一大敵,從此之后,合歡宗內(nèi)誰人還敢瞧不起我,奴家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袖手旁觀便可以了,這樣一個舉手之勞,難道你也不愿意幫么?” 白茸眼中水波盈盈,流露著懇求和撒嬌,手上的動作卻一點都沒慢。 “沈郎,難道晏無師對你很好么,他救你,也不過將你視作玩物,滿足他調(diào)弄褻玩的嗜好罷了,你生性溫柔,人待你一分好,你就愿意回報十分,但若他真對你好,為何會三番四次放任你身陷危險?總不成是……你當真喜歡上魔君了罷?” “你若肯讓我殺了晏無師,我也會全力助你恢復(fù)武功,重登玄都山掌教之位的,自己大權(quán)在握的滋味,不比依附別人來得好上百倍么?” 作者有話要說: 大王喵剛發(fā)現(xiàn)底下有萌萌發(fā)生一些小爭議,這文是耽美,這個主旨肯定不會變的,在這個基礎(chǔ)上,大家都有發(fā)言討論的自由,你們喜歡白茸,其實也是因為這個人物塑造得好對吧,咦嘻嘻捧大臉~ 除了霍西京那樣的反人類分子,很多人不能單純用好壞來界定,白茸做的一切事情,都符合她的性格作風,符合她自己的立場,就跟老晏、汝鄢克惠等人一樣。 老晏走火入魔,不過這場打架他不算輸家,汝鄢克惠那邊也受傷了,只是大家都死要面子強撐,沒在人前吐血癲狂,下章會提到。 小劇場: 白茸:你這么護著晏宗主,其實是早就愛上他了,對吧? 沈嶠:不錯,我生命里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的人,他就像一道光,照亮了我在玄都山三十年來貧瘠的生活,雖然我嘴上說不要不要,心卻早就背叛了我!……卡?。ㄅゎ^憤怒)導(dǎo)演,這什么破爛劇本! 大王喵:對不住對不住,我把隔壁片場《霸道魔君我不要》的劇本拿錯了! 第42章 沈嶠不愿與她多說,手中竹杖儼然快如光影,挾著厲厲風勢力傾瀉而下,斗室之內(nèi)真氣滌蕩,火折子早已熄滅,月光不知何時鋪灑進來,與掌風掌風交織,竟如天河銀川,龍飛鳳舞。 內(nèi)力激蕩碰撞所到之處俱化為利刃,不多時,李越臉上手上就多了好幾道血痕,唯獨晏無師依舊盤坐如初,仿佛金剛不壞,外力真氣難以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白茸生怕遲則生變,不耐煩久戰(zhàn),袍袖微微一振,無數(shù)粉末伴隨著掌風揚了出去,無色無味,若是尋常高手自然能夠及時避過,但沈嶠聽力再敏銳,一時也難察覺,片刻之后,他覺得渾身微麻,手腳有些使不上力,就知道自己應(yīng)該是中了暗算。 “沈郎啊沈郎,你壞我好事,我還對你手下留情,這藥沒毒,只會讓你手腳半天用不上力,這份情你可要記得,不過現(xiàn)在就別礙事了好嗎?”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語調(diào)婉轉(zhuǎn)輕柔,像是在與情郎撒嬌,手中卻一掌拍向沈嶠,畢竟迷藥也不算萬全,還是得將人打得無法還手,她才能放心去料理晏無師。 沈嶠受了她一掌,后背撞上尖銳粗糙的石壁,一陣劇痛直透身體,隨即感覺濕熱的感覺貼著衣裳蔓延開來。 白茸溫溫柔柔道:“沈郎,你別怪我下手狠,你非要護著他,我不能不先把你放倒,不過你放心,我改變主意了,一個死的晏無師沒什么價值,只有一個傻傻呆呆的浣月宗宗主,才是對合歡宗最好的,所以我會留他一命的!”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白嫩漂亮的手掌已經(jīng)抬了起來,朝晏無師頭頂拍了下去! 白茸自忖力道控制很好,這一掌下去,對方的頭骨不會有絲毫損傷,傷的只會是腦子內(nèi)部。 但這一掌還未拍下去,她卻只能側(cè)身一避,身后竹杖如影隨形跟了上來。 “你沒中迷藥?”白茸難以置信道。 “中了一些,我及時閉氣了。”沈嶠咳嗽一聲,手中動作緩了一緩。 白茸趁機出手,配合“天淵十六步”,如鬼魅貼進沈嶠面門,食中二指卻直接插向沈嶠心口,令人防不勝防,她本想趁機逼對方撤手后退,誰知沈嶠不退反進,反逼得白茸根本無法寸進。 “你就這么喜歡他,喜歡到不惜拿命護著嗎!”白茸氣急敗壞。 沈嶠不言不語,不知是不愿意解釋,還是覺得說起來費力氣。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緊閉雙目的晏無師突然睜開了眼睛! 沈嶠背對著沒有看見,白茸卻看見了。 她心頭一驚,見晏無師直直看著自己,也摸不清他現(xiàn)在到底如何:“沈郎,你家情郎都醒了,你還忙著與我動手嗎?” 沈嶠只當她隨口扯謊,自然不肯理會,直到腦后一陣清風飄來,他才忽然警覺,不得不回身格擋。 趁著這個機會,白茸直接飄至洞口:“你以為我在騙你嗎,你們倆好好敘舊,我就不打擾了罷!” 說罷嬌笑一聲,直接消失在洞口。 她對付沈嶠還可以,若再加上一個晏無師,尤其是一個能出手的晏無師,那無疑只有死路一條,所以在確認晏無師清醒過來之后,她當機立斷,馬上就選擇了溜之大吉。 竹杖被迎面而來的強橫力道直接打飛,沈嶠沒來得及說出一句話,喉嚨就已經(jīng)被緊緊扼住。 “沈嶠?!?/br> 這一聲冰冷徹骨,其中仿佛不蘊含絲毫感情。 對方力道之大,幾乎要將他的脖頸折斷! 沈嶠大吃一驚,不顧自己被將欲窒息,一掌就拍過去。 晏無師竟然不躲不閃,生生接下他這一掌,與此同時五指松開,人僅僅是往后退了幾步,沒有吐血。 沈嶠卻彎下腰咳得流淚不止,身體徹底失去力氣,倒向旁邊。 過了好一會兒,晏無師終于再次出聲:“你怎么會在這里?” 這句話的語氣聽起來正常許多,但沈嶠不敢大意,他靠在石壁上喘息:“你走火入魔了?!?/br> 晏無師他看了躺在洞xue里的李越一眼,視線又回到沈嶠身上,忽然笑道:“我沒弄錯罷,這樣好的機會,你不趁機殺了我,或者躲在旁邊看我被殺,居然還出手制止?” 沈嶠:“我為什么要殺你?” 晏無師哈哈一笑:“阿嶠,難不成你當真對我日久生情?” 沈嶠喘息著,慢慢吐出兩個字:“報恩?!?/br> “報恩?”晏無師的笑容有些驚奇,“我記得一早便告訴過你,我救你,只是一時興起,想看你是否有資格當我的對手,順便欣賞一下你這個眾叛親離,一無所有的可憐人,會不會一蹶不振,因為遭遇重重打擊而發(fā)瘋。” 沈嶠:“你的動機如何,并不會改變你救了我的事實,即便是為了殺我而救我,在我被殺之前,也應(yīng)該對你心存感激?!?/br> 晏無師不由笑得更加歡快:“阿嶠啊阿嶠,我覺得你不應(yīng)該修道,應(yīng)該去修佛才對,你這樣的軟心腸,說不定早就修成大德高僧了,怎么還會被人打落山崖,那樣凄慘?” 沈嶠也不理會他的諷刺,喘了口氣,繼續(xù)說下去:“周朝如今有宇文邕在,世道尚且稱得上太平,若你不在,浣月宗單憑邊沿梅和玉生煙,未必能抵擋得住八方勢力的虎視眈眈,如果宇文邕因此有個三長兩短,公卿大臣,換個皇帝又能過日子,但要是別國借機興兵,最后遭殃的,也不過是普通百姓?!?/br> 晏無師笑道:“你的口舌倒是越加鋒利了?!?/br> 兩人說話的間隙,李越也醒轉(zhuǎn)過來。 他起初還滿臉錯愕茫然,當他看見晏無師饒富趣味地看著他時,錯愕立馬就變成驚恐,連滾帶爬地起身,二話不說就往外面跑。 晏無師漫不經(jīng)心地將手中石子彈出去,碎石堪堪擦過李越的耳廓,在上面留下一道血痕。 李越啊的慘叫一聲,腳下跑得更快了。 若晏無師有意殺他,現(xiàn)在只怕他早就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了。 沈嶠不知晏無師為什么改變了主意,也沒力氣去揣測,他靠在石壁上,背后的干涸的傷口反而越來越痛,若非體內(nèi)還有真氣在流轉(zhuǎn),此刻早就凍僵了。 反是晏無師轉(zhuǎn)過頭對他道:“我不殺他,因為這世上多的是不殺人,卻讓人生不如死的辦法,他想殺我,卻殺不成,往后必然日日都活在被我報復(fù)的恐懼中,過得不會比現(xiàn)在更輕松,我只要三不五時讓人以我的名義去sao擾一番,想必他自己就已經(jīng)嚇得半死了,你說這樣不是更有趣么?” 沈嶠卻想起另外一件事:“其實就算我沒出手阻止,李越和白茸也都殺不了你,是不是?” 晏無師:“是,那時候我雖然動不了,對外界感知仍在,我也聽見你們的對話了,你也查探到我體內(nèi)的冰寒之氣了,當時若他們要殺我,必也會被冰寒之氣反噬。” 沈嶠輕輕嘆了口氣,忽然道:“白茸走了?!?/br> 直到剛剛,白茸估計還潛伏在洞外,想確認晏無師到底是不是真的恢復(fù)過來了,直到李越逃走,聽見晏無師和沈嶠這一番對話,她才真正死了心離開。 晏無師笑道:“阿嶠何必嘆氣?你一路尋上山來,不顧危險守在我身邊,我怎么能不給你一個面子呢?你不樂意看我殺人,我便放過他們這一回又如何,白茸那小丫頭現(xiàn)在死了多可惜,有她在,合歡宗以后的樂子還大得很呢!” 他起身彎腰將沈嶠抱起,手觸及他背后時,沈嶠微微一顫,想是因為傷口被衣裳摩擦的緣故。 晏無師察覺,將橫抱改為背負。 他剛剛還走火入魔,情狀兇險,此時竟也沒事人一樣了,從山崖洞xue一路如履平地,不過片刻工夫就到山下。 回到行館之后上了藥,沈嶠要調(diào)息療傷,索性直接閉關(guān)三日。 三日之后出來,周朝使團正好也完成任務(wù),準備啟程回國。 宇文慶聽說他受了傷,還特地命人送來不少補品,他心里對晏無師和汝鄢克惠這一戰(zhàn)的結(jié)果好奇得很,聽說打成平手,又不知內(nèi)情如何,不敢當面去問晏無師,就想來找沈嶠詢問,可惜遇上沈嶠閉關(guān),沒能見上,抓心撓肝等了三天,才等到沈嶠出關(guān)。 他迫不及待來找沈嶠,先是問候他的身體,又不好意思道:“那日沒想到人太多,我也差點與玉姿失散,你沒大礙罷?” 沈嶠道:“多謝宇文兄關(guān)懷,只是受了些傷,已經(jīng)好得七七八八了?!?/br> 宇文慶:“不瞞你說,我們正要啟程回國,不出意外的話,臨川學(xué)宮那邊也會派人來送行,那日晏少師與汝鄢宮主交手到底是輸是贏,你在一旁觀戰(zhàn),想必了如指掌,少師不說,我也沒膽子去詢問,但若是少師贏了,我也好當著臨川學(xué)宮來人的面奚落幾句,顯顯我們大周的威風!” 沈嶠沒想到他心急火燎來找自己竟是為了這點小事,有些好笑:“應(yīng)該是晏宗主勝了一籌?!?/br> 宇文慶啊了一聲,喜上眉梢,又有些不信:“真的么,我聽說汝鄢克惠這人武功高強得很,估計能名列天下前三了,說不定天下第一也爭得?” 跟武功有關(guān)的話,宇文慶聽多了也不明白,沈嶠就挑淺顯的講:“其實兩人都受了些傷,晏宗主是引起舊患,而汝鄢宮主那邊,若我沒有猜錯,應(yīng)該是傷了經(jīng)脈,一個月內(nèi),估計都不能妄動真氣了。” “何止一個月,恐怕他三個月內(nèi)都沒法跟人動手了?!?/br> 淡淡的聲音自門口響起,晏無師走進來。 “你有什么話,為何不親自來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