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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千秋在線閱讀 - 第81節(jié)

第81節(jié)

    誰知沈嶠今非昔比,一把山河同悲劍就足以令人近不了身,閻狩幾番想要化守為攻,卻懾于對方劍幕,不得不又化攻為守,重重劍光之中,昔日威風八面的“血手佛子”竟被壓制得連一掌都出不了,冷峻面容上眉心緊蹙,額頭冒汗。

    狼狽之下,難免就露出破綻,與此同時,山河同悲劍劍光大盛,直朝閻狩眉心掠去。

    寶云自然不能坐視閻狩在自己面前喪命,否則他回合歡宗也難以交代。

    他一面朝蕭瑟白茸喝道:“你們還干看著作甚!”

    一面抬掌朝沈嶠拍去。

    蕭瑟白茸也不好再作壁上觀,當即加入戰(zhàn)圈,紛紛朝沈嶠攻去。

    然而高手過招,瞬息萬變,待他們出手時,便已聽見閻狩一聲慘呼,血光自劍幕中而起,又在劍光消失后濺落一地。

    一只手臂從屋頂滾落至地上,眾人定睛一看,閻狩竟被斬落一臂,他連連后退,封xue止血,滿臉猙獰痛苦之色,差點也跟著從屋頂上掉下,自然無力再戰(zhàn)。

    寶云與沈嶠交手數(shù)招,赫然發(fā)現(xiàn)對方剛才跟閻狩一戰(zhàn)之后竟無力竭之象,劍氣充沛,綿綿不絕,他權(quán)衡利弊,覺得此番即便勝,那也是慘勝,更何況自己和沈嶠又沒有深仇大恨,殺了他對自己的好處并不多,便只出五六分力,攔住沈嶠欲殺閻狩的腳步,與其周旋良久。

    直到那頭蕭瑟喊道:“寶云長老,閻長老看著不好了!”

    閻狩除了手臂被斬之外,身上還有大大小小內(nèi)外傷數(shù)處,此時失血過多,即使點了xue道止血又運功調(diào)息,也無法減緩多少,更要命的是,閻狩外號“血手佛子”,這血手指的正是他被斬落的右手,沒了這只右手,往后就算性命得保,功力也必然大打折扣,這對練武之人而言,才是最致命的打擊。

    他心中既恨沈嶠,又恨寶云等人袖手旁觀,當下氣急交加,直接昏死過去。

    寶云聞言順勢抽身:“沈嶠,今日你傷我合歡宗長老這筆賬,它日合歡宗定會全力討回!”

    沈嶠淡淡道:“擇日不如撞日,何必再另擇它日,直接就今日了結(jié)罷!”

    說罷他持劍便朝閻狩飛掠過去,竟是要趁著對方毫無反抗之力的時候一擊斃命!

    寶云吃了一驚,似乎也沒想到沈嶠會如此執(zhí)著,當即追在后面,一掌拍向?qū)Ψ健?/br>
    就在這時,白茸也飛掠過來,纖纖素手化作朵朵青蓮,意態(tài)優(yōu)美,風姿綽約,令人目不暇接。

    然而沈嶠一劍橫掃,劍幕霎時化身萬千,便將寶云與白茸的攻勢悉數(shù)化解,而且還使得白茸掌風一偏,拍向?qū)氃啤?/br>
    寶云怒道:“白茸!”

    白茸哎呀一聲,嬌滴滴道:“寶云長老恕罪,都是這可惡的賊子害的!”

    說罷她蓮步輕移,袍袖宛若蓮花盛放,幻影迭出,在沈嶠周身重重綻放,看著綺麗曼妙,但內(nèi)行人一望便知,這一重重的蓮花,實則是一重重的真氣,“青蓮印”的厲害之處便在這里,若使用者武功高強,這每一朵的“蓮花”里,便蘊含著令人聞風喪膽的真氣,攻勢如潮汐翻涌,綿綿不絕,后浪推著前浪,一重更比一重厲害。

    她此時使出來的青蓮印看著厲害無比,近身接觸下的沈嶠卻能感覺到,她每一掌所蘊含的真力,甚至還沒有兩人初見時對方所用內(nèi)力的一半。

    寶云無意與沈嶠再戰(zhàn),趁著白茸和蕭瑟纏住沈嶠之際,他直接將昏死的閻狩提走,又遙遙留下一句話:“合歡宗來日再討教!”

    蕭瑟有傷在身,本來就無心戀戰(zhàn),見寶云一走,也想跟著走,孰料沈嶠早已盯上他,山河同悲劍尾隨其后,他后背便多了一道傷口,鮮血隨即汩汩染紅了衣裳,他痛呼出聲,頭也不回,輕功運至極致,轉(zhuǎn)眼就沒入茫茫夜色之中,再也不見人影。

    沈嶠想要再追,卻因被白茸纏住而不得脫身,對方與沈嶠立場截然相反,手中過往人命也不少,偏偏三番兩次對沈嶠手下留情,尤其是在白龍觀中,若無她拖住蕭瑟腳步,也許沈嶠和十五根本來不及逃出生天。

    有鑒于此,沈嶠就是不念著她對自己有好感,也不能對她太過絕情,此時白茸將他腳步拖住,不讓他去追寶云等人,他又不能向?qū)Ψ较轮厥?,心里難免有些郁悶。

    白茸見他模樣,反是撲哧一笑,主動停下手。

    沈嶠見她忽然罷手站定,便也撤劍回身。

    “當日碧霞宗山下一別,奴家夜夜輾轉(zhuǎn)反側(cè),甚是想念,如今見沈郎功力大增,不再被人欺負,方才心中安慰,可奴對你一片癡心,三番兩次留情暗助,你卻見了奴便喊打喊殺,實在無情!”

    說這番話的時候,她臉上笑意盈盈,殊無悲傷或驚喜之色,令人難辨真假。

    沈嶠認真道:“你的恩情,我一直銘記在心,斷不會忘?!?/br>
    白茸捂嘴笑道:“我不過隨便說說,你卻認真起來,不過你怎么樣都好看,連我亦忍不住想一親芳澤了!”

    說罷她作勢欺身上前,沈嶠一驚,連退三大步,白茸停步咯咯直笑。

    沈嶠只覺她的心思與晏無師一般難測,不愧同為魔門中人,果然都有共通之處。

    “你可知方才晏無師引著桑景行去了何處?”

    白茸點點頭:“知道呀,他們往山下的方向去了,若我沒猜錯,晏無師應該是想借城墻掩護來擺脫桑景行罷!”

    沈嶠急于去追兩人,聽罷便要動身。

    白茸卻不讓他走:“你我多日未見,你對救命恩人,便是這么一副態(tài)度的?”

    沈嶠:“多謝你告知,有什么事改日再說罷!”

    “沈嶠!”

    沈嶠聽她連名帶姓一起叫,腳下頓了一頓,回過頭。

    但見白茸臉上已沒了笑容,一雙桃花眼盈盈相望,流露出復雜意味:“我還未多謝你,閻狩在合歡宗內(nèi)素來看我不順眼,此番你重創(chuàng)了他,往后我在門中又少了一個勁敵。不過沈郎,我畢竟是合歡宗的人,你我下回再見,你若還與合歡宗作對,我便不可能對你留情了。”

    沈嶠沉默片刻:“你想當合歡宗的宗主?”

    白茸有點訝異,旋即嫣然:“我以為沈郎對我漠不關(guān)心,沒想到連這個也猜到了。”

    沈嶠嘆了口氣,想想合歡宗內(nèi)爭斗不休,個個心狠手辣,便有許多話想勸,可最終還是沒出口,只是拱了拱手:“望你好自為之,善加珍重,后會有期?!?/br>
    白茸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吐了吐舌頭:“傻沈郎!”

    沈嶠一路將輕功運至極致,身形往前飛掠,可追了整整大半個晚上,也不見晏無師與桑景行的蹤影。

    照理說,晏無師如今功力未復,桑景行不可能追了那么久都沒追上,兩人若是邊跑邊打,以他的輕功,也不至于大半夜都追不上。此時沈嶠已然反應過來,自己很可能被白茸誆騙了,對方給他指了一個完全錯誤的方向,故意讓他白費力氣。

    但現(xiàn)在就算他折返那座小廟,必然也不可能找到白茸算賬了。

    沈嶠停了下來,微微喘氣,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山河同悲劍,又抬頭望向遠方。

    過了這大半夜,在他們不知道往何處去的情況下,想要找到一個人,希望何其渺茫。

    沈嶠想起晏無師臨走前說的那一番話,閉了閉眼,強壓下起伏心緒。

    山河同悲劍仿佛也感應到主人復雜難言的心情,于劍鞘中錚鳴作響。

    黎明到來,蒼茫天際露出一絲魚白,像是急欲掙破深淵,為天地帶來光明。

    長安。

    沈嶠心底默默浮現(xiàn)出這兩個字。

    ……

    一路往北上長安,路程并不遙遠,沈嶠的速度不算慢,僅僅沒有日夜兼程而已,如此也花了數(shù)日。

    早在快要抵達長安時,沈嶠便已覺出不妥。

    入京的官道上,時不時出現(xiàn)從京城方向而來的罪臣家屬被流放的身影,又有一些民夫流犯在官役的驅(qū)使帶領(lǐng)下往長安方向行進,往日里他偶爾也能看見這樣的情景,可畢竟不常見,若一日連著看見兩撥,那邊不同尋常了。

    就在茶亭歇息之時,沈嶠便又看見一家子手腳上了鐐銬,被騎在馬上的兵員前者走,踉踉蹌蹌,形容落魄。

    押解他們的士兵要歇息,眾人就在茶亭落座,但流犯家眷卻沒有這樣好的待遇,個個還得坐在茶亭外頭,連一口水都沒有。

    沈嶠對茶亭伙計耳語兩句,又走到士兵入座的桌案旁邊。

    “相逢即是有緣,貧道想請兩位郎君喝杯茶水,不知兩位可愿賞臉?”

    此時沈嶠已經(jīng)換回一身道袍,衣袍飄飄,便是不說話,也儼然得道高人,更不必說聲音溫和悅耳,令人聞之頓生親近之意。

    宇文邕雖然禁佛禁道,但民間崇佛崇道之風卻一直未滅,更何況沈嶠一看就不是尋常道人,兩名士兵也不敢拿大,當下也起身回以招呼:“怎敢讓道長相請,不如坐下一起說話?!?/br>
    沈嶠正有此意,趁機道:“貧道曾在仙尊面前立愿,要在三年內(nèi)做滿九十九樁功德,如今尚差一樁,不知兩位郎君能否成全,讓貧道請外頭那幾個人也喝上杯茶水,聊解饑渴?”

    士兵笑道:“道長心慈,您自便罷?!?/br>
    沈嶠讓伙計送去茶水,那幾個犯官家眷自然感激涕零,他順勢問起:“貧道來京途中見了不少犯官家眷被流放,不知京中出了什么大事?可是那些官員得罪了陛下?”

    士兵:“哦,他們的確是得罪了陛下。陛下要重修宮殿,這些人的父兄或丈夫在朝為官,便紛紛上疏反對,惹惱了陛下,方致此禍?!?/br>
    沈嶠奇道:“重修宮殿?據(jù)貧道所知,當今陛下勤儉克己,似乎并非貪圖享樂之人?!?/br>
    士兵卻緊張道:“道長我勸你一聲,這話入了京城,你可切莫再說!先帝的確儉樸愛民,可當今陛下卻非如此,天子連父喪都不肯守滿一月,還下令天下人也不必守喪,更勿論這些上疏進言的人了!”

    沈嶠聽了這話,臉色驟變,心頭咯噔一聲。

    宇文邕竟然死了?!

    第82章

    士兵見他神色變幻,只當他一時難以接受這個事實,還安慰道:“先帝素來不喜佛道,當今陛下登基之后,對佛道的限制就放寬了,還重新將佛門奉為國教,道長你在長安城也可以行走無忌,不必擔心被人盤查了?!?/br>
    沈嶠苦笑,這難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嗎?

    “那陛下為何又不肯守父喪?”

    此話一出,兩名士兵俱都緊張起來,左右四顧,見沒人注意,方才低聲道:“此事哪里是我等能夠知曉的,道長還是不要多問的好!”

    沈嶠又問:“那你們可知齊王宇文憲如何了?”

    二人都搖頭表示不知。

    他們僅是最底層的兵卒,齊王的行蹤的確也不是他們能過問的。

    既然如此,沈嶠也沒什么可問的了,他謝過二人,喝完茶,又見他們帶著犯官家眷準備啟程,便向?qū)Ψ睫o別,解下系在柵欄的韁繩,翻身上馬,朝長安方向而去。

    一進長安城,沈嶠并沒有感覺太大的變化,依舊熱鬧非凡,依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遠比來時看到的其它州府要繁華數(shù)倍,唯一的區(qū)別是,街道上,尤其是通往皇城那一條大街的官家人似乎要比從前多一些,或四處巡查,或押送犯人,犯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與沈嶠在城外看到的一樣,他們愁容滿面,于這份熱鬧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沈嶠駐足看了一會兒,隊伍中孩子的哭鬧讓他心有不忍,但他很明白,且不論這一家子的罪行是否冤枉,就算自己救了他們,也沒有辦法安置他們,到頭來還可能令他們受更多的罪。

    更何況,往后只怕還有更多的人,落入與他們一樣的境地。

    救一家一姓易,救天下蒼生難。

    他暗暗嘆息一聲,移開視線,轉(zhuǎn)身離去。

    沈嶠先去了晏無師原來在京城的少師府,他并未近前,只遠遠望一眼,毫不意外看見那座宅子如今已被查封,大門上鎖,庭前冷落,京城寸土寸金,唯獨此處周圍連馬車都甚少路過,旁人似乎擔心自己與其扯上關(guān)系,皆避得遠遠的。

    邊上倒有幾個挑擔子賣菜的,還有人來買,只是仔細觀察他們神色,卻都能看出一些異樣,不像尋常小販,倒像是特意等在那里的。

    若換了從前,沈嶠必然想也不想就上前詢問了,但他現(xiàn)在與晏無師相處多了,不知不覺潛移默化,也懂得凡事多觀察細節(jié),此時察覺那幾人的異常,就沒有再上前。

    邊沿梅在京城也有兩處宅子,一處是官邸,宇文邕賜下的,與少師府一樣,一處則是私宅,知道的人少些,但也并非秘密,當日沈嶠在長安時,邊沿梅誤會他與晏無師的關(guān)系,還特意帶他認過地方,熱情邀請沈嶠上門作客,令沈嶠有些哭笑不得。

    官邸與少師府一樣,遭遇了被查封的處境,門前也有人喬裝改扮暗中監(jiān)視。

    私宅倒還在,門雖然關(guān)著,但沒有上鎖。

    邊沿梅這座私宅位于城西某條巷子深處,附近住的多是小有家產(chǎn)的書香門第,既少了高官顯宦的車水馬龍,又不像商賈市井那般吵嚷,倒是極佳的隱蔽之處。

    沈嶠沒有推門,而是翻了個墻。

    以他的武功,就是翻墻,也翻得悄無聲息,姿態(tài)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