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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千秋在線閱讀 - 第118節(jié)

第118節(jié)

    第123章

    徒弟剛剛收進門,當(dāng)師父的總不能撂開手就走,沈嶠親自給他介紹了玄都紫府的門規(guī),又將十五與宇文誦的情況略略說了一下,段纓一一記下,聽得很是認(rèn)真。

    沈嶠對他道:“我出門在外,不過你的功課卻不能因此落下,我會讓孔長老將本門的內(nèi)功心法與滄浪劍訣代為傳授,每日山上師兄弟們晨起練劍的時候,你也要參與,待我回來再檢查你的功課,若有精進,便會教授你下一階段的武功。你須記得,學(xué)武之人,資質(zhì)固然重要,但勤能補拙,你的天分雖不算頂尖,卻也是中上之姿,若能勤學(xué)苦練,將來未必不能成大器?!?/br>
    段纓恭聲應(yīng)是,遲疑問道:“師尊,我之前聽師兄弟們說,門中弟子逢年過節(jié)可以下山回家?”

    沈嶠:“不錯,若家就在山下州鎮(zhèn),每月都可以回去一趟,倒不必拘在逢年過節(jié)才會去,若是離得遠(yuǎn)些,就一年回去一次也無妨?!?/br>
    段纓吞吞吐吐:“那若是無家可回呢?”

    沈嶠詫異:“據(jù)我所知,你家也是父母俱在的?”

    段纓微微苦笑:“不瞞師尊,我生母乃父親妾室所出,早已過世,家中兄弟姐妹皆為嫡出,只有我一個是庶子……”

    沈嶠溫煦道:“既然如此,你若不想回去,不回去也是無妨的,除了你之外,為師還有兩名弟子,他們雖然年紀(jì)比你小,入門卻比你早,回頭見了,你應(yīng)稱為師兄,他們都是父母雙亡的孤兒,往后你們要和睦相處,山上師兄弟多,以后逢年過節(jié)若不回去,山上也是熱鬧的,別怕?!?/br>
    他當(dāng)師父的經(jīng)驗不多,收的兩個徒弟還是半大少年,結(jié)果面對段纓的時候,也不知不覺用上了半哄孩子的語氣。

    段纓又是好笑,又是感動,心下更覺溫暖。

    段纓本是南朝人,廬陵段家雖然不是什么豪門,也算是當(dāng)?shù)匦∮忻麣獾奈淞质兰?,他原本不必舍近求遠(yuǎn),千里迢迢跑到玄都山來拜師的,但正如他方才與沈嶠所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段纓不愿在家里受氣,又學(xué)不到只能嫡傳的武功,索性告別家里,四處尋訪名師。

    他一開始去的是臨川學(xué)宮,畢竟南朝儒風(fēng)盛行,許多人視臨川學(xué)宮為武學(xué)圣地,尤其宮主還是南朝柳皇后的師兄,臨川學(xué)宮在南方更是聲勢顯赫,從者如云,但名聲大,門檻就高,段纓沒背景沒來歷,資質(zhì)又達不到令人驚艷的地步,很快就在初試階段被刷下來,他并不死心,千辛萬苦等到一個親自見到宮主的機會,與汝鄢克惠說上幾句話,但汝鄢克惠雖然親切,最終卻也沒有答應(yīng)他拜入門下,段纓明白,這還是嫌棄自己根骨姿勢的緣故。

    在見到沈嶠之前,段纓以為天底下的武學(xué)宗師,都像汝鄢克惠那樣十分看重資質(zhì)天分,所以來到玄都山,他也不再抱著不切實際的希望,覺得自己只要能夠成為玄都山弟子,踏踏實實學(xué)武,也就心滿意足了,卻沒想到最后竟會得到這樣大的驚喜。

    正因為體驗過失去的滋味,段纓才更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也更明白像沈嶠這么一個師父有多難得,為了不辜負(fù)師父的期望,他幾乎將所有精力都沉浸在武道之中,包括他父母在內(nèi)的人都不會想到,這個曾經(jīng)被他們倍加冷待的庶子,會在若干年后名震天下,成為一代武學(xué)宗師。

    這是后話了,此時此刻,剛剛拜入師門的段纓因沈嶠的話而露出略帶羞澀的笑容:“多謝師尊,您放心出門罷,弟子一定好好學(xué)武,絕不辜負(fù)您的期望,您一路多保重!”

    沈嶠拍拍他的肩膀,又勉勵一番,然后才讓他離開。

    因為這名新收的徒弟,他不得不又多耽擱一天,但事情總是一樁接一樁,段纓前腳剛走沒多久,后腳就有人帶來了兩份口信。

    一份來自青城山純陽觀,易辟塵還不知道沈嶠已經(jīng)是玄都山掌教,信是直接給掌教的,里頭除了例行問候之外,主要提到了晏無師與狐鹿估約戰(zhàn)的事情,并邀請玄都山掌教一道前去觀戰(zhàn)。

    對中原武林而言,這一戰(zhàn),不僅僅是見證天下第一人的誕生,更意味著突厥與中原武道的對決,晏無師若敗,輸?shù)囊膊粌H僅是他晏無師一個人的臉面。半步峰一戰(zhàn),如今已經(jīng)傳了開去,屆時定會有不少人蒞臨現(xiàn)場觀戰(zhàn),易辟塵既然動了心,其他人自也不必多說,弄不好到時候中原武林?jǐn)?shù)得上名號的高手,俱會齊聚應(yīng)悔峰頂,觀那半步峰一戰(zhàn)。

    純陽觀身為中原道門,自然不會置身事外,而且上回試劍大會被狐鹿估中途破壞,易辟塵嘴上不說,心里肯定不痛快。

    易辟塵是親眼見識過狐鹿估的可怕的,他自忖與沈嶠交手,勝算尚在五五之間,沈嶠敗在狐鹿估手下,自己肯定也不會是狐鹿估的對手,而且他相信,汝鄢克惠也好,廣陵散元秀秀也罷,這些人恐怕都不會是狐鹿估的對手。

    一個晏無師輸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中原武林從此之后無人能夠挾制狐鹿估。

    祁鳳閣之后,再無祁鳳閣。

    當(dāng)日沈嶠與昆邪半步峰約戰(zhàn),玉生煙興致勃勃,晏無師卻毫無興趣,正是因為到了他這種等級的高手,不難根據(jù)事先得到的信息,推斷出雙方高下。當(dāng)然,晏無師也不是神仙,像后來沈嶠落崖重傷,他就絕不可能料到。

    但這一戰(zhàn)卻截然不同。一方是二十年前曾以一招之差敗給天下第一人祁鳳閣的突厥上師,另一方是殺了雪庭禪師,在琉璃宮武道排行上名列天下第二的魔門宗主,同樣曾經(jīng)在若干年前曾與祁鳳閣交過手。

    他們之間本來毫無關(guān)聯(lián),卻同樣因為祁鳳閣三個字,而多了一絲微妙的聯(lián)系。

    這一戰(zhàn)誰勝誰負(fù)?

    也許包括他們自己在內(nèi),任何人都不知道答案。

    與易辟塵同樣想法的人不少,所以這一戰(zhàn),必定驚動天下,萬眾矚目。

    被易辟塵派來送信的人是蘇樵,他見沈嶠出現(xiàn)在玄都山,露出幾分驚訝之后,隨即反應(yīng)過來,恭賀沈嶠,又歉然道:“家?guī)熯€不知沈道長重回掌教之位,否則定要送來賀禮的?!?/br>
    沈嶠笑道:“多謝,不過此事本也沒什么可恭賀的,還請你回去代為轉(zhuǎn)告令師一聲,就說三月十五那日,我們應(yīng)悔峰見?!?/br>
    半步峰險峻陡峭,山巔更是狹隘崎嶇,兩人要在上面交手已十分考驗功力,再無旁人駐足觀戰(zhàn)之地,想要觀戰(zhàn),只能在對面的應(yīng)悔峰上。

    說罷,沈嶠想到秦老夫人的身份,順口問了一句:“應(yīng)悔峰一戰(zhàn),不知秦老夫人是否也要前往觀戰(zhàn)?”

    蘇樵搖搖頭:“家母說往事已矣,不愿多見故人,屆時我隨家?guī)熗?,家母?yīng)該就不會去了。”

    沈嶠:“也罷,那代我問候令堂與令兄?!?/br>
    蘇樵笑道:“好?!?/br>
    二人閑聊兩句,蘇樵知他如今身為掌教必然忙碌,主動提出告辭,不過他大老遠(yuǎn)趕過來,送完信立馬讓人回去顯然是不合適的,沈嶠便留他在此住上一晚,隔日再回,又招來負(fù)責(zé)迎客的弟子,讓他們好生招待。

    第二份口信則是一名面目尋常的少女送來的,對方自稱合歡宗弟子,奉宗主之命前來。

    沈嶠對桑景行殊無好感可言,先前玄都山上,他才將對方重創(chuàng),此時對方就派人上山,顯然不會有什么好話,但沈嶠不愿為難一名女子,反正今日也來不及出門了,就索性連合歡宗來使一并接見。

    誰知對方一出口,卻說道:“在下合歡宗弟子冰弦,這次奉命前來,一是恭賀沈道長重掌玄都山,二是再過十日,我派將舉行新任宗主的繼任大典,所以宗主派在下前來,想請沈道長前往觀禮?!?/br>
    沈嶠吃了一驚:“繼任大典?難道你們宗主不是桑景行?”

    冰弦抿唇一笑,脆生生道:“桑宗主已死,宗主之位由桑宗主的弟子接任,白宗主說她與沈道長您有過命的交情,這繼任大典,不請誰也得請您呀!”

    這一笑,原本尋常的眉目也透出幾分動人來。

    對一個門派而言,掌門的死自然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但這名少女卻表現(xiàn)得興高采烈,沈嶠雖然覺得桑景行死有余辜,但也感到冰弦的言行有些奇異。

    冰弦似乎看出他的疑問:“不敢有辱沈道長清耳,冰弦入合歡宗之前,曾是被桑景行擄在一尺雪寺的良家女子,桑景行死后,我們才得以解脫,白宗主見我有心學(xué)武,資質(zhì)也不錯,便讓我正式入門。桑景行自打在玄都山上被沈道長重創(chuàng),回去之后不久便傷重而死了,群龍無首,人心惶惶,宗主為大局著想,這才接下重?fù)?dān),擔(dān)起宗主之責(zé)?!?/br>
    她舌燦蓮花,竟將人人爭搶的合歡宗宗主之位,說得跟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一般,白茸接任宗主,倒成了大善舉似的。

    沈嶠很清楚,那一日桑景行受的傷雖然很重,但他既然能逃走,以他的能耐,斷不至于沒法活下來,除非……

    他心頭一動,對上冰弦靈動的雙眼:“桑景行雖死,門中還有其它長老罷,旁的不說,元秀秀的弟子蕭瑟,也有一爭宗主之力,白茸當(dāng)宗主,他就沒有異議么?”

    冰弦笑道:“宗主之位,有能者居之,那些長老能耐不如宗主,自然只能聽命,若是不肯聽命,那就是違抗宗主,要按門規(guī)來處置,至于蕭長老,識時務(wù)者為俊杰,他既愿一心為本宗辦事,宗主必會重用?!?/br>
    言下之意,白茸竟是已經(jīng)完全掌控了合歡宗上下,連蕭瑟也翻不出風(fēng)浪,不得不向她低頭了。

    沈嶠訝異之余,更不能不感嘆白茸的厲害。

    從前他見對方陰狠之余更有可憐之處,只以為她離開合歡宗才能過得更好,殊不知她意不在此,更寧愿忍辱負(fù)重,趁著桑景行與元秀秀內(nèi)斗,暗中一步步掌握實力,最終成為勝利者。

    冰弦:“宗主還有些話,命我轉(zhuǎn)告沈道長?!?/br>
    沈嶠:“請講?!?/br>
    冰弦清了清嗓子,再出口時竟如白茸一般無二的嗓音:“沈郎,我知你不喜合歡宗男女雙修的風(fēng)氣,從前我沒法改變,如今當(dāng)了宗主,自然要一步步將這些風(fēng)氣移除,連帶桑景行生前擄去作踐的那些美貌女子,我也都一一放了,愿意留下的就讓她們留下,這樣你可滿意?不過雙修秘法畢竟是練武捷徑,許多人不肯放棄到嘴的肥rou,我也無法在一夕之間完全廢除,畢竟門中還有不少人等著看我倒霉,總要慢慢來,你可不能瞧不起奴家,再以此為借口,不與奴家往來了!”

    聲調(diào)婉轉(zhuǎn),仿佛白茸就在眼前,活靈活現(xiàn),若是閉上眼睛,他說不定還真以為白茸就在這里。

    沈嶠自打入世之后,于人情世故逐漸開竅,這番話中藏著的心意,他又不是木頭,如何聽不出來?

    但沈嶠很明白,自己對許多人許多事心軟,唯獨在對白茸上,卻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心軟。

    否則誤人誤己,徒增冤孽。

    “你代我轉(zhuǎn)告,就說玄都山恭喜白宗主繼任,不過貧道明日便要出遠(yuǎn)門,貴派的宗主繼任大典,貧道怕是無法親身前往了,還請白宗主見諒?!?/br>
    冰弦看了他片刻,忽然嘆道:“神女有心,奈何襄王心如鐵石?”

    她曾被桑景行擄去,自然不是不知世事的少女,更因有口技之長,才被白茸派來傳話,本以為有自家宗主那樣武功高強的美人傾心,又愿意為了他去改變本門宗旨,天底下沒有哪個男人不會感動,哪怕嘴上拒絕得再義正言辭,也不代表心底不會有所動搖,誰知這道士竟真就鐵石心腸,半分動容也無。

    饒是冰弦,也不由暗自為白茸嘆息。

    這一腔情意,注定只能空付流水了。

    沈嶠道:“我若搖擺不定,言語曖昧,反倒是誤了她?!?/br>
    冰弦本想說一句虛偽,可看著對方道袍出塵,面容清淡,儼如畫里出來的神仙一般,登時再也說不出口,心頭反倒隱隱有點明白了宗主為何會喜歡這個人。

    驚鴻一瞥誤終身,從此人間俱無情。

    她想,也許這世上,總有一些人,一些事,值得去等待與付出的罷。

    翌日一大早,沈嶠就辭別玄都山眾人,與玉生煙一道前往半步峰。

    邊沿梅要前往長安打理浣月宗庶務(wù),不與他們同行,這一戰(zhàn)無論誰輸誰贏,浣月宗也總還是要維持下去的。

    自然,刀劍無眼,像這種生死之戰(zhàn),更有可能以一人的性命為終結(jié)。

    若晏無師死了,浣月宗還能存在與否,也是未知之?dāng)?shù)。

    無論邊沿梅還是玉生煙,他們幾乎不愿意去思考這種可能性的存在,但作為大弟子,邊沿梅不能不為最壞的可能性提前作些打算。

    作者有話要說:

    老晏:為什么白茸那玩意比本座出場還早?

    沈嶠:因為絕世高手都是要醞釀和排場的。

    老晏:阿嶠你這么說真令我開心︿( ̄︶ ̄)︿

    沈嶠:畢竟這一戰(zhàn)有可能是你人生最后一次出場了→_→

    老晏:……

    第124章

    沈嶠也沒想過他和晏無師見面會是在這種情形下。

    先前聽了邊沿梅說的話之后,沈嶠嘴上不說,心里不可能沒有聯(lián)想。

    晏無師武功全盛時期,跟狐鹿估交戰(zhàn),可能會略遜一籌,但這一籌也并非定數(shù),戰(zhàn)場上瞬息萬變,高手過招更要看天時地利人和,有時候一招不慎,判斷出錯,很可能整個結(jié)果就跟著翻轉(zhuǎn)了,但假如晏無師的魔心破綻還未修不好,這種略微的差距就會拉大,輸?shù)目赡苄砸矔黾印?/br>
    沈嶠想來想去,想了許久,都沒有想到什么辦法能夠讓晏無師穩(wěn)贏不輸。

    這本來就是不可能的,更何況對手是狐鹿估,他師尊祁鳳閣再世,都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贏。

    就這樣,等他滿懷心事到了撫寧縣的別莊外頭,站在虛掩的院門邊上的時候,就聽見里頭傳來懶洋洋的聲音:“不行,阿嶠,那個別咬?!?/br>
    阿嶠?別咬?

    沈嶠一頭霧水,推門而入,就看見晏無師半靠在廊下軟褥上,一手提著裝酒的玉壺,另一只手的手肘撐著身體,臉上洋溢著愜意閑適,聽見門邊動靜,抬起頭,瞧見沈嶠與玉生煙進來。

    在他面前站了一頭小鹿,路都走不太穩(wěn)的那種,正呦呦的叫著,叫聲有點像羊,又稍微再低沉一點,小鹿伸長脖子咬住玉壺,與晏無師拉鋸。

    沈嶠呆了片刻,完全沒想到一個即將跟天下第一高手約戰(zhàn)的人竟會一點緊迫感也沒有,居然這么清閑地……在逗鹿。

    “阿嶠?”晏無師看見沈嶠和玉生煙二人,直接忽略了后面那一個,朝沈嶠招手:“你來得正好,我讓人開一壇桑葚酒,這還是十年前我埋下的?!?/br>
    小鹿還以為他在叫自己,松開玉壺就湊過去,被晏無師推開腦袋,濕漉漉的黝黑眼睛里居然流露出一些委屈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