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其實胡二的傷勢如何,易郎中最清楚不過,易楚這話只是客氣之言,借此表示感謝與關(guān)心,未必非得見到胡二。識相的人家就會順口客氣兩句,全了彼此的情面。胡祖母卻很實在,揚手便吩咐胡嬌,“把你二叔叫來?!?/br> 胡嬌連蹦帶跳地去了。 事實表明,胡家人都實在,因為不單胡二來了,其余三個未說親的兒子聽說家里來了位年輕女客,都跟著來了。 胡家是殺豬出身,現(xiàn)如今也營著殺豬的營生,又開了家醬貨鋪和兩間包子鋪。胡家兒子都在自家鋪子里干活,渾身不是豬rou味就是包子味。再加上,個個長相隨他爹,都膀大腰圓,虎背熊腰。 不算大的客廳,原本就坐了四五個人,再加上齊刷刷地四條粗壯漢子,易楚頓時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 胡二見到易楚,不等招呼就咧著大嘴笑道:“阿楚妹子過來了?” 易楚起身福了福,“那天多虧二哥相助,感激不盡,特備了點薄禮,以表謝意?!?/br> 與易齊有意無意的嬌氣不同,易楚的聲音象父親,溫和又輕柔,很好聽。 屋內(nèi)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易楚身上,尤其另外的三個兒子,眼珠子瞪得溜圓,像是野貓見了魚兒,錯不開眼珠。 易楚如坐針氈,不動聲色地往父親身邊靠了靠。 胡二倒沒覺得不妥,大咧咧地說:“好得差不多了,就是癢得難受,總想撓撓?!?/br> 易郎中連忙接話,“千萬不能抓,撓破就遭了……我這里配了些止癢的藥,發(fā)癢的時候凃一凃?!?/br> 胡二道謝接過藥,眼睛望向易楚,想說點什么,一時又找不到話題,眼角瞥見祖母一個勁兒朝自己使眼色,只以為祖母坐得時間久了,遂走過去問道:“祖母,你是不是有點累了?” 易郎中連忙借口醫(yī)館脫不開身,謝絕了胡祖母的挽留,帶著易楚離開。 胡祖母氣得差點背過氣去,揮手將其余三個孫子趕走,單留了胡二說話,“你這傻孩子,不是早就看中易家姑娘了,怎地不多提提廟會上的事?祖母也好為你做主。” 胡二撓著頭皮問:“廟會的事都說過了,還怎么提?” 胡祖母恨鐵不成鋼,拍著桌子道:“就說那天她摔倒了,問她磕到哪里了?你心里怎么著急,又怎么撲上去,不小心碰了她的身子,又怎么扶她起來。” “是她自己起來的,我沒扶,也沒碰到她,”胡二憨憨地說,“哪能亂說話,壞了人家名聲?!?/br> 胡祖母恨道:“就算是沒碰到,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她還能反駁不成?何況就在自己家說,她們父女兩肯定不會傳出去,咱家里人也不往外說,哪能壞了名聲?你說你平常沒少跟那些大姑娘小媳婦搭葛,也沒這么顧及別人名聲,怎么偏偏這種時候不開竅?” “易家女孩跟她們不一樣,阿齊妹子長得比花都漂亮,阿楚妹子長得也好,說話細聲細氣的,兩人又都識文斷字,就跟天上的仙女似的……”胡二嘿嘿地笑。他真是不敢造作,生怕唐突了易楚。 胡祖母氣得沒辦法。她自家的孩子自己清楚,胡家的男人從上到下都一個毛病,就是好顏色。原本就不機靈,看到個漂亮女子,腦袋更成了一團漿糊,點撥都點撥不動。 她兒子是這樣,看著人姑娘漂亮,用對銀鐲子攛弄著到了手。能將銀鐲子都看在眼里的女子能是什么好貨色,兒子一個接一個地生,沒有個出息的,全是草包。 大孫子也是貪憐美色,娶了個媳婦外表長得跟朵花似的,腦子塞得全是糠,半點心眼都沒有。整個胡家還得指望她這個老太婆掌舵。 其余的孫子有樣學(xué)樣,毛沒長齊就在大街上調(diào)戲小媳婦,要不是仗著家里有錢,那名聲早就臭了。 胡家現(xiàn)在豐衣足食,胡祖母的目光就開始往長遠里放。殺豬雖然賺錢,可比不過做官威風(fēng)。做官得識字,認字就需要個好胚子。因此胡祖母迫切地希望娶進來一個識文斷字的孫媳婦,徹底改變胡家屠戶的烙印。 胡二早就看上易家姐妹了,說不管是易楚還是易齊,娶到哪一個都是天上掉下來的福氣。原先他是偏愛易齊的,覺著易齊顏色更好。自打廟會回來,擔(dān)心易齊心氣高,自己鎮(zhèn)不住她,又把心思轉(zhuǎn)移到易楚身上。 胡祖母也覺得易家好,人家是正經(jīng)書香門第,易郎中是中過秀才的。而且單是易郎中這手好醫(yī)術(shù),又沒有兒子,早晚傳給外孫子,可不就便宜胡家了。 可易家姐妹不論是人才還是性情,都是拔尖的,胡二確實配不上人家。 前陣子,胡二沒事獻殷勤,被易郎中婉拒了。胡祖母很失望,也覺得遺憾,現(xiàn)在胡二對易家施了大恩,怎么也得抓住這個好機會。 胡祖母闔眼盤算片刻,視線落在易郎中帶來的布料上…… 第15章 強迫 走出胡家大門的易楚長長地松了口氣,易郎中笑道:“胡家人多,不習(xí)慣?” 易楚悄聲道:“倒不是人多的緣故,就是覺得胡家的人很實在?!?/br> 實在,確實是個好字眼。 易郎中樂得開懷,習(xí)慣性地抬手拍向易楚的肩,轉(zhuǎn)念想到易楚就快及笄,抬起的胳膊又尷尬地垂下。 易楚見狀,伸手扯了扯易郎中的衣袖,“爹爹。” “怎么?”易郎中溫和地問。 “想喝冰豆汁,爹爹幫我買?!币壮嶂^,眼角斜向路旁的豆汁攤。 易郎中看著易楚極少流露的嬌俏女兒態(tài),心里軟得仿似一灘水,“好,爹爹買給你?!?/br> 豆汁兒是京都最有名的飲品之一。相傳,有個粉坊磨綠豆粉,當天的豆汁沒全部賣出去,第二天變得有點酸。掌柜嘗了嘗,覺得很清口,索性做起了豆汁生意。 易楚最愛那種酸中帶甜的味道,妙不可言。而易齊卻覺得酸臭難聞,難以下咽。 豆汁攤不僅賣豆汁,還有八寶菜、酸黃花條、水疙瘩絲等小菜配著吃,易郎中替易楚買了一碗豆汁,就站在旁邊看著。 易楚喝一口豆汁就一口小菜,間或抬頭沖父親笑笑,笑得眉眼彎彎,貼心貼肺的。 易郎中終于忍不住,輕輕摸了摸她的發(fā)髻。 兩人回到家,易郎中徑直開了醫(yī)館的大門,易楚回了內(nèi)院。易齊卻不在,也不知何時出去的,去了哪里。 易楚心頭沉了沉。 她一直懷疑易齊在外面結(jié)識了什么品性不好的人,可廟會的事就象一個結(jié),橫在姐妹中間,讓她不敢輕易逾越。 易楚坐立不安地等了會,好在,沒多大會易齊便回來了,說悶在家里好幾天,出去透透氣。她穿著半舊的粉藍色半臂,天水碧的裙子,梳著雙環(huán)髻,脂粉未施,也沒戴釵環(huán),并不像特意去見什么人的樣子,便放下心來。 進了八月,天氣終于涼爽起來??嘞牡臉s盛重新回到醫(yī)館,接下了易楚煎藥搓藥丸的差事。易楚并沒有閑著,趁著太陽毒辣,將冬天的棉被棉帕都找出來拆洗翻曬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