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易齊有時候幫把手,更多的時候則是悶在屋子里或者做絹花,或者繡香囊,甚至一整天都不怎么出門,也極少開口說話。 易楚跟易郎中提過,易郎中沉默片刻,才道:“先由著她去,等我有機會跟她談談?!?/br> 易楚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這期間,有個夜里,辛大人又來過一次,只讓易郎中把了脈,對易楚仿若未見。 這日,吃過晚飯,易郎中又去了那個食用罌粟成癮的陳馳家中。 近些天,陳馳的病癥越發(fā)嚴重,瘋狂時六親不認,見人就打,有兩次差點把送飯的娘親打死。陳家的小孩子都不敢靠近關(guān)著陳馳的屋子。陳馳娘沒辦法,幾次狠下心想勒死這個逆子,最終總是下不了手。 今天卻是陳馳鬧著鬧著暈了過去,好半天沒醒過來,陳馳爹急三火四地請易郎中去看看。 看到陳馳爹無可奈何老淚縱橫的樣子,易楚心里也頗不是滋味,等父親走后,尋了幾本醫(yī)書在醫(yī)館翻看。 可惜的是,書中的記載非常少,除了藥用,根本沒提到罌粟可以讓人上癮。 易楚頹然抬起頭,這才發(fā)現(xiàn)面前不知何時多了個人。 高大的身影,挺直的鼻梁,一雙黑眸又深又亮,緊緊地盯在自己臉上。 易楚大吃一驚,本能地后退,卻被椅子擋著,一時竟然呆住,不知所措。 辛大人淡淡開口,“還有四物丸?” “有,”易楚連忙回答,走到藥柜前,拉開抽屜,取出只瓷瓶,倒了十粒出來。 “多來幾粒,這陣子我不在京都?!?/br> 不在京都? 易楚飛快地脧了他一眼,又倒出十粒,用桑皮紙包好,隔著臺面推了過去。 辛大人拿了藥,仍是站在臺面前,修長的手指輕輕敲著臺面,既不說走,也不開口。 易楚自然不敢攆他,也沒話可說,便拾起方才的醫(yī)書繼續(xù)看,眼對著醫(yī)書,腦子卻始終提著一根弦,根本看不進去。而鼻端縈繞著無休無止的艾草香,還有……一絲絲的血腥味? 易楚屏息深吸口氣,沒錯,是血腥味。 忍不住抬頭又瞧了辛大人一眼,看起來好好的,不像有傷的樣子。 辛大人捕捉到她的目光,問道:“怎么?” 易楚猶豫下,才低聲答:“你身上有股血腥味?!?/br> 話出口,辛大人很快明白,他在詔獄待了一整天,身上自然少不了這種味道。不過,他已沖洗過,又換了衣衫,難道她也能聞出來? 果然長了只狗鼻子。 想了想,開口問道:“你爹呢?” “出診了,”易楚應著,又補充,“就在二條胡同,是個吃罌粟成癮的人,想必就快回來了?!?/br> 辛大人疑惑道:“罌粟怎么吃,也能上癮?” “聽說是罌粟結(jié)青苞的時節(jié),在正午用針刺破外面的青皮,不能壞了里面的硬皮,第二天一早,刺破的地方會流出津液來,用竹刀刮進瓷器里,陰干或者蒸干制成膏子。說是暹羅或者南洋有賣的?!币壮謱㈥愸Y上癮的慘狀說了說。 辛大人目光閃爍,突然肅然道:“取紙筆來?!?/br> 易楚不敢怠慢,將易郎中平常用的筆墨放到臺面上,另外燃了支蠟燭。 辛大人提著衣袖研墨。 易家的硯臺跟墨錠都是極平常的市井之物,研起來“吱吱”作響,有種凝澀感。辛大人皺眉,稍微用了點力,硯臺里的清水很快染上了顏色。 辛大人提筆蘸墨,幾乎未加思索,“唰唰”在紙上寫了兩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待墨干,將寫字的那半條紙裁了下來,卷成極小的卷,端起燭臺,用蠟油封住。接著,走到門口,口中打個唿哨。 不多時,有飛鳥悄無聲息地落在他掌心。 辛大人也不知用什么法子,將紙卷掖在飛鳥翅膀底下,拍拍它的脊背。飛鳥展翅,悄無聲息地飛走了。 一系列動作如行云流水,果斷利落。 易楚看得有些呆,又覺得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心里莫名地恐慌。 直到飛鳥消失在夜空,辛大人才轉(zhuǎn)身回到屋里,看了看靜默的易楚,掏出只荷包,扔在臺面上,“替我做身中衣,要細棉布的?!?/br> 易楚愕然,急忙拒絕,“我……” “三日后,我來取?!辈坏纫壮f完,辛大人已打斷她的話,揚長而去。 只留下目瞪口呆的易楚。 自己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怎么可能替不相干的年輕男子做衣衫,而且,還是做中衣。 這根本就是私相授受。 不,比私相授受還要嚴重! 易楚看著臺面上荷包發(fā)愁,本打算置之不理,又擔心父親回來問起,根本沒辦法解釋辛大人這荒唐透頂?shù)囊蟆?/br> 辛大人既非她的父兄,又不是通家之好,更不是未來的夫君相公。 就是夫君,未成親前,也沒有做中衣的理兒。 易楚不打算替他做,辛大人就是個瘋子。 提心吊膽地過了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