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易楚舒口氣,又自嘲地笑笑,平素說著想讓父親另娶,如今只稍有點端倪,怎么倒緊張起來,生怕父親被搶走似的。 再過兩天,是大年三十。 易楚在廚房忙活著炒菜做飯,易郎中與易齊將自家里里外外貼上了紅春聯(lián),家里頓時喜慶起來。 晚上吃過餃子,易齊取了手脂給易楚,“姐試試,按著上次的方子做得,終于做成了。” 易楚挑了點擦在手上,抹開了,果然細膩滋潤,而且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很好聞。 易齊見易楚喜歡,很是高興,“姐先用著,用完了我再做?!毖哉Z中帶著絲討好跟小心翼翼。 那么驕傲與倔強的易齊,何曾這般討好過自己? 易楚的心一點點軟了,她找出只骰子,笑道:“咱們擲骰子猜大小,帶彩頭的,好不好?” 這還是她們小時候經(jīng)常玩的游戲。 “好,”易齊答應得極快,生怕易楚反悔了一般。 兩人各取出幾枚銅錢,你大我小地玩起來。 易郎中抱著本棋譜,看得入迷,并不搭理她們。 終于熬到子時,易郎中放了鞭炮,三人各自歇息。 易楚忙了一天,已是極困,幾乎是頭一沾枕頭就睡了。睡到半夜,隱隱約約地聞到有淡淡的艾草香味在鼻端繚繞,又聽到低而悠長的嘆息聲。 那聲嘆,如此真切,易楚幾乎能感受到溫熱的氣息撲在自己的耳邊。 她猛地睜開眼,屋內(nèi)并沒人在,仿佛那艾香,那嘆息只是一場夢。 易楚呆呆地坐了片刻,披了外袍點上油燈。 地上有淺淺的水漬,從內(nèi)室直到外間,在羅漢榻前消失不見。 易楚仰頭看看屋頂?shù)那嗤?,低低說了句,“就會做這些偷偷摸摸裝神弄鬼的事。” 說罷,回到床上,卻是再難入睡,好容易迷迷糊糊地睡著,天都快亮了。 易楚頂著兩只黑眼圈起床,拉開窗簾發(fā)現(xiàn)外面一片白茫茫,夜里果然下了雪。 易郎中起得比往日早,已經(jīng)將院子里的雪堆到墻角。 易楚笑著跟父親拜年,就到廚房做飯。 早飯仍是吃餃子,不同的是,除夕夜吃的是豬rou白菜的,早上的餃子用了酸菜做餡。 酸菜餃子很合易郎中口味,他比平常多吃了好幾個。 吃過飯,易楚跟易齊打扮好,跟往年一樣,手拉著手到左鄰右舍街坊鄰居家里拜年,也感謝他們一年來對易家父女的照顧。一圈走下來,就差不多快到晌午了。 易家有客人,易楚剛進門就看到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與往常不同的是,今天的他難得地穿了件墨綠色團花錦緞直綴,腰間束著玉帶,玉帶上系塊羊脂玉佩,整個人顯得俊雅風流??梢浑p眼眸卻犀利如寒星,讓人不敢直視。 易楚跟易齊齊齊曲膝行禮拜年。 辛大人變戲法般掏出兩只石青色荷包來,“里面是對銀錁子,留著玩吧。” 易楚一愣,他送得那份壓歲錢? 易郎中在旁邊笑道:“既然給你們,你們就收著,謝過杜叔叔。”言外之意竟是與辛大人平輩論交。 辛大人嘴角抽搐了一下,極快地換上淺淺的笑容,和藹地看著盛裝打扮的兩姐妹。 易楚穿著水綠色鑲著鵝黃色繡葡萄纏枝紋襕邊的褙子,易齊則穿著水紅色繡蝴蝶穿花的褙子,紅的嬌艷如桃花臨風,綠的清雅如蓮葉田田,兩人站在一處,說不出的好看。 易齊上前接過荷包,又恭敬地道了謝。 易楚莫名地不想收,見狀,也只好隨著哼哼了兩句。 上前接過荷包的時候,易楚下意識地抬頭,瞧見他墨綠色直綴的領口處,露出一小截白色中衣,赫然就是她做的那件。 易楚驀地紅了臉。 易郎中是男子不會注意這些細節(jié),可易齊認得她的針線。 這個討厭得人! 易楚恨得牙癢癢,幾乎搶一般奪過荷包轉(zhuǎn)身就走。 回到屋里,打開荷包一看,果然是兩只銀錁子,一個是梅花式,一個是海棠花的。 里面竟然還有一張小小的字條。 易楚咬著牙,猶豫片刻,才輕輕地展開。 字是黃豆粒大小的蠅頭小楷,“下雪了,想與你一起守歲,好不好?” 雖只寥寥數(shù)字,捏在易楚指尖卻猶如千斤重,沉得她幾乎握不住。 昨夜果然是他來了,踩了滿地的雪水,以為她不知道嗎? 易楚打燃火折子,伸手想把字條湊過去,可手指卻自有主張似的不肯松開,終于心一橫,火舌卷著字條,瞬息變成灰燼。 字條雖已不在,紙上的字卻如重錘般一下下敲擊著她的心頭。 下雪了,想與你一起守歲,好不好?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