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jié)
經(jīng)年累月下廚的人,油煙會滲到骨子里,即便熏過衣服擦了脂粉,那股煙火氣一時半會也散不掉。 平常人聞不出來,可被上等香料養(yǎng)刁了鼻子的貴婦卻是一下就能聞到。 易楚算是講究的,身上油煙味雖然很輕,畢竟還是有。 畫屏就想以后切不可再讓她進廚房,也不好再出門買菜,跟那些鄉(xiāng)野村夫混在一處討價還價。 只是轉(zhuǎn)念思量一下,易家就三人,易郎中是男人,衛(wèi)氏是長輩。易楚總不能干坐著,等著另兩人伺候。 除非這些事,都由她來做。 畫屏不假思索地跟在易楚后面進了廚房。 衛(wèi)氏已經(jīng)淘好米,準(zhǔn)備做米飯,易楚則切了條五花rou,打算燉豆角。 畫屏自小被賣到杜家,在杜俏院子里當(dāng)個跑腿傳話的小丫頭,長大了先是做灑掃的三等丫鬟,后來到屋里管著衣物首飾,算是二等丫鬟。以前除了要水端菜,再就沒進過廚房,灶上的活計基本不會。 別的事情她插不上手,尋思著燒火雖然臟但是簡單,就自動請纓燒火。 衛(wèi)氏客氣幾句就由著她去了。 豈知燒火也是有講究的,尤其做米飯,火慢了米飯不熟,火急了就夾生,要先大火,約莫著八成熟之后,用小火燜上片刻,然后將柴火滅掉,靠鍋底的余溫就將飯燜熟了。 畫屏不懂這些,開頭費半天勁沒生起火來,后來終于點著了,就撒著歡兒往灶底塞木柴,等易楚聞到鍋底的焦糊味兒,將木柴取出來滅掉,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小半鍋白米飯,下面糊得發(fā)黑,上面還是硬邦邦的米粒。 衛(wèi)氏忍不住念叨,“可惜了的,糟踐這東西。” 畫屏臉色頓時漲得紫紅,忍著淚水賠不是,“對不住,我以前沒做過飯?!?/br> 聲音小,衛(wèi)氏又顧著把上層還能吃的米飯用鏟子鏟出來,便沒應(yīng)答。 易楚在另一口灶前,一邊燒火一邊炒菜,顧不得說話。 畫屏覺得有些委屈,就默默地退到了院子里。 易郎中也聞到了糊味趕過來,看到躑躅不前的畫屏,溫聲問道:“怎么回事?” 畫屏不好意思地說:“我把飯做糊了?!?/br> “糊點沒關(guān)系,湊合著吃就行?!?/br> 恰巧衛(wèi)氏將鍋底黑焦的米飯鏟出來,看見易郎中,又念叨一遍,“看糟蹋這些米飯?!?/br> 易郎中看糊得不成樣子,知道米飯是沒法吃了,便道:“我出去買包子?!?/br> 畫屏聞言,忙著攔阻他,“易先生,我去吧。” 易郎中一看她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我去就行,你打點水洗把臉。” 畫屏回了東廂房往鏡子里一瞧,左腮邊上赫然兩道黑印,要多滑稽有多滑稽,想到這副窘態(tài)被易郎中見到了,臉色更紅,急忙打水擦了擦。 不多時,易楚將兩個菜炒好,易郎中也買了包子回來。 畫屏自覺地留在廚房吃飯。 易楚笑著勸她:“你來便是客,哪有讓客人在灶間吃飯的理兒我爹在書房里吃,不妨事?!?/br> 畫屏一聽急了,“哪能讓先生獨自在書房用飯,我本來就是個下人,在廚房是應(yīng)該的?!?/br> 易楚正色道:“我們家不講究這些,以前你來,我也沒把你當(dāng)下人看,現(xiàn)在都脫了籍,還說什么下人不下人的……以往家里有女客來,父親也是在書房用飯的,飯菜都是先盡著父親盛過去的。” 畫屏沒辦法,跟在易楚后面進了飯廳,心里對易郎中越發(fā)感激。 衛(wèi)氏已經(jīng)坐下了,見兩人進來,招呼道:“快吃吧,待會涼了?!?/br> 畫屏又道歉,“老太太,實在對不住,都是我手笨,害得大家沒吃成飯?!?/br> 衛(wèi)氏淡淡地笑了笑,“沒事,也怪我,沒想到你不會燒火……這女人啊,應(yīng)該學(xué)點灶上活計,要不以后成了家有了孩子,還能讓男人下灶?” 畫屏點點頭,很誠懇地說:“老太太,要不我跟您學(xué)著做飯?” 衛(wèi)氏臉上的笑容便有了幾分真,“你要不嫌棄我手藝差,往后做飯的時候就在旁邊看著?!?/br> 畫屏連忙應(yīng)了。 她是真想學(xué)做飯,一來可以把易楚替換下來,二來正如衛(wèi)氏所說,她以后總是要嫁人的,她這種身份能嫁個殷實點的人家就已經(jīng)是燒了高香了,不指望會有奴仆伺候。 如此一來,三人聊得倒挺投機。 畫屏不笨,也是伺候人伺候慣了,給衛(wèi)氏端茶倒水很是殷勤,吃完飯又搶著收拾桌子刷了碗。 刷碗這種小事,她還是能做得的。 衛(wèi)氏對她的印象大為改觀,悄悄打聽易楚,“這人是什么來歷,家里有什么人,怎么認識的?” 易楚不想把杜俏牽扯進去,就避重就輕地說了說,“從小被拐子拐賣,現(xiàn)在主家開恩放出來,以前給她看過病認識的,人挺好,沒什么彎彎心眼?!?/br> 衛(wèi)氏暗自留了心。 畫屏倒是記著杜俏的吩咐,閑下來的時候,一邊陪著易楚做針線一邊嘮叨,“……將軍兄妹共四人,只將軍是趙夫人所生,其余杜妤、杜旼還有杜嬙都是章夫人生的。杜妤嫁給平?jīng)龊畹娜齼鹤恿赫\,梁誠現(xiàn)任行人司的司副,杜旼娶的是章夫人的侄女,杜嬙嫁了章夫人父親一個門生的兒子,現(xiàn)在是大理寺的右寺正……” 易楚聽得一塌糊涂,問道:“我知道大理寺是管案獄的,那行人司是干什么的?” 畫屏解釋道:“行人司管著傳旨冊封的事兒,并不是個要緊的職位,不過平?jīng)龊畹拈L子在五軍都督府任都督僉事,這可是個了不得的官職?!?/br> 易楚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