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節(jié)
杜俏管著威遠侯府的中饋,又有林乾的尊敬愛護,按理說日子應(yīng)該過得很是順?biāo)?,可她開口閉口說得盡是不如意。 若她還不如意,那么這大半年易楚過得又是什么日子? 自他回來,易楚從沒在他面前叫過半聲委屈,除了訴過擔(dān)心牽掛之外,在她臉上就是明媚的溫柔的笑。 笑里的愛慕與癡戀讓他心酸,又教他迷醉,幾乎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即便易楚不提,他也不想像以前那般過著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讓易楚惶惶不安。 杜仲側(cè)頭看看躺在身邊的小女子,即便是在睡夢里,唇角也微微上翹,帶著笑意。 這便是他夢寐以求的生活,奔波勞碌一天,推開家門,入目的便是含笑的妻和熱氣騰騰的飯菜。 杜仲伸手掂起她散亂的青絲,一縷縷地捋順,歸攏在枕畔,而后輕輕摟住她,吹熄了蠟燭。 易楚無意識地往他身邊靠了靠。 月色朦朧,透過輕薄的綃紗帳子,照著相擁而眠的兩個人,兩人的臉上俱都掛著甜蜜的笑容…… 第二天杜仲仍是起得早,在外間的炕上看了會書,估摸著到了辰初才叫易楚起來。匆匆吃過早飯,便往曉望街趕。 因馬車載了東西,兩人只能走著。 清晨的風(fēng),帶著絲絲涼意,讓人心曠神怡。 感覺到易楚步伐的急促,杜仲有意放慢了步子。 易楚落后半步跟在他身邊,無聲地笑。 即便沒有交談,心里已是滿足。 走過菜市,隔不多遠就是濟世堂。 時候還早,醫(yī)館應(yīng)該尚未開門,易楚卻訝異地發(fā)現(xiàn)從醫(yī)館走出來一個婦人,低著頭,懷里抱著個嬰孩,肩頭一聳一聳的,像是在哭泣。 越走越近,易楚看清了她的打扮——半舊的湖色比甲,姜黃色襦裙,梳著圓髻,頭上干干凈凈的,既未插簪,也沒戴釵,連朵絹花都沒有,極為素凈。 及到近前,婦人抬起頭。 易楚大吃一驚…… 115|敏感 這是胡玫? 面色枯黃,神色黯淡,眉間兩條淺淺的皺紋,眼底有掩不住的青紫。 兩人本是相若的年紀,可胡玫看起來卻像年近三十的婦人,半點少女該有的嬌柔羞澀都沒有。原本她的身材只是纖細,而現(xiàn)在,湖色比甲空蕩蕩地籠著,竟是枯瘦如骨。 胡玫也看到了易楚,眸子里綻放出片刻的光彩,轉(zhuǎn)瞬歸于死寂。 易楚胡亂點點頭,正要擦肩而過,聽到胡玫沙啞的聲音,“阿楚?!?/br> 易楚頓住腳步。 “謝謝你去看我,讓我得以保全這個孩子。”胡玫面無表情地說,頓一頓,又開口,“當(dāng)初是我的錯,一念之差害了顧瑤,也害了自己。我知錯了?!?/br> 現(xiàn)在知錯又有什么用? 想起躺在血泊中的顧瑤,易楚依舊恨意難平,可瞧著眼前凋零的枯葉般的胡玫,難聽的話卻再也說不出。沉默片刻,才開口:“你成親了?” 胡玫唇角扯出個凄涼的笑容,沒有回答,抱著孩子慢慢走了。 易楚忍不住回頭,胡玫的身影佝僂著,在清晨明媚的陽光里,分外的孤單。 進了醫(yī)館,易郎中正起身要往后頭走,易楚開口喚住他,“爹爹,胡玫來做什么?” 易郎中目中露出絲憐憫,“她的孩子有耳疾。” “耳疾?”易楚疑惑地問,算起來她的孩子也只三四個月大,這么小的孩子…… 易郎中嘆一聲,“許是懷胎時用了虎狼之藥,耳朵受了損傷,聽不到聲音?!?/br> 易楚記得清楚,當(dāng)初她去看胡玫時,胡二曾說過,胡婆娘先后尋了好幾種方子想落胎終是沒成。必定就是那時候留下的癥狀。 想到此,不由惻然,問道:“可有得治?” 易郎中緩緩搖頭,“她已經(jīng)看過好幾個郎中,都無計可施。這種胎里帶來的病,基本沒法治。” 易楚跟著嘆息一聲。 可憐那小小孩童,本就是jian生子,又生有殘疾,幼時諸事不懂倒無所謂,等到長大懂事了,該怎么自處。 杜仲瞧著易楚有幾分傷感,岔開話題,將林槐介紹給易郎中,“……一道去西北,受過重傷,請岳父瞧瞧,身子大好了沒有?” 趁著易郎中把脈的工夫,易楚撩起通向后院的簾子,看到院中的熱鬧,愁緒頓時煙消云散。 衛(wèi)珂蹲在院子里殺雞,他以前沒干過這活兒,雞頭都砍掉了,雞還在院子里撲騰濺得到處是血。 衛(wèi)氏狠狠地虛點著他,“連殺只雞都不會,還口口聲聲做大事,還長了能耐了?”眼角瞥見畫屏提了桶滾水出來,急匆匆地接過來,“這種活不用你,快去歇著,”回過頭仍是罵衛(wèi)珂,“一點眼力都沒有,還得讓你姐提水?!?/br> 衛(wèi)珂羞不是惱不是,拱手求饒,“娘,我已經(jīng)認錯了,您看阿楚都過來了,娘好歹在外甥女跟前給我留點面子?!?/br> 衛(wèi)氏這才消了氣,指著已經(jīng)咽了氣的雞,“趁著熱水趕緊把雞毛拾掇干凈了,”又抬頭笑著招呼易楚,“快進來喝杯茶,子溪怎么沒一道來?” 易楚笑道:“在醫(yī)館跟爹說話,待會就進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