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節(jié)
本意是要喝著茶水賞梅的,可他煮茶的姿態(tài)實在太過賞心悅目,看著就讓她錯不開眼。 于是,就成了兩人促膝低語,而紅梅完全被冷落。 只臨走的時候才想起來,折了兩枝回去插瓶。 這般快樂的日子,只有他在身邊才可能有…… 易楚微微笑著,扶了冬雪的手,慢慢地往瀚如院走。 冬雨已帶了俞樺跟林槐來,因屋里沒人,兩人便沒進(jìn),站在院子門口等著。聽到腳步聲,俞樺轉(zhuǎn)過頭,看到陽光沐浴下步履小心的易楚。 一身大紅的羽緞映襯著她的臉頰愈發(fā)白皙,眉間帶著盈盈笑意。雖是懷胎六個多月,可她身姿仍是窈窕,只肚子不相稱地隆起,顯得腳步頭重腳輕般。 俞樺看得心驚膽顫,惟恐她一個不小心摔倒,不由地就沉了臉色,先跟易楚問了安,轉(zhuǎn)頭便呵斥冬雪,“雪還不曾滑盡,怎不叫頂軟轎來?” 冬雪頓時紅了臉,本能地想解釋,易楚已笑道:“多走動能松快松快,而且前后跟著四個人,沒事兒?!?/br> 俞樺不便多言,等易楚諸人先行進(jìn)了屋子才與林槐一并走了進(jìn)去。 偏廳里正開窗透氣,凜冽的北風(fēng)吹進(jìn)來有些微的寒意,窗邊案幾上供著的紅梅香氣卻越發(fā)清冽,淺淺淡淡的,悠遠(yuǎn)綿長。 少頃,小丫鬟關(guān)上窗戶端來火爐,另有人奉上茶點,接著易楚走進(jìn)來。 脫去外頭的斗篷,她仍是穿著半舊的青碧色小襖,烏黑的青絲間只插一根珠簪,打扮的素凈簡單,卻如梅香般,令人難忘。 沒有多余的寒暄與客套,易楚坐定,頭一句話就是,“我要去宣府。” 俞樺與林槐俱都大驚失色,互相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fù)u了搖頭,很明顯是不贊成。 易楚看在眼里,也不作聲,只捧起茶盅,細(xì)細(xì)地啜了口。茶是上好的云霧茶,入口芬香,余味悠長,很能讓人清心定神。 比如,現(xiàn)在。 俞樺稍作思索,開口道:“不妥……” “怎么不妥?我去不得?” 先前杜仲是總兵,她需得留京為質(zhì),眼下杜仲不過是個六品的千戶,她怎么就不能跟隨了? 俞樺續(xù)道:“夫人有所不知,宣府遠(yuǎn)較京都嚴(yán)寒,生活多有不便,尤其冬日,菜蔬不足,rou食短缺,柴薪也有限,許多人甚至連口熱水喝不上,只能干啃饃饃度日。” 易楚微笑著聽他說完,轉(zhuǎn)而看向林槐,“是嗎?” “是,”林槐毫不猶豫地接口,“宣府確實缺衣少食,吃的用的都不便利……” “你上次回來可不是這么說的,”易楚冷冷地打斷他的話,“我記得你說吃穿用度樣樣俱全,鋪子里東西也多,天南地北,想要什么有什么。莫非你是欺瞞我?” “這個,”林槐尷尬地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當(dāng)時那種情況他能說什么? 自然只能撿著好處說,總不能還要讓夫人為伯爺掛心。 易楚卻突然發(fā)了脾氣,將茶盅往桌子上一頓,怒道:“一個個的都說好,恨不得頓頓吃rou餐餐喝酒,閑了還四處跑馬,難不成都是欺我身在內(nèi)宅不知事?!?/br> 這話可是有點重,連帶著上次俞樺瞞著衛(wèi)氏生病的消息都包含在內(nèi)了。 兩人不敢多言,單膝跪在地上,“屬下不敢!” “不敢?你們有什么不敢的?合著我是支使不動你們。你們要不愿意,我自會使了銀子托付外頭的人去辦?!币壮秸f越委屈,眼淚不自主地漾出來,順著臉頰往下淌。 俞樺聽出聲音里的泣意偷偷抬眸,瞧見瑩白面頰上泫然欲滴的珠淚,頓時呆了呆。 他跟隨易楚時日已不短,平素只見她笑意盈盈的,何曾見過她發(fā)脾氣,更不曾見她落淚,當(dāng)下一顆心仿似沒了著落似的,飄飄忽忽地落不到實處。 可礙于尊卑,又有男女之別,俞樺不敢再瞧,只將眸光盯在腳前,壓低了聲音問:“夫人有何吩咐?” 易楚已知自己失態(tài),從袖子里掏出絲帕拭去眼淚,深吸口氣,平了心情,才道:“你們起來吧,我當(dāng)不得你們跪,我也不敢吩咐你們……我只想去宣府。” 我要去宣府。 翻來覆去就是這句話,就跟討不到糖吃的小孩子般。 這樣的夫人啊…… 俞樺憋不住想笑,心底軟得像是紅梅樹上落著的浮雪,風(fēng)一吹便似要化了。 但憑有什么心愿,他總是要遂了她便是。 不過數(shù)息,俞樺已斂了心神,肅然道:“屬下明白。” 易楚再喝兩口茶,淡淡地說:“三月之前我是必須要走的?!钡饺?,她就八個月了,越拖身子越重,恐怕就走不了了。 “屬下會安排妥當(dāng)?!庇針搴喍痰卮饝?yīng),與林槐一道告退離開。 冬雪也是頭次知道易楚要走,一臉為難地勸,“現(xiàn)在還是隆冬,要不等夏天暖和了再去,到時候夫人身子也輕便了,或者初秋時候……” 易楚沒好氣地打斷她的話,“你要是不想聽從,我也可以另換人。”一句話堵得冬雪滿臉通紅。 冬雪急忙道:“我愿意。” 易楚見她如此,緩了神色,“我的身子我心里有數(shù),不用擔(dān)心。這次也不多帶人,你看著帶誰不帶誰寫個章程出來,需要帶的東西也列出單子來慢慢收拾。” “是,”冬雪低聲應(yīng)著,輕輕取了紙筆過來,一邊研墨一邊盤算著。 外院,俞樺跟林槐也在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