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戚年覺得自己是真的沒有下廚的天分。

    流理臺亂得像是被洗劫過一樣，碟碟碗碗亂七八糟的堆在一起，或多或少地還沾上了不少白色的面粉，一片狼藉。

    戚年用手背搓了搓有些發(fā)癢的鼻子，崩潰地洗了手，發(fā)求助短信。

    屋外是纏綿的小雨，屋內(nèi)是茶香裊裊，透著一股清雅的溫暖。

    沈教授端起茶壺往玻璃茶杯里斟了茶，那清暖的茶香中，他一雙眼睛也緩緩地瞇起來：“回頭你替我向你爸傳個話，改天我沒課，約他去茶樓喝茶?！?/br>
    條索細(xì)長，卷曲成螺的碧綠茶葉在溫燙的水中沉浮。

    紀(jì)言信輕晃了晃茶杯，看著碧綠的茶葉沿著玻璃杯的杯壁晃過，低頭抿了口。

    微燙的茶水入喉，鮮醇的茶香滿溢，回味甘甜。

    沈教授喜歡喝茶，尤其喜歡碧螺春。

    紀(jì)父每次回來看望老爺子，總會記得給他捎上特級的碧螺春。

    但這還是第一次，由他送來。

    “他過兩天就要回去了。”紀(jì)言信低斂起幽深如墨的雙眸，眉眼間不自覺地又漫上了幾分清冷：“陪老爺子體檢完就回去了?！?/br>
    “難怪。”沈教授嘀咕了一聲：“不然往常都是他自己送來?！?/br>
    正說著話，紀(jì)言信放在手邊的手機(jī)嗡鳴著震動起來。

    他垂眸看去。

    屏幕被滑亮，戚年的短信倏然躥進(jìn)了他的視野里。

    先印入眼簾的，是慘不忍睹的流理臺。

    停頓了幾秒，她的第二條短信緊接著追了過來：“紀(jì)老師，我們參照的攻略一定不一樣吧……”

    紀(jì)言信握著手機(jī)，有一瞬間的出神。

    沈教授好奇地探了腦袋去看，掃到“戚年”二字時，挑了挑眉：“這丫頭在給你做飯??？”

    紀(jì)言信抬眼，那眼神的含義不言而喻：“想多了?！?/br>
    “我是真沒想到?！鄙蚪淌凇皣K嘖”了兩聲，跟第一次認(rèn)識他一樣，把紀(jì)言信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你授課的范圍都已經(jīng)涉及下廚了。”

    “只教她而已?！奔o(jì)言信站起身，從衣架上取下自己的長外套：“去實驗室，我先走了。”

    沈教授揮揮手：“行，走吧走吧。每次一談這個女孩，你就下意識回避?！?/br>
    紀(jì)言信的腳步一頓，轉(zhuǎn)頭看他，疑惑地問：“我有這樣？”

    這會，連沈教授都詫異了：“我瞎說的，你反應(yīng)這么大干嘛？”

    紀(jì)言信：“……”

    戚年等了半天沒等到紀(jì)言信的回復(fù)，不敢再打擾他，擰眉盯著眼前的狼藉發(fā)呆。

    正打算回去再搜搜“揉面的技巧”，手機(jī)鈴聲響起。戚年湊過去看了眼來電顯示，驚嚇得差點(diǎn)把手機(jī)都扔出去。

    鎮(zhèn)定了幾秒鐘，她清了清嗓子，這才接起：“紀(jì)老師?！?/br>
    紀(jì)言信握著傘走在去實驗室的路上。

    黃昏時分，天色沉得猶如打翻了硯臺里的墨水，不透一絲日光。有路燈已經(jīng)亮起，一盞盞，隱在行道樹之間，昏黃又朦朧。

    他的聲音也從未如此清晰：“我以為揉面這種，都是無師自通的?！?/br>
    戚年干巴巴地眨了下眼睛，不敢反駁——好吧，她承認(rèn)，她是有些小故意。

    他不說話，戚年也保持沉默。

    她總覺得自己這些小心思，在他面前，基本上都是透明的。

    有雨水落在樹葉間，沙沙作響。

    戚年轉(zhuǎn)頭看向窗外：“紀(jì)老師你在外面?。俊?/br>
    “嗯?！奔o(jì)言信輕應(yīng)了聲，回憶了一下前天揉面的過程，簡單地跟她說了一遍流程和注意事項。

    聽她滿口答應(yīng)，他頓了頓，又提供了一種方案：“如果還不會，就去買現(xiàn)成的面條煮?；境ＷR，不用我再說了？”

    戚年自動地把這句話翻譯成：“不會也不要再問我，很蠢知道嗎？”

    她咬咬唇，有些低落地“嗯”了一聲：“我不會隨便打擾老師了，老師你先忙吧?！?/br>
    紀(jì)言信已經(jīng)邁上了臺階，單手收起傘，聽了一會，那端一直沒有聲音，便掛斷了電話。

    戚年在廚房里呆呆地站了一會，直到腳底傳來了冷意，她才醒過神來，拍了拍臉，振作起來。

    先收拾廚房，把不需要的碗碗碟碟都洗好放進(jìn)櫥柜里。剛把流理臺恢復(fù)一新，戚年卻沒了揉面的興致，回到電腦前，草草地畫了一幅臉滾鍵盤的草圖貼上微博。

    附句：兵行蠢招，滾臉長記性。

    ——

    劉夏回到寢室，洗完澡，剛舒舒服服地躺下來刷微博。沒刷幾下，就看到了戚年那張萌萌的臉滾鍵盤圖。

    第一反應(yīng)：這家伙又干什么蠢事了？

    第二反應(yīng)：缺了本軍師，果然不行啊。

    第□□應(yīng)：能者多勞啊……

    戚年正盯著畫板發(fā)呆，突然彈出劉夏的視頻邀請。

    她猶豫了一瞬，接受。

    畫面靜止了幾秒，出現(xiàn)劉夏糊著綠藻面膜的臉：“我說你什么時候去修修鏡頭啊，每次跟你視頻都是一團(tuán)黑。”

    戚年被嚇了一跳，剛緩過來：“你敷面膜的時候能不能別跟我視頻啊，嚇我一跳?！?/br>
    劉夏“嘿嘿”了兩聲：“誒，你那微博是怎么回事？又干什么蠢事了？”

    戚年支支吾吾地不想說，被逼問了幾句，這才老老實實地交代了。話落，殷切地看著她：“你說我這樣是不是顯得特別蠢??？我總覺得紀(jì)教授都沒有耐心了。”

    劉夏“唔”了一聲，想了想，才回答：“戚年，說實話。在你之前說對紀(jì)老師一見鐘情想追他的時候，我就提醒過你，紀(jì)老師油鹽不進(jìn)，冷情冷性，從來不知道什么叫憐香惜玉……你那時候是怎么回答我的？”

    戚年沉默。

    “所以，如果你依舊保持初心，就不要老是自我懷疑?！鳖D了頓，劉夏分析道：“你現(xiàn)在也沒明確地跟紀(jì)老師表白，不過紀(jì)老師那么聰明怎么會看不出來。但他的態(tài)度，給我的感覺好像并沒有強(qiáng)硬地要拒絕的意思啊……”

    說到這，劉夏一怔，皺起眉來。

    之前她還沒往這個方向想，現(xiàn)在開解戚年回想起來，好像還真的是這么一回事？

    戚年的眼睛倏然一亮：“真的？”

    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她是一直沒覺得紀(jì)言信對她有什么好感……

    劉夏不太肯定，但還是點(diǎn)點(diǎn)頭：“他居然還會因為揉面這個事給你回電話，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啊?！?/br>
    嗯，戚年瞬間被治愈。

    她歡快地用臉在鍵盤上來回滾了幾圈，那鍵盤被壓得嘎嘎亂叫。聽得劉夏很是狐疑地問：“你在干嘛？”

    戚年答：“滾鍵盤啊……”

    “……”求鍵盤的心里陰影面積。

    ——

    戚年下午沒課，上午的課結(jié)束后，就收拾了東西提前回家。先坐公交到地鐵站，再轉(zhuǎn)乘地鐵去烘培屋拿蛋糕。

    為了給戚mama一個驚喜，戚年選擇了自取，然后親自送貨上門。

    等她拎著一袋面粉，站了那么多站地鐵，站在店門口時，她才深刻的悔悟，這是一個多么錯誤的決定。

    回去時，乘的是七號線的地鐵，路過祁承站。

    祁承站的出口就在紀(jì)言信公寓的不遠(yuǎn)處。

    戚年靠在車廂之間的車壁上，聽著地鐵呼嘯而過時的風(fēng)聲，看著自己正在一點(diǎn)點(diǎn)地，靠近他。

    戚年上高中時，學(xué)校還不能寄宿。每次上完晚自習(xí)，都是和同學(xué)一起坐地鐵回家。

    七號線的地鐵車廂里，總有穿著藍(lán)白校服的身影。

    那個時候，班上已經(jīng)有好幾對班對了。

    浪漫的高中戀情，總有那么些浪漫的傳說。

    戚年那時期，最流行的浪漫傳說是——在七號線末班車上，閉著眼，虔誠地在心里默念三遍自己想見的那個人的名字，他就一定會在下一站出現(xiàn)。

    不過戚年那時候不開竅，有人追她她反而避之不及。再加上，又沒有喜歡的人，對這個浪漫的傳言嗤之以鼻。

    七號線是主線，只要對方坐地鐵，從第一節(jié)車廂走到最后一節(jié)，見一面的幾率還不大么……

    所以，這會她閉上眼默念紀(jì)言信名字的時候，心里一直有個聲音在罵她腦殘，神經(jīng)病。

    好吧，腦殘也好，神經(jīng)病也好。

    她的少女懷春來得比別人都晚了些，這會就算是想體驗體驗，也不犯法啊。

    下一站是祁承站。

    祁承站離市中心不遠(yuǎn)，是七號線人流量最大的一個站。眼下雖然不是出行高峰，可地鐵里依然擠滿了人。

    戚年小心地護(hù)住蛋糕，邊壓著裙角，邊后悔不迭。

    穿著裙子為什么要站在出風(fēng)口?。。?/br>
    不過眼下，是寸步難移。

    廣播提示到站，地鐵的速度漸漸慢下來。車廂外的廣告箱終于漸漸清晰，明亮的led燈照亮著一個二十六歲女孩明媚的臉。

    清秀的臉龐，眉眼舒展。算不上漂亮，看著卻很是清新舒服。

    路清舞簽售會，倒計時三十天。

    這個女孩對戚年……不，應(yīng)該是對七崽而言，是一段里程碑式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