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堂下剛剛還在痛哭流涕的老嬤嬤,表情一滯,大抵是知道解釋無用,又開始咿咿呀呀地哭起來。 雖說罪名是明擺著的,可這人卻不是說處置就能處置的,即便是皇后,做事也要講究證據,畢竟在外人看來,這些東西都是進了椒房殿的,如今東西沒了,她又不問青紅皂白地處罰了玉嬤嬤,那別人指不定會以為她這個做皇后的貪圖私利,過河拆橋。 喜兒在一旁聽了半晌,這來龍去脈也知道清楚了,見謝瑤光皺著眉,想了想道:“這事兒想弄清也不難,玉嬤嬤長年在宮中,這些贓物即便是經了她的手倒騰出去,沒些門路也是無法脫手的,娘娘可以請廷尉府的人幫著查一查,只要找出這些東西現在在哪兒,順藤摸瓜便能知道誰在背后搗鬼了?!?/br>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喜兒一席話,讓謝瑤光如同撥云見霧一般,她笑道,“還好你提醒了我,不過這件事不宜打草驚蛇,我寫一封信,你明日去一趟廷尉府,把信交給廷尉卿周敬之,讓他悄悄的查,有什么消息立刻回稟?!?/br> 廷尉卿周敬之是靖國公的門生,謝瑤光相信他不是什么輕易就能被收買之人,也絕不會有朋黨之嫌。 玉嬤嬤被關了起來,一時間椒房殿上上下下噤若寒蟬,原先在玉嬤嬤身邊伺候的宮女和內侍,也被看管了起來。 “娘娘,現在外頭灑掃的活計,還有殿中雜務,現在這些人手料理不過來,您看是不是再調派幾個人過來?”珠玉小心翼翼地問。 “是該這么著。”寫完最后一筆,謝瑤光將筆擱回筆洗上,道:“這宮里的事務,你比我熟悉,這事兒就交給你去辦吧?!?/br> 珠玉應了聲,忽然想到,先前皇后娘娘有什么事都是吩咐喜兒jiejie去辦,這一回卻交給她,是不是也代表著,往后她就是娘娘的心腹了?心中歡喜了一陣兒,珠玉更是沒敢耽擱,直接跑到永巷去挑人了。 永巷內除了受罰的宮女內侍,還有那些入宮后沒有被各宮挑走的,平日里都是做些苦力活。 珠玉這一去,可把她們給高興壞了,能脫離這苦海不說,更何況,在椒房殿伺候,那是多有體面的事兒。 只是挑選些雜役,并不是什么費心的事兒,珠玉一一問過她們的話,挑了幾個性情溫婉的宮女,又挑了幾個腿腳麻利的內侍,讓司禮監(jiān)的人記下她們的名字,呈到椒房殿。 二月二,龍?zhí)ь^。 這天是春耕日,蕭景澤要到長安郊外的農田中參與春耕,以顯示皇家對農耕的重視,祈盼風調雨順,五谷豐登。 當然,皇帝親耕,皇后和朝臣自然也不能閑著,前者要送湯食,后者要幫著皇帝撒種。謝瑤光一大早便起了,雖然她和蕭景澤這些日子還在冷戰(zhàn),但是大事面前,總歸是要顧念大局的。 “食屜準備好了嗎?還有水囊,千萬別忘了。對了,弄幾條濕毛巾,讓皇上凈手?!敝x瑤光思慮周全,讓宮女們準備好了一應事物,甚至還親自去御膳房看著那些掌廚做糕點。 到了晌午,卻遲遲不見未央宮的宮人過來,謝瑤光有些坐不住了,差遣喜兒道:“你去那邊瞧瞧,怎么還沒人來叫,難不成皇上今兒中午打算餓肚子嗎?” 珠玉道,“娘娘莫生氣,您對皇上一片心意,皇上自然是知道的。” 謝瑤光心煩意亂地扯了扯衣角,瞥了她一眼,沒有應聲,心底卻忍不住不安起來,難不成蕭景澤真的打算就一直和自己這樣不聲不響的不說話嗎? 想到那夜他來椒房殿看自己,謝瑤光的心到底還是軟了,她覺得自己不該使脾氣耍小性子,夫妻兩人,本就要互相包容,她有驕傲,難道帝王就沒有嗎,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更何況,謝瑤光真的很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為什么。 她站起身,打算親自去未央宮一趟。 可腳步還沒跨出椒房殿,喜兒就回來了,小心翼翼地稟告道:“娘娘,我問了未央宮的宮人,說是皇上一早出宮時就命黃內侍帶了吃食,只怕……” 謝瑤光的滿腔熱情和剛剛鼓起的勇氣像是被涼水澆熄了一般,過了好半晌,才緩緩開口,“把這些東西都撤了吧,我覺得有些乏了,想先睡會兒。” 喜兒囁嚅了半晌,到底沒有再開口,動手將桌案上擺著的食盒、水囊全都收了下去。 珠玉見主子沒發(fā)火,暗暗松了一口氣,忙快步走到內室整理床鋪,心里卻在想,皇后娘娘這性情,可真叫人摸不透。 101.廢后 第101章 廢后 未央宮,御書房中。 廷尉周廷之將一本賬簿遞給了坐在案幾前的皇帝陛下。 “若不是皇后娘娘囑托微臣查處宮中有宮人貪墨之事,也萬萬想不到李駙馬竟然和懷王有所勾結,這本賬冊是從李駙馬身邊的管家李全手中拿到的,上面詳細記載了他這些年借玉嬤嬤之手,以崇安長公主、華月郡主、皇后娘娘等人的名義,向宗正府調集的綾羅綢緞、金銀玉器等貴重之物,樁樁件件,記載詳實,數額之大,聳人聽聞。因為涉及皇室宗親,如何處置,還請皇上示下?!?/br> 宗正府?蕭景澤眉頭一皺,手扣在那本賬冊上,緩緩問道:“此事,宗正府也有參與?” “據李全交代,這從宮中偷運出去的東西,一般是經過東西兩市的番坊私下交易,流通到西域等地,因為遠離長安,便是想查也無從查起,而所獲利益,由宗正府、李駙馬和蕭明略三人均分,只是分贓賬冊連李全也不知道駙馬將其藏在何處,所以臣還沒有掌握確切的證據?!敝芡⒅溃骸盎噬峡?,是直接將人拿下細細審問呢,還是按兵不動,等查清楚了,再將他們抓起來?” 畢竟這些人都是皇室宗親,有不少人的品級官職都要高于周廷之,他有此一問也不為怪。 “有李全為人證,有此賬冊為物證,既然兩證俱全,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俗話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必擔憂其他,朕給你一道手諭?!笔捑皾傻?,“對了,謝光正父子倆,在牢中可有交代?” “安陽侯一口咬定自己毫不知情,是謝永安瞞著自己私下行動,說是因為自己請封改立世子之事,還扯出一些后宅陰私事兒來……”周廷之沉吟,到底沒有說是什么事,一來是不想污了皇上的耳朵,二來謝永安畢竟是皇后親父,堂堂的國丈爺。 “將謝光正的話告訴謝永安,他會給你證據的?!笔捑皾僧吘故钱斄藥啄昊实鄣娜耍钪O把控人心之道。他緊皺著的眉一直沒有松開,道:“兩案并審,此事牽扯進來的官員又多,要辛苦周卿一段時日了?!?/br> “為皇上分憂,不敢說辛苦?!敝芡⒅c了點頭,想要說什么,卻見蕭景澤拿起桌上的奏折已經開始看了,只得閉了嘴。 被篩選出來需要緊急批復的奏折以軍情為主,翻出一本不同的,是大司農程久平的親筆折子,說是軍需物資已經募齊,不日將會送到前線,而這其中,有皇后娘娘捐贈的白銀五萬兩,棉衣一萬件,還有糧食若干。 蕭景澤皺著的眉總算平復了一些,嘴角也微微露出笑意來,結果一抬頭,就看到還站在一旁的周廷之。 “周廷尉還有事?” 周廷之躊躇了一下,還是道:“皇上,孫大人、李大人和其他官員在外面跪了已經三個時辰了,是不是……” “又不是朕讓他們跪著的,他們愛跪便跪,若是再在朕面前胡言亂語,下一回,想跪也甭跪了。”蕭景澤臉上的笑意轉瞬即逝,話語中滿含冷意。 周廷之唉了一聲,道:“孫大人、李大人他們也是為了皇上的名聲著想,畢竟……畢竟皇后出身安陽侯府,此次安陽侯謀反,她……” “哼!一群不辦實事,只知道搬弄是非的小人!”蕭景澤罵道,“皇后是姓謝不假,可她是朕的發(fā)妻,前面更是冠著朕的姓氏,為了一些子虛烏有的事情,讓朕廢后,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br> “皇上……”周廷之還想再說什么,蕭景澤卻已經將手中的奏折扔到了他面前。 “你且看看,在前線軍情如此緊急的時候,皇后在做什么,他們卻又在做什么!” 那奏折是敞開的,周廷之輕而易舉地就看到了上面的字,一時間紅了臉,不知該說什么,囁嚅道:“皇后娘娘行事低調,大臣們不知,才會說這樣的話,做這樣的事,并非是威逼皇上,臣一定會將謝家之事查的清清楚楚,還皇后娘娘一個公道?!?/br> 蕭景澤已然動了怒,卻不愿意再與他多說,只擺擺手道:“你下去吧。” 御書房重歸一片寂靜,可他卻怎么也靜不下心再來看眼前的奏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