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jié)
“不就是吃一年的素嘛。反正這天氣熱得我也吃不下rou食,無妨?!敝x瑤光笑了笑,霍氏雖死,但小輩們還得守孝,凌氏和凌元照并非霍氏親生,守個一年也就行了,凌元景凌芷彤兄妹倆照規(guī)矩是要守夠三年的。 蕭景澤知道她最近天熱厭食,同黃忠說了句讓御膳房送兩道爽口的小菜來,這才道:“你若實在熱得受不了,等到仁德太子的忌辰一過,咱們?nèi)コ墙嫉那f子上住幾天,那兒有山有水的,比宮里頭涼快許多?!?/br> “還沒到天氣最熱的時候呢,過一陣兒再說吧,我是為小姨母發(fā)愁,她攤上這么個娘,這一回又得守孝三年,等出了孝期,都要二十出頭了,平白耽誤了花期。”謝瑤光嘆了口氣,不管怎么說,凌芷彤這輩子沒嫁給蕭承和,就已經(jīng)是一樁幸事了,以她的出身,就算是熬成了老姑娘,恐怕也是不愁嫁的。 此刻的靖國公府中,凌傲柏也在想著同一個問題。 女兒的終身大事,他以前總覺得有人管,自己便也不怎么關(guān)心,如今霍氏一死,凌傲柏才猛然發(fā)覺,凌芷彤已經(jīng)是個十八歲的大姑娘了。 他著人將凌芷彤叫到了書房。 往日最喜艷色的少女已經(jīng)換了素凈的白色衣衫,青絲用一根紅木釵束起來,不施粉黛,她見了父親,沒有再像平常那樣咋咋呼呼或者嘻嘻笑笑地撲上來,而是恭敬地行禮問好。 凌傲柏對兒子女兒甚至謝瑤光這樣的外甥女,都是極為疼愛的,他的疼愛表現(xiàn)在有了什么好東西都要給他們留著,可要論到與小輩們的相處之道,那并非大將軍所長。 他看著女兒,咳嗽了兩聲,屏退了左右服侍的仆人,甚至連自己的貼身侍從也退了出去,生怕女兒有一絲的不自在。 可偏偏在他這么做了以后,凌芷彤明顯更拘謹了,她想,爹這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兒跟我說。 她不知道凌傲柏要說什么,所以更為緊張不安。 “彤姐兒,爹記得,你的生辰是在開春二月,今年你有十八歲了吧?” “回父親,我的生辰是二月十九,算是過了一歲了,應該叫十九了?!绷柢仆幻靼琢璋涟貫楹瓮蝗粏査侥挲g,她爹一向?qū)@些事不上心,就算是不記得她的生日是哪一天她也不奇怪。 “爹是想……”明明已經(jīng)想好了要怎么說,可看著女兒這副清清淡淡的樣子,凌傲柏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了。 “爹是遇上什么難事了嗎?”凌芷彤露出疑惑地表情,隨即放松地笑了笑,“若是要我?guī)兔Φ?,您但說無妨?!?/br> 面前的姑娘笑起來才有了往昔的幾分模樣,凌傲柏搖了搖頭,道:“我讓人叫你來,是想同你商量商量你往后的事兒,按理說,像你這個年紀的姑娘,孩子都有兩個了,以前你娘舍不得你,你自己也沒有中意的人選,這事兒便撂了下來,可如今要守孝,三年下來,我想了想,要么就是趁熱孝給你定下門親事來,等到孝期過了再成婚,要么就是再等等,這事兒終歸要看你自己的意思。” “多謝爹爹掛心,女兒暫時還不想嫁人,三年便三年,等到三年后再說吧。”凌芷彤低垂著眼眸,說道, 凌傲柏點點頭,“那就依你的意思,爹是個粗心大意的,不懂你們這些小兒女的心思,往后若是有什么不高興的,就跟爹說?!?/br> 凌芷彤露出個真心實意地笑來,說道:“我曉得了?!?/br> 到底還是沒能從霍氏死去的陰影中走出來,凌芷彤一下子安靜了許多,說罷這句話再無言語,父女倆之間頓時沉默了起來。 過了半晌,凌芷彤起身道:“若是無旁的事兒,我就先回去了。” 凌傲柏將女兒送出書房,轉(zhuǎn)過身拿起桌上卷起來的幾張年輕公子的畫像,喚了隨從進來,讓他把這些東西拿出去燒掉。 因為霍氏的死,靖國公府難得安穩(wěn)了幾日,孫氏心有戚戚,沒想到平日里那般厲害的婆母,公爹說收拾便收拾了,再也不敢上躥下跳,反而督促其凌元景用心讀書,好考取功名來討凌傲柏的歡心,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且說六月初,仁德太子的靈柩終于運回了長安皇陵,寧王蕭承和為先帝和仁德太子誦經(jīng)三日,水米未進,可見其誠心,長安城中一時間廣為流傳寧王孝子賢孫的美名。 “果然如皇后娘娘所說,寧王手里養(yǎng)了一批文人雅士,這一次正是這些人在后面推波助瀾,所以百姓們才會知道這些事兒?!?/br> 說話的是祝南雍,那日他救了茂哥兒,回宮后蕭景澤聽謝瑤光說起他先前與謝青蓉的那一段兒孽緣,倒是對此人突然感興趣起來,覺得他頗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胸懷,又著人將他的文章和考評拿來瞧了瞧,知道他熟讀律法,為人又是膽大細心之后,將他調(diào)入廷尉府,專管查案之事。 祝南雍是寒門士子出身,讀書人自有讀書人的門道,皇帝將查找寧王聲名鵲起的緣由之事交給他,才過了三日,他便已經(jīng)弄了個清楚。 “可有官員參與其中?”因為上一次的事兒,蕭景澤對于蕭承和的心機沒有了小覷之心,直接問道。 祝南雍搖頭,“沒有查到任何官員參與的痕跡,寧王要的是在百姓間的聲望,如果有官員參與其中的話,恐怕也達不到他想要的效果?!?/br> “祝卿所言有理,不過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百姓們要說寧王的好話,朕也不能攔著,這件事就暫且擱著吧,百姓們也只是一時的言談之趣,待事情過了,也就忘諸腦后了?!?/br> 祝南雍聞言,稍稍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退下了。 蕭景澤忙完政事,回到椒房殿,同謝瑤光說起此事來,見她一臉不贊同的模樣,問道:“阿瑤是覺得我此舉不妥?” “民聲自然不能防,但皇上可知積少成多的道理,寧王要在百姓中積累好名聲,自然不會只做這一件好事,長久以往,百姓非但不會忘了這件事,還會一提起寧王就稱贊他,到時候恐怕皇上想動他,就有的人是為他喊冤,這件事我覺得必須得扭轉(zhuǎn)風向才是?!敝x瑤光蹙眉,她太了解蕭承和了,像他這樣的人,無利不起早,又怎么會只要一時的稱贊呢? 蕭景澤想了想,道:“那便讓謝明清和祝南雍在文人士子間討論些別的話題,引開這些?” “不……”謝瑤光搖頭,“蕭承和要好名聲,咱們便給他一個好名聲,要讓他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蕭景澤不語,目光盯著她看。 謝瑤光下意識地低下頭,手捏著衣角,她剛剛的語氣那樣凌厲,那樣惡毒,完全是出自本能的,她不知道這話說出來之后,蕭景澤會如何看到她,只能低著頭逃避他那探究的目光。 年輕的皇帝嘆了口氣,按著她的肩膀,強迫她抬起頭,目光深邃,言語溫柔,低聲道:“阿瑤,莫要想這些,不管外頭如何,別人如何,我只盼著你心中無煩愁無憂慮,歡喜快樂。我不愿你的生活中只想著如何為我排憂解難,治理一個國家,要想沒有事兒發(fā)生,那是不可能的,或許今天哪里有了天災,哪里有了人禍,又或者明日有人想要謀反,或者邊疆再度不寧,很多事不知道何時會發(fā)生,但遇上了,或成或敗,不是沒辦法接受的,我是皇帝,但更是你的丈夫,我希望我?guī)Ыo你的,就像是尋常人家那樣的平安祥和,而不是讓你每日為我擔憂,我……” 謝瑤光久久沒有說話,她腦海里想著自己重生這一世,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也擁有了許多,可那些埋藏在骨血里蟄伏起來的仇恨,總會在不經(jīng)意間冒出來,蕭景澤不愿意她變成這樣,她自己又何嘗想這樣,也許因為曾經(jīng)失去過,她才會這樣忍不住地憂心,萬一這一次她還是沒能斗過蕭承和呢? 她不敢想,蕭承和就像是一根刺,他不死,謝瑤光的心里永遠都不能忘卻自己因為他的欺騙和利用,而錯手害死丈夫、親人的那種痛苦。 謝瑤光的內(nèi)心無比酸澀,她覺得自己一開口,肯定是會拒絕蕭景澤這番話的,他一字一句,都是為了自己著想,偏偏她不能領(lǐng)受這樣的一份深情厚誼。 她仰起頭,微微露出一個笑容來,“我答應你,其他的事兒我都可以不理,可是蕭承和這件事不行,我不能對你的安危坐視不理,如果要在我的快樂和你的性命中選一個,那我的選擇毫無疑問是后者,我想對你來說也是一樣?!?/br> 蕭景澤還想再說什么,卻見謝瑤光的笑容漸漸消失,“其實我也很懼怕,懼怕自己變成一個冷血的人,將他人的性命看得如同鴻毛一般,可以毫不留情地想方設(shè)法害死那些對我們不利的人,你應該……不會再喜歡這樣的我吧?!?/br> 133.一場高熱 第135章一場高熱 如同謝瑤光所預料的,面前的人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一雙溫柔湛亮的眼眸盯著她,似是無論她犯了什么樣的錯,都能包容她,原諒她。 淚,好像不由自主地就流了下來,水盈盈的眼睛下意識地合上,只留下那濕潤的眼睫在外頭輕輕顫了顫。 蕭景澤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替她拭去淚珠兒,笑道:“哭什么,我說這些話可不是為了惹你傷心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