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jié)
“啊……”謝瑤光訝異出聲,隨即又是歡喜,轉(zhuǎn)頭看凌氏,見她竟然毫不意外,不由惱道:“娘也知道,怎么都不跟我說,我還怕……怕您為了守什么規(guī)矩不肯陪著我呢。” 凌氏笑了笑,溫言道:“我看我住的地方收拾的那樣齊整,還以為皇上已經(jīng)同你說過了,便沒有提?!绷枋喜皇遣粴g喜的,她雖然已經(jīng)習(xí)慣一個人了,但當娘的總是念著自己的女兒,如今突然聽到謝瑤光的這一番話,讓她感覺自己是被需要著的,她不由感慨,這個女兒總算沒白養(yǎng)。 謝瑤光低下頭,默默吃粥。 另一邊蕭景澤和凌氏說起今日市井中布設(shè)粥棚布施之事,“雖說是布施,但恐防有人鬧事,讓薛明揚去那邊看著了,但朕細想了想,覺得這也是個體察民情的絕佳之機,想出宮看一看,原本放心不下阿瑤,如今要請敬夫人多多照看了。” “應(yīng)該的。”凌氏笑著點頭應(yīng)了下來。 而此時,長安西街上布施的粥棚中,已經(jīng)傳出陣陣臘八粥的香氣。 143.刁民 第145章刁民 蕭景澤出宮的時候,謝瑤光還想跟著去,被凌氏訓(xùn)斥了兩句,才偃旗息鼓,乖乖地待在椒房殿中。 剛剛下過雪的長安城有些冷清,街上的行人并不多,來來往往的也都是裹緊了衣衫腳步匆匆的行人,蕭景澤皺了皺眉,拉住一個衣衫襤褸的老頭低聲詢問,“老伯,我看你們這腳步匆匆的,是要往哪里去啊?” “看您這模樣,是個富貴人家的少爺吧,難怪不知道,今兒汝陽縣主在東市設(shè)了席面,我們這幾個月沒見過葷腥的,都趕著過去吃席呢!”那老頭匆匆說了兩句,又急咧咧地甩開蕭景澤的手,“我得趕緊去了,去晚了可就沒得吃了!” 隨著老頭遠去的身影,蕭景澤竟然發(fā)現(xiàn),這街上為數(shù)不多的人,都是往東邊去的,他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東市居住的多是商戶,比起西市來繁華了許多,那汝陽縣主的宴席就設(shè)在東市主街道上,穿過高大的牌坊,便能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不少人都是拖家?guī)Э诘?,光是蕭景澤目所能及之處,就已?jīng)瞧見好幾個懷里抱著一個孩子,手里還牽著一個孩子的男人或女人。 蕭景澤走到最邊上的一桌,還沒開口問,就有人先說話了,“這兒都坐滿了,有人呢,你上別處去,穿得人模狗樣的,也跟我們來搶吃的!” 說話的是個獐頭鼠目的中年男子,蕭景澤銳利的目光看向他,他先是心虛地低下頭,半晌又覺得自己沒什么理虧的地方,又站起身仰著頭說:“看老子做什么!說得就是你們這些公子哥兒,平日里不是瞧不上我們這些窮人嗎,今兒還不是眼巴巴要跟我們湊一桌,告訴你,我們不稀罕,趕緊走!走!” 周圍不乏附和的,蕭景澤眉頭皺得愈發(fā)緊,他怎么也沒有想到,長安城中,天子腳下,竟然還會有這樣不知禮數(shù),仗勢欺人的刁民。 一位坐在角落里的婦人看了看周邊的說著難聽話兒的人群,有些于心不忍,扯了扯蕭景澤的袖子道:“這位公子,您還是走吧,這兒不是您該來的地方,汝陽縣主身邊的人說了,今日這二十桌都是有定數(shù)的,吃不到還可以去東市喝臘八粥,有酒有rou的,您說誰會愿意去喝那稀粥啊,這些人都是平野里的混子,逞兇斗狠的,您快走吧,省得鬧起來傷著。” “我說羅寡婦,你剛剛罵誰是混子呢啊?老子看你是不想吃席了,還巴著人家有錢人,有錢人瞧得上你這小寡婦嗎?你要是不想在這兒吃,就趁早滾!” 那人惡聲惡氣地說著話,一把將羅寡婦身邊坐著的小男孩扯起來,又狠狠推到在地上,斥罵道:“趕緊帶著你們家的小雜種滾!” 羅寡婦驚慌失措,再也顧不上和蕭景澤說話,忙連撲帶爬地抱住摔倒在地上的小男孩:“阿誠,阿誠你怎么樣,快叫娘看看,沒事吧?。俊?/br> 小男孩只有七八歲的模樣,摔了個大屁墩正疼著呢,被他娘這么一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喊著:“娘,屁股疼,手疼!” 羅寡婦拉起兒子的手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只是擦破了在流血,并不是什么大傷,心里松了口氣,安慰道:“阿誠,娘帶你回家,咱們把傷口洗干凈好不好?等娘給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啊。” 蕭景澤嘆了口氣,喊了一聲決明,躲在暗處的暗衛(wèi)突然現(xiàn)身,嚇了許多人一跳。 哭得跟花貓兒似得阿誠也停止了哭泣,呆愣愣地看著決明,問道:“大哥哥,你是大俠嗎?” 被當成大俠的決明冷著臉不吭聲,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遞給羅寡婦,見她愣神,解釋道:“金瘡藥,治外傷的?!?/br> 羅寡婦啊了一聲接過來,卻手足無措,這小瓷瓶十分精致,看著就是個好東西,不是她們這樣的人用得起的。她抬頭看向決明,又看了看蕭景澤,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這……這是好東西吧,我們……我們用不著,阿誠的傷過一會兒就自己長痂了,男娃娃皮實,摔摔打打地不要緊,這……這我們不能要。” 蕭景澤見她一副很想給孩子用卻又忍痛拒絕的模樣,笑了笑,道:“給你用就用吧,不妨事的,孩子的傷要緊?!?/br> 只是他話音剛落,便有人從羅寡婦手里將那瓷瓶兒給奪了去,嘿嘿笑著道:“還真是個好東西,你不要就給我吧,等里頭的藥用光了,這瓶子拿出去還能換兩個錢花花……” 不等蕭景澤發(fā)話,站在一旁的決明忽然身形一動,那正得意洋洋說著話的人就被扼住了咽喉,未盡之語如數(shù)吞了下去,見決明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他咽了咽口水,“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訴你啊……這里可是長安,你……你要是敢動我一根頭發(fā),我就去告官,讓官兵來抓你!你……你快放開我??!”察覺到那扼住自己脖子的手越來越用力,那人再也顧不得放狠話,連聲高聲告饒。 決明拿過他手里的瓶子,重新交到了羅寡婦手里,然后看向蕭景澤,靜待他下一步的吩咐。 “小懲大誡即可?!?/br> 得了命令的決明毫不客氣地直接將那人的兩只胳膊關(guān)節(jié)給卸了下來,那人不知其中細節(jié),只聽得咯嘣一聲,還以為決明扭斷了自己的胳膊,立刻狼哭鬼號起來。 正巧這時汝陽縣主府負責(zé)此次宴席的管家出來了,他身邊跟著兩個副手,一邊敲鑼一邊呵斥,“胡亂叫喊什么,要開席了,你們還不趕緊坐在位子上,鬧哄哄的這菜就甭上了!” 說話間他們就走到了最前頭,也就是蕭景澤所在的這一桌,那仆役見幾人仍舊站著,又喝罵了兩句,羅寡婦扯著兒子阿誠的手瑟瑟縮縮地想往一旁躲,而那被卸了胳膊叫嚷著的人也頓時安靜了下來,只有蕭景澤依舊站立在那里,面如寒水,一雙桃花眼盯著那叫囂的仆役,鋒利地如同這寒冬里的北風(fēng)。 皇帝的威嚴又豈是一個下人能受得住的,那仆役的目光落在蕭景澤的衣衫上,瞧出來他不是這群任由自己打罵的平民百姓,說話的語氣便弱了三分,“你是哪家的?今兒我們縣主開席,請城中百姓來吃喝,你莫不是也來湊熱鬧的?” “是啊,很是熱鬧呢?!笔捑皾衫湫σ宦暋?/br> “怎么說話的,我們縣主,那可是當今皇上的姑母,正兒八經(jīng)的蕭家人,瞧你也是個好人家出身的,怎么連這都不知道?!蹦瞧鸵壅f著便開始伸手趕人,還咕噥了兩句,“怕不是這一身衣裳都是借來的吧?!?/br> 決明要上前卻被蕭景澤給攔住了,只見他輕聲笑了笑,道:“那還真是不湊巧,我也姓蕭?!?/br> 仆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你想要攀龍附鳳也不瞅瞅這是什么地界,長安城!一塊牌匾砸下來,是個有九個的當官的,還有一個雖然無官無職,可人家那是祖上有封蔭的貴戚,你說你姓蕭,那我還是謝皇后她表弟呢!” 謝瑤光還真有一個表弟,不過還在他娘懷里牙牙學(xué)語呢。 蕭景澤來此本想是探查為何蕭瓷突然在這個時候弄出這樣一件事來,沒想到事還沒問清楚,倒平白惹了一身sao,他不欲同這刁奴計較,轉(zhuǎn)身就走,不料卻被小阿誠給扯住了衣衫。 那仆役以為他害怕了,洋洋得意地笑了幾聲,又將還愣在原地的羅寡婦推到一邊,“站在這兒做什么,沒瞅見我們夏爺過來了嗎?” 夏爺就是汝陽縣主府的大管家,姓夏,他身邊還帶著幾個人,每桌都安排了一個,還仔細叮嚀了他們要說的話,沒想到一抬眼就看到了蕭景澤。 夏管家在汝陽縣主府待了也有二十多年,平日里迎來送往的,自然不是那沒眼力見兒的人,他雖然不認識蕭景澤,但卻瞧出他身份大有不同,踢了仆役一腳,連忙上前賠著笑臉,“公子可是來吃席的?真是不趕巧,今兒我們家主子發(fā)了善心,要請這市井百姓飽餐一頓,您這一身清貴,怎好同這些泥腿子們坐在一起,不如您看這樣,小人斗膽,請您去天香樓用飯可好?” 天香樓乃是長安城中最好的酒樓之一,據(jù)說是前朝宮里的御廚所開的酒樓,有幾道菜堪稱長安一絕,價格自然不菲,夏管家這么說,可是下了血本了,但做了多年管家的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年輕男人是不能得罪的。 蕭景澤搖搖頭,“不勞費心,告辭了。” 小阿誠仍舊拽著他的衣角不撒手,羅寡婦急得不知怎么辦才好,瞅瞅兒子那臟兮兮的手,再看看貴人那一瞧就知道是上好料子的衣裳,只能伸手去拉兒子的手。 蕭景澤倒沒有生氣,反而蹲下身子笑了笑,問道:“為什么不讓我走???” 也許是快要做父親了,在面對小孩子時,他竟然有無比的耐心和慈愛。 阿誠抬頭看了他一眼,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指了指他身后的決明,鄭重其事道:“我想跟他學(xué)功夫?!笔芯虚L大的孩子,有一顆極敏銳的心,他亮晶晶的目光盯著決明,卻也知道他是聽從蕭景澤的話的,小男孩心中有一種懵懵懂懂地預(yù)感,眼前這人會改變他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