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太子剛從袖子里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哎,那就下次吧。 徐冉今天不想坐轎子,她一路跑回去的。 飛奔在街上,那興奮感,恨不得告訴全天下的人,終于脫單了! 老子有男盆友了! 天下第一雅君!國民男神,跪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回了府,正好碰到徐嬌和徐佳。兩人正在討論哪個國公府的世子和哪個郡王府的千金看對了眼,一見對面徐冉傻笑著,徐佳下意識問:“怎么不坐轎子回來?” 徐冉舔一圈舌頭,“精力旺盛急需發(fā)泄?!?/br> 徐佳嘖嘖兩聲,抬眸見徐冉兩眼發(fā)光,嘴角上揚,跟中邪一樣。打趣道:“撿錢了?” 徐嬌甩帕子笑,往旁一站,摟住徐冉的手,“二姐這笑,定是撿了大錢?!?/br> 徐冉聳聳眉頭,笑得格外神秘:“沒撿錢,我撿寶了。” 徐佳和徐嬌對視一眼,寶? 徐冉嘿嘿笑,等她和學(xué)神的感情穩(wěn)定后,再告訴大姐和嬌嬌,嚇不死她們! 晚上吃完飯做完堂外題,徐冉掏出她的日記本,望著上面《權(quán)臣日記之青澀時光》幾個大字,覺得刺眼。想了想,將那一頁寫著題目的紙給撕了。她是從本子中間開始寫的,前面空著n頁白紙,想重寫多少個日記名都行。 提筆,寫下《戀愛日記》四個大字。 盯了半晌,覺得不妥,遂改成《冉冉和學(xué)神的戀愛觀察日記》。這下順眼了,徐冉高高興興地寫今天的日記。 “今天三月十八,是個好日子。學(xué)神向我告白了,我終于成了夢想中那個拯救了全宇宙的妹子。終于有機會讓學(xué)神對我唱《征服》,我要讓他對我唱一百遍。親親抱抱嘿嘿,一想到不久后能和學(xué)神做這些,我整個人都邪惡了起來。所以,我到底要不要讓他當(dāng)我未來兒子他爹呢。有個做皇帝的兒子,聽起來挺帶感的?!?/br> 這邊徐冉在寫日記,那邊太子剛結(jié)束昆氏的生辰宴,正準(zhǔn)備回東宮。 冗長的宮道,天上一輪明月,皓潔白亮,籠在紅磚瓦上,太子緩步而行,并未乘軟轎。 抬頭望見了皓月,便想起了小姑娘。想她的一顰一笑,想她的古靈精怪,想她今日的呆傻模樣,想她說要抱他時的羞澀渴望。 此時只想擁她入懷,一起共賞星月。 忽地想起她的那個勞什子約法三章來,太子忍不住勾起嘴角,心想,他怎么就不生氣呢,那般荒唐的話,換了其他人,砍一百個腦袋都不夠。大周的儲君,竟對一個小姑娘俯首稱臣。 太子想得入神,身后寧王躡手躡腳地跟著,都不敢出聲了。 皇兄在想什么,瞧臉上這表情,倒是頭一回見。 思及興王回朝的事,寧王終究還是開口了:“皇兄,二哥下個月回來,我想在府中設(shè)宴為他接風(fēng)洗塵,皇兄來嗎?” 太子愣了愣,聽見他說興王的事,臉上神情瞬間恢復(fù)以往的冰冷,“若能騰出空,定是來的?!?/br> 寧王立馬聽出其中意思。大約是不肯來的。 便不再說了。走出九陽門和太子各走各路的時候,寧王忍不住往太子那邊瞧了眼,思及方才說興王的事,心中郁悶。 明明是一胞兄弟,為何這般疏離?當(dāng)真令人不解。 第二日劉閣老到東宮,說起興王回朝的事情,“興王年少成名,此次邊關(guān)與遒人一戰(zhàn),大獲全勝,更是令人喋喋稱贊。殿下若能到城門口親自相迎,興王定會高興,何不……” 太子冷眼一睨,“免了?!?/br> 劉閣老還想再勸,太子卻不想再聽,轉(zhuǎn)而說起徐老爺查私鹽的事。劉閣老道:“查是查到了,涉及人員頗多,已經(jīng)全部名列其冊。”說罷將名冊遞上。 總共四十八人,大多為沈黨。太子接了名冊一看,大喜,撫掌:“徐公此案辦得好!” 劉閣老笑道:“上次殿下說欲將徐相公的官位提一提,他如今已是參知政事,因上面擱著個沈相公,要想再往上升,是不太可能的。那便只能兼大學(xué)士了,徐公此人有治國的實才,大學(xué)士無非是個虛職,依老臣之見,內(nèi)閣中王閣老年事已高,年前已請辭回鄉(xiāng)安度晚年。官人那邊已經(jīng)準(zhǔn)了,殿下何不讓徐相公……” 太子放下折子,“孤正有此意。” 劉閣老笑著點頭:“待徐公歸來,老臣便遞折子薦他?!?/br> 太子自是稱好。 江蘇白龍寺。 正值草長鶯飛之際,太陽掛在天上,暖暖地照著大地。本是天朗氣清的好日子,每個人都如沐春風(fēng)。只除了一個人。 徐老爺喘著氣,熱汗涔涔。今日出門時,蕭氏說外面冷,擔(dān)心他著涼,硬是不讓他穿錦緞,拿了一身厚實的夾袍讓他穿上。他天生怕熱,穿得嚴(yán)嚴(yán)實實,在太陽底下一曬,那汗便簌簌地曬了下來。 公差辦完了,過幾日就要回望京。蕭氏嚷著要來白龍寺求簽,說是這最好最靈的寺廟。為家中每個人都求了一簽,皆是上上簽。蕭氏喜出望外,如今正請了主持解簽,順便說說佛理。徐老爺嫌悶,便到外面轉(zhuǎn)轉(zhuǎn)。 在寺廟轉(zhuǎn)了一圈,熱得半死。忽地有個和尚喊他,手里拿了個簽筒,說讓他抽一發(fā)。 徐老爺沒興趣,擺手婉拒。 和尚不走,再勸:“施主,您就抽一簽,就一簽?!?/br> 徐老爺不太耐煩,說了不抽就不抽嘛,夫人剛抽了個上上簽,他要是手欠抽個什么下下簽,估計回去得跪搓衣板。 和尚都快貼上來了。徐老爺嚇著了,連忙往前走。 他走,和尚也跟著走。漸漸就跑起來。 徐老爺實在是跑不動了,指著和尚道:“你跟著我作甚!” 和尚也急啊,他也不想跟個瘋子一樣追在人后頭求人抽簽。要不是被人逮住了吃rou,他絕對不干這事。 徐老爺打死也不肯抽簽。和尚沒法子了,索性自己拿著簽筒搖一簽,權(quán)當(dāng)是徐老爺抽的了。然后表情夸張地將一支上上簽往徐老爺懷里扔:“此乃大吉,主升官發(fā)財?!比缓笠荒樥?jīng)地開始解說:“自簽文上來看,日后施主定為百官之首!” 徐老爺一臉“你逗我”的表情,然后扔了簽,往東墻后面喊:“出來吧,我都瞧著你了,狀元郎馮簡馮大人。” ☆、第 98 章 墻后,落落然走出一個瘦條條的男子,木簪束發(fā),五官俏俊,膚色極白,穿著一身石青色圓領(lǐng)長袍,臉上掛著笑,雙手合十,鞠躬:“徐相公,好巧,想不到會在這里碰到你,別來無恙啊?!?/br> 徐老爺撣了撣衣袖上的灰塵,漠然臉:“馮大人跟了我一路,真是辛苦了?!?/br> 馮簡從腰間抽出一把扇子,笑而不語:“徐相公說的這是什么話,我怎么一句都聽不明白?” 徐老爺嘖嘖兩聲,正想往后面喊和尚,哪想到和尚早已溜得沒影。哼一聲,從袖子里掏出一個荷包,一塊石頭,一塊血布條,將這些天莫名其妙撿到的東西,全部都甩到馮簡懷里。 “你看看,這都是些什么玩意。寫了升官錦囊的荷包,刻了百官之首四個大字的石頭,用顏料寫就的‘徐老爺青天大老爺’的假血書,今天又找了個和尚來,你有完沒完?。 ?/br> 講真,徐老爺快要被煩死了,他就想安靜地查個案子而已。哪里想到會碰到這種事,說是糟心事吧,倒也談不上。畢竟人沒咒他,就光說他好的了??墒潜蝗死p上真的好憂傷啊。 馮簡見他掏了這些東西來,剛開始還裝無辜假裝什么都不知道,一看徐老爺根本不為所動,索性也就不裝了。 輕搖紙扇,面容含笑,“這些確實出自我之手。” 徐老爺一聽,好了,承認(rèn)了,心安了。轉(zhuǎn)身就要走。 馮簡哪里能讓他走。忙地上前攔?。骸拔疫@樣做也是情非得已。放眼大周朝官,唯有徐相公您一人,方能讓我傾心?!?/br> 徐老爺下意識后退一步,“我告訴你啊,我不好那口?!?/br> 馮簡跺腳,哎呀嘴快說錯話了,解釋:“我是說徐相公的為官之才讓我傾心不已,徐相公千萬別誤會?!?/br> 徐老爺搖搖頭,恰逢正好蕭氏解簽完來尋,徐老爺不欲多說,跟著蕭氏走了。 待上了馬車,蕭氏問:“方才那人是誰?” 徐老爺?shù)溃骸扒澳甑慕鹂茽钤??!笔捠弦粫r沒想起來,徐老爺又道:“就大冬天光著身子以雪覆身背下整本《大周律法》的那個?!?/br> 蕭氏長哦一聲,“就他??!那年望京刮起一股子崇簡之風(fēng),談起清寒二字,誰人不知狀元郎馮簡。當(dāng)年學(xué)堂里撤了暖爐,嬌嬌天天抱怨,我印象可深了。今天個見著真人了,倒也是個風(fēng)流倜儻的俊男兒,壓根沒有傳聞中的滿身窮酸氣。” 她夸得賣力,徐老爺翻了個白眼,咳了兩聲。 蕭氏立馬住嘴,開始哄徐老爺:“當(dāng)然了,再怎么俊,也沒有我們家老爺俊。對了老爺,他找你作甚?” 徐老爺笑了笑,并未說實話,只道:“正巧碰上了,沒啥事?!?/br> 蕭氏也就不再提了,開始說別的。說到今天抽的上上簽,蕭氏想起今天住持師傅的解簽,高興道:“大師說,三個女兒的姻緣運都好,尤其是冉冉的,簡直是貴不可言。聽得我心里頭那個開心啊!” 徐老爺也說高興,而后問:“你求姻緣作甚,得求前途才是。如今望京的人家,家中讀書的子女,哪一個不是十八九才定親嫁娶的,就拿榮老將軍家的女兒榮白來說,如今都二十八了,人家也沒急著說要嫁。只要自己有本事,嫁與不嫁又何妨。就你急!” 蕭氏撇撇嘴,“我也問問嘛,瞧你這反應(yīng),討厭?!?/br> 鬧了會別扭,兩人又和好如初。晚上吃飯時,徐老爺想起抽簽姻緣的事,問蕭氏:“下個月小姨子該回來了吧? 蕭氏點頭,“這月動身,說是下月末到?!?/br> 提起這位meimei,蕭氏要說的話就多了。蕭氏小妹蕭青,年方二十七,太學(xué)結(jié)業(yè),二十歲入仕為使臣,七年間走遍六國,以口才敏捷膽識超群聞名諸國。前年燕國新君初登,朝政混亂,形勢緊張,蕭青自請去燕,一月官人急詔,蕭青方歸。 徐老爺?shù)溃骸斑@次小姨子回來,你可千萬別提讓她成親的事,她那個脾氣,要鬧起來,得天翻地覆,你和岳母也說一聲,別總是整出什么張三李四的,你們家不嫌累,我看了都嫌累?!?/br> 這話蕭氏不愛聽,戳著徐老爺?shù)男馗C問,“姑娘家總歸是要嫁人的,按照你這個說法,大家都不嫁人了,孩子也不生了,大周豈不是要亡了?!?/br> 徐老爺忙地捂住她的嘴,哎呦喊著姑奶奶,“不說了啊,你們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小姨子那張嘴厲害著呢,到時候吵起來可別說我不站你這邊。” 蕭氏委屈地撅嘴,前一秒還兇狠狠的,這一秒已經(jīng)投入徐老爺懷里,“你要不站我這邊,你就是不愛我,不在乎我?!?/br> 徐老爺輕拍著蕭氏的背,嘆口氣,“愛愛愛,老爺最愛的就是你?!?/br> 蕭氏:“老爺要真愛我,就趕緊挑幾個合適的,能和我們家青兒合拍的那種?!?/br> 徐老爺無奈答應(yīng)。 過了兩三日,徐老爺正式動身回望京。沒走多遠(yuǎn),途中不小心撞了個人,正好是馮簡。馮簡非說自己被撞得腿瘸了,正好也要回望京,死皮賴臉地纏著徐老爺,說要搭個順風(fēng)車。徐老爺起初不肯,馮簡便拿被撞的事情訛他。一路上馮簡嘰嘰哇哇,徐老爺實在是聽得太煩了,索性拿出棉花塞耳朵。 徐老爺啟程的時候,托人將書信送回望京。徐家人得知徐老爺要回來了,一個個都蠻歡喜的。徐佳覺得自己及時迷途知返后,管理家中大小事務(wù),做得還不錯,等著向徐老爺討賞。徐嬌和徐豐盼著徐老爺?shù)亩Y物,每天伸長了脖子等啊。徐冉有些愁,拐了學(xué)神當(dāng)男盆友的事,該如何向她爹開口呢? 徐冉試圖在腦海中描繪徐老爺聽到事情后的反應(yīng)。傷心撞墻,沮喪絕食,這都是有可能的。粉絲的愛是癡狂的,何況是她爹這種腦殘粉。偶像男神談了對象,那感覺就跟失戀似的。全世界都黯淡無光。 沖著男神戀愛對象是自己親女兒份上,徐冉想,她爹應(yīng)該不會有撕碎她的沖動。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徐冉?jīng)Q定還是和太子好好商量一番。 這日禮訓(xùn),正好是確定關(guān)系之后的第一次見面。以前坐馬車往東宮去的時候,沒啥大感覺。今兒個不同,一想到要和學(xué)神見面,徐冉這臉就有點紅。 除了和學(xué)神商量向徐老爺坦白戀愛的事,今天她還有件重要事情要做。 上次沒抱著,這次一定要好好抱一回。 馬車入了東宮,喜公公請她下車。 徐冉正好在思考要如何抱到太子,腦海中想著這樣那樣的姿勢,下了馬車兀自往前面走,也沒注意周圍的動靜。 太子今日特地騰了空,準(zhǔn)備陪著徐冉禮訓(xùn)。前兩天連夜趕著將手上的事務(wù)處理完畢,今天又起了個大早選衣袍,在陽明門臺階旁等著。白霧茫茫,他朝陽明門望去,一身云紋紫袍,負(fù)手而立。不知馬車何時會載著小姑娘而來,期待和喜悅緩緩淌入心間,從前不知相思為何物,如今方解,唯徐二兩字。 好不容易等到人來了,她下了車,小腦袋輕晃著,眼睛盯著腳下,像是在想什么重要事。竟連他都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