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徐老爺問:“說什么了?” 徐冉:“我說過不想每天都去東宮寫堂外題。”略停頓片刻,徐冉仰起頭,拉了拉徐老爺?shù)囊陆?,“爹,關(guān)于學習上的事情,您不需要cao心,我會有分寸的。您相信我就好?!?/br> 徐老爺悶了悶,道:“和殿下之間,也得有分寸?!?/br> 徐冉橫豎就是沒應(yīng)。 等走到小院門口了,徐冉回頭對徐老爺?shù)溃骸暗?,您要做好心理準備,以后可能當不上國丈了……?/br> 徐老爺一口老血卡在喉嚨里。 片刻后,徐老爺長長地嘆口氣,擺手道:“國丈沒什么了不起,你爹我不稀罕。” 徐冉站在小院門口和徐老爺揮手告別,心情莫名地好起來,回屋和紅玉翡翠玩了會葉子牌,吃了夜宵,趴在玉簟上給徐芽寫信,說了自己馬上要去白南的事。 寫了一堆廢話,結(jié)尾來了幾句心靈雞湯,鼓勵徐芽要好好學習奮斗,早日考上望京的學堂。寫完后,往小屜里一擱,準備明日派人送出去。 小屜里一張素粉的箋赫然在目,徐冉一懵,猶豫幾秒后,拿起來攤開看。 密密麻麻,寫的全是一百天戀愛紀念日要做的事。 “早上和他一起去看海,但是望京沒有海,只有江湖。江水不好看,湖清澈,那就看湖。我們站在湖邊,他會對我說‘冉冉,孤稀罕你?!膽驯Ш軠嘏?,我會踮起腳親他?!?/br> 徐冉揉了揉眼睛,將頭埋進臂膀,手里捏著素箋發(fā)了會呆。 過幾天就是一百天了。 他們連一百天熱戀期都沒能撐下去。 果然學渣和學神之間隔著整個太平洋的距離。再怎么努力,也不會合適。 想要撕掉素箋,卻下不了手。 徐冉擤擤鼻,將素箋重新放進小屜,拿厚厚的印本遮住。 算了。說不定下次她和另一個貌美如花的美少年慶祝一百天時,他會在她夢想中的場景里,被她溫柔掠奪初吻。 爬上床,仰躺著,眼角濕濕潤潤的。 “周景昭你這個大壞蛋?!?/br> —— 會年期中考的成績出來了,徐冉意外地拿了第二名,和第一名韓通之間,僅隔一個錯別字的距離。 徐老爺又驚又喜,嘆惜著那個被寫錯的字,罰她將寫錯的字練一百遍后,豪爽地拋了五十兩銀子,讓她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 徐冉帶著蘇桃趙燕吃遍望京東大街,本來還邀了沈令音,但沈女神有事,就沒去。 一連玩了好幾天,東宮禮訓日前一天,福東海親自來傳話,說劉嬤嬤急病,問徐冉是想暫緩禮訓呢還是讓另一位嬤嬤替代。 一般而言,是要找另一位嬤嬤替代的,如此一來,劉嬤嬤想要再回來,就難了,并且之前的功勞,都有可能被人橫插一腳。 當然了,這些事情福東海是不會直接對徐冉說的。劉嬤嬤平時端著架子,與他不熟,他沒理由淌這趟渾水。福東海在一旁等著聽話,順帶著快速瞥了眼徐冉。 這主子倒是心氣和爽,瞧那小臉紅潤的,壓根不露一點愁容。嘖嘖,不像自家太子殿下,整天板著個臉,愁云密布,稍有半點心氣不順的,那氣勢就跟要殺人似的。 福東海猶豫著問一句:“徐二娘子,什么時候回東宮?”他指的是和從前一樣。 徐冉正在想劉嬤嬤生病的事,恍惚聽見他問這么一句,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開口答:“不去禮訓的話,就不回了?!比缓笥值溃骸凹热粍邒呱×?,那就暫緩禮訓罷,正好夏假想去白南,順道一塊替我捎封請示信?!?/br> 跑去將早就寫好的信找出來,遞到福東海手上。福東海傻眼,又將信遞過去,苦口婆心地勸:“娘子,這信還是你親自交給殿下罷?!?/br> 徐冉只好道:“我這邊還有事,抽不開身。而且就算我去了,也不一定能見著太子殿下。還是辛苦福公公替我轉(zhuǎn)交罷?!?/br> 福東海只好應(yīng)下。 等福東海一走,徐冉就往蘇府去了。這下好了,兩個月能痛痛快快地玩了,劉嬤嬤生病,她也就不用顧忌禮訓的事情了。說是請示,但其實根本也不用等他的答復(fù)。 有什么理由不準么,反正他也不想看到她。 在蘇府看了一下午的耽美小黃書,和蘇桃討論她正在構(gòu)思中的新文,等回到徐府時,天已經(jīng)黑了。 徐冉抄近路,從后門進的。哪里知道門上了鎖,敲了好久都不見有婆子來開門。徐冉只好從正府門口進,繞了好遠繞到府門前,還沒踏進去,忽地覺著哪里不對。 她家看門的小廝呢…… “寧福!阿大!李四!”喊了好幾聲,沒一個人應(yīng)。徐冉猶豫著往里走,等走到正廳,壓根一個人都沒見著。 徐冉心中一慌。 難道她們家慘遭滅門了?! 充滿危機意識的徐冉當機立斷,火燒火燎地就往大門口跑。 剛跑出幾步,就被一群黑衣人攔住了去路。 徐冉驚恐地連鼻孔都不自覺放大。 卻還是大著膽子怒斥:“來者何人!竟敢到徐府撒野!” 黑衣人們面面相覷,然后上前架住徐冉,幾乎是抬著她一路往里去。 徐冉死命掙扎,高聲喊:“救命啊救命,殺人啦!” 黑衣人們腿速很快,跟飛似的,她還沒來及喊下一句,就已經(jīng)到了自己的小院屋門口。 黑衣人將她放下,一眨眼的功夫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徐冉按按太陽xue,那群人跑得那么快,她被抬著都快吐了。不是要滅門嗎,難道故意留著她報案? 一瞬間,腦子里閃過“高手滅掉徐氏滿門一夜間江湖成名”“雇兇殺人徐家慘遭滅門元兇驚世陰謀”等各大頭條八卦,順手推開了門。 一個高冷清寒的身影映入眼簾。 ☆、第 117 章 徐冉下意識轉(zhuǎn)身,怔了半秒,又返過去,大大方方踏進屋子,喊了聲:“太子殿下?!?/br> 他站在那,沒有動,仍舊背對著她。 徐冉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他看著的是那日病中探望為她提的字畫。 秀外慧中。 太子道:“那日不該提這四字,沒心沒肺更適合?!闭Z氣清冷,沒有一絲波瀾,仿佛結(jié)冰的山中溪水。 他轉(zhuǎn)過身,深沉黑眸,視線擱淺,目不轉(zhuǎn)睛。 “徐二,是孤小瞧你了?!彼蛔忠痪湟е~,一邊挪著步子上前。 姿態(tài)優(yōu)雅,不緊不慢,仿佛林中胸有成竹的獵人。 徐冉下意識往后退一步。 黑夜昏昏,燭光蕩蕩,他的呼吸近在咫尺,他的懷抱強勁有力,他緊緊抱著她,在她肩頭摩挲。 “不要鬧了?!?/br> —— 徐冉整個腦袋被迫埋在他的肩膀處,鼻間全是他身上清淡的薄荷香。 閉上眼,午后陽光慵懶的春華殿浮現(xiàn)眼前。 玉瓷缸里飄起果香,蕩在風里,他在榻上斜躺著看書,她在那方小小的書桌前伏案疾筆。 美好而寧靜。 徐冉眼睛一酸,垂在身側(cè)的手捏住衣袖,她緩緩開口,聲音有些沙?。骸斑@次我考了第二?!?/br> 太子撫上她的后腦勺,動作輕柔地順著黑鍛般的青絲蹭了蹭,“孤知道,若是沒有寫錯字,就是第一名?!?/br> 徐冉忽地覺得心頭一澀,仰起頭推開他,“不,你不知道?!?/br> 太子伸手去拉她,徐冉不讓他靠近,一來一往,最終因為力量的懸殊,又被他錮在臂膀中。 掙脫不了,索性捶他,眼淚鼻涕全往他衣袍上蹭,聲音顫顫的:“……不喜歡你了……我不喜歡你了……” 太子任由她捶打,“不要說氣話?!?/br> 徐冉想起那些日子里兩個人誰也不理誰,想起練字練一夜晚只因為他說那個字她寫得不好,想起他甩鞭揚長而去的背影。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嗆住,她呼不過氣來。 她說:“……我有多努力……你從來不知道……” “……你是太子……是儲君……是像我這樣的人一輩子都無法觸及的高度……“ “……我已經(jīng)……已經(jīng)用盡所有的力氣去討你歡心……” 她忽地捂住臉,眼淚從指間肆虐而出,似崩堤的洪水,由一開始的小聲抽泣轉(zhuǎn)而變成嚎啕大哭,最后索性連臉也不遮了,就這么赤條條地將一張哭花的臉露在他面前。 太子就這么靜靜地聽著看著。 等她哭夠了,哭得嗓子都啞了,他輕啟薄唇,問:“那你想要什么?” 徐冉一愣,呆呆地望著他。 他總是這么一針見血,不留余地。她還來不及說出的那句”你都不問問我想要什么”淤在胸腔,他輕輕巧巧一句話,她又變成了那個被掌控的人。 她想要什么? 她想要他哄哄她,像那次她參加書賽時他堅定的鼓勵,聽他說一句:“孤相信你?!?/br> 她膽小又懦弱,她做不到一個人孤獨無助地前進。 她承認,她害怕了。 所以—— 徐冉推開他遞來的巾帕,從自己的衣袖擦干眼淚,抬起眼睛,“我不想要什么,我甚至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做太子妃?!?/br> “徐冉!” 一聲怒吼,黑夜中他清俊的側(cè)臉像是蒙了一層冰,拳頭攥緊,極力隱忍。 徐冉不知從哪里來的勇氣,聲音越發(fā)響亮:“太子殿下,你走吧?!?/br> 太子凝視她,咬牙切齒道:“你讓誰走?” 徐冉揚起下巴,“你?!?/br> 太子往外走,回頭道:“徐冉,你別后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