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jié)
劉夫子明白她的意思,低頭含蓄地笑了笑,神情窘澀,道:“以前的江南布坊劉不知你聽過沒?那是我家的祖業(yè),后來我雙親去世,我又不喜歡經(jīng)營之事,便來了望京做夫子。這些年布坊交給其他人打理,雖然不如從前,但家底尚在,還算殷實。” 江南布坊劉家,徐冉聽過,有一回徐嬌想要一匹金絲鍛,只有江南布坊劉家才有,等了整整半年,好不容易才入了一匹。 原來劉夫子是個隱藏的富二代! 徐冉看了看劉夫子稍顯病弱的側臉,面白似玉,五官柔和,唯有一雙眼睛光輝溢彩,目光銳利。徐冉隱隱有種“這人以后肯定有大作為”的感覺。 到了劉府家宅,目送劉夫子入府,徐冉心中有了個念頭,腳底抹油一般往東宮去。 到東宮時,天已半黑,徐冉一入殿就到處找太子。 福東海道:“殿下在宮中,約莫要半個鐘頭才回來?!?/br> 徐冉氣餒,只好乖乖等著。在殿里等了一會,徐冉?jīng)Q定還是到宮門口等。 這樣他一入東宮就能看到她! 頂著寒風,徐冉凍得手腳發(fā)麻,半個鐘頭后,總算是將太子盼了回來。 太子將她摟入大氅下,捏著她的手搓揉,不是很高興。徐冉一見他要發(fā)作,連忙往他懷里鉆,又抱又蹭,撒嬌:“我想你,想要盡快看到你嘛?!?/br> 太子狐疑地掃她一眼,數(shù)秒后抬手刮了刮她的鼻頭,問:“說罷,有何事求孤?” 嘖,這么直接,讓人沒有一點成就感。徐冉嘆氣搖搖頭,“你好歹裝個樣子嘛,這樣很打擊人的?!?/br> 太子牽她手,兩人拾階而上?!安徽f就算了?!?/br> “別,我說!”徐冉停下腳步,雙手趴他胸前,一點一點滑動手指畫圈圈,“之前殿下不是替我保管了銀子嘛……我想拿個五六千兩……” 太子皺眉,“要銀子作甚?” 徐冉咽了咽,決定還是說實話,便將劉夫子東行航海的事說了出來。 拿五六千兩出來,純粹當做一項投資,雖然劉夫子不差錢,但銀子多一點總不是壞事。萬一以后劉夫子真找出什么寶藏出來,說不定她還能跟著發(fā)達呢。 太子許是覺得有些好笑,還要怎么個發(fā)達法?以后大周都是她的,她想要什么,他自會給她,還需要靠外人給予么? 一口拒絕。 徐冉甩手不干,耍賴一般纏著他,橫豎擺出一副“本寶寶很不高興”的神情,反正就是要銀子。 磨了一晚上,太子終是拗不過她,臨睡前應了句“好?!?/br> 徐冉立馬移開遮著嘴的手,驚喜問:“真給我銀子?” 太子:“只給五千。” 五千就五千,有總比沒有好! 徐冉小雞啄米一般點頭,順帶著諂媚地夸他。 太子一只手撩開她的臂膀,趁她不備欺身壓了上去,“親夠了就給你?!?/br> 只要給她銀子,一切都好商量吶!徐冉雙手雙腳張開,成八字形,閉眼撅嘴:“來吧來吧。” 銀子給了劉夫子,剛開始劉夫子說什么都不肯收,后來經(jīng)不住徐冉的熱情,只好收下,道:“等我以后航海歸來,若真發(fā)現(xiàn)寶藏,定分你一半紅利?!?/br> 徐冉咧嘴笑,不客氣地應下了,“好咯!” 大考過了,榜也出了,劉夫子那邊也告別了,一轉(zhuǎn)眼就是年底,要過年了。 大年三十那天下午,太子來問徐冉,問她想不想去宮中吃宴。 比起宮中吃宴,顯然徐冉更想留在府里陪家人過年,太子也沒勉強她,便一個人往宮中去了。 ☆、第 136 章 傍晚開宴,皇親國戚泱泱坐了一殿,席間有人借酒勁問起太子婚事。 一國儲君婚事遲遲未定,實在不該。問話的是明王爺,年歲已高,論輩分,乃是官人的三叔,太子稱一聲三叔公。他一開口問,旁邊坐著的老一輩宗族們也開始問,大有讓太子今晚立馬定下來的意思。 官人似乎并沒有開口為太子解圍的意思,微笑著看了太子一眼,便移開視線欣賞殿里的絲竹歌舞。 面對一幫銀發(fā)白胡子七老八十的叔公們,太子含笑不語,低頭抿酒。 許是他們太喋喋不休,旁邊興王聽不過去了,站出來為太子說話,以叔公們家中小輩的親事為由,左一句“你家那誰誰多大了還不成親”,右一句“你家那孫子孫媳成親三年咋還不生孩子”,諸如此類,噎得叔公們面紅耳赤。 他牙尖嘴利,且又是驕縱慣的,叔公們也不好和他再爭,一個個閉嘴專心吃東西。 酒過三巡后,外面天色已近暮黑。官人領眾人至瓊玉樓賞煙花,宮女隨從拎著牛角對燈,黑壓壓的一片人。煙花朵朵綻放,絢爛奪目,今年的煙花式樣與去年不同,花式更多更齊全,眾人驚呼,看得入迷。 太子憑欄而立,仰望夜空,微微有些失神。頃刻后,壓低了聲音問旁邊執(zhí)燈伺候的福東海,“今晚徐府的賜菜,是否安排妥當?” 福東海輕“噯”一聲,細細道:“全安排好了,李太監(jiān)這會子應該已經(jīng)在徐府廚房忙活起來了?!?/br> 前兩天說過年的事,聊起徐娘子愛吃的菜,然后就說到了大年三十晚東宮賜菜,賜菜不如賜人,索性直接讓李太監(jiān)去徐府。這放在從前,是沒有的事。 哪有讓東宮御廚總領太監(jiān)去臣子府上掌廚燒菜的呢? 太子點點頭,側過臉繼續(xù)看夜空,不再言語。 福東海微躬著腰,心中感嘆,想必等會宮中散了宴,太子殿下回東宮又是孤單伶仃的一個人,本以為去年徐娘子沒來作陪,今年水到渠成自是能陪殿下過年的,結果還是沒能。等來等去的,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 煙花盛放,滿目光彩。 太子站了一會,衣袖忽地被人拽了拽,往旁一瞧,左側身后站了個人。興王一來,福東海以及一干宮婢自動往旁退避幾步。興王抬起臉,清脆喊了聲:“皇兄?!?/br> 太子沒什么神情變化,頷首以作回應。 興王湊近些,想要和太子并肩而立,想了想,最終還是后退兩步,保持了幾步的距離。 “皇兄,徐二娘子為何不來?!?/br> 這句話輕輕柔柔,卻帶著稍微戲謔。 太子眼睫一動,橫著眼睨過去,“干你何事?!?/br> 興王一愣。印象中皇兄從未對他如此說話,皇兄就算待人冷淡,也是儒雅清貴的模樣。方才一句說出來,倒有些戳人。 興王低下頭,心中倒還蠻喜歡太子這般語氣說話。至少待他不是和旁人一樣的說話語氣,只要稍顯不同,那就是比從前親近。 興王抿嘴笑得含蓄:“確實不干我事,只是我覺得,若徐二娘子來了,皇兄會更高興?!?/br> 太子轉(zhuǎn)過頭去,不再說話。 興王細細碎碎地快速又問來了一句:“皇兄,既然喜歡為何還要等兩年?!?/br> 這時最后一盞煙花轟轟散開,美麗至極,夜空下喧囂熱鬧。 太子伸了伸脖頸,姿態(tài)慵懶閑散,嘴里說了句什么。 興王沒有聽清楚,隱約聽得下半句,身體一僵。 “……孤能等她一輩子?!?/br> 徐府。 全家人圍在桌前,滿桌珍饈,李太監(jiān)在一旁解說。 這個菜什么來歷,怎么做的,應該怎么吃,一一詳解。 蕭氏不好意思得打斷他,問得簡單粗暴:“哪個是太子殿下平時愛吃的?” 眾人豎起耳朵。 對,他們要吃殿下愛吃的。 李太監(jiān)想了想,道:“殿下沒有什么特別喜歡吃的菜?!?/br> 蕭氏道:“人總有偏好的口味?!?/br> 李太監(jiān)看了看徐冉,想起什么,道:“徐二娘子愛吃的菜,殿下倒是常常吃。” 大家齊刷刷看向徐冉。 徐冉淡定地拿起筷子,夾起自己愛吃的菜,一口塞進嘴里,“你們不吃,我可開吃了?!?/br> 眾人稍愣半秒,繼而拿筷子開動,一頓飯吃得熱熱鬧鬧,吃完之后,徐豐領著三個meimei去放炮竹。 東宮那邊讓人拿了煙花筒子,徐家兄妹玩完炮竹后,就讓人將煙花筒子搬到院里的空地去,徐老爺親自點燃后,跑得飛快,到了臺階上正好煙花升空,大家全部抬頭望。 真是好看啊。 忽地徐豐道:“明天我想帶個人回家。” 他這話一出,眾人便立即明白過來,又詫異又驚喜。徐豐喜歡沈家娘子,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一年里跟個傻小子似的往人姑娘跟前湊,恨不得費盡所有心思討人高興,這樣一份情意,雖然厚重,但沈娘子并不一定接受。畢竟,沈家娘子是天仙一樣的人,不為徐豐所動,也是意料之中的。 但是萬萬沒想到,愣頭青徐豐竟能討得美人歸? 徐嬌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問:“哥……綁人是犯法的……你不要亂來……” 徐豐摸摸腦袋,“我不綁人啊?!?/br> “那人家姑娘怎么會肯跟你回來?難道你換了心上人,不是沈娘子?” 徐豐臉一紅,聲音弱了半分,“就是她,沒別人。她……她愿意跟我回來……” 眾人哇地一聲。連徐老爺都禁不住豎起大拇指,不錯,不愧是他的兒子,竟然能拐了沈丞相家的閨女。 這會子沈丞相要知道了,估計得氣死?畢竟,自他躋身內(nèi)閣之后,沈丞相在朝中隱隱和他不太對付。 不過,管他呢,不對付就不對付,以前也不見得關系有多好,只要兒子喜歡,他硬扛到底都沒問題。 想到這里,徐老爺摟了蕭氏感嘆,“你看,我們養(yǎng)的兒女多能干,拱的白菜又鮮又嫩,世間少有。”一個拱了太子殿下,一個拱了沈家娘子,這拱白菜的本領簡直讓人感動得淚流滿面。 蕭氏一個手指頭戳他臉上,“不正經(jīng)?!?/br> 炮竹也放了,煙花也看了,大家準備回屋里一邊打骨牌一邊聊天守歲。 徐冉卻并未進屋,讓人取了件猩紅色斗篷,走到門口往屋里說一聲:“我去東宮,晚上不回來了?!?/br> 說罷就紅著臉往前院去了。 屋里徐老爺坐在炕上感嘆,一手將牌打了出去,“女大不中留啊,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老徐這顆心碎得呀……”咿咿呀呀還唱了起來,大家哄笑。 這邊徐冉坐上了馬車,車里不比里屋有烤盆烤爐,冷冷寒寒的,徐冉抱著手爐,靠在車廂里,滿心興奮歡喜。 一是因為要去見學神,雖然下午才見過,但卻還是覺得激動。從府中到東宮,和他一起守歲,這倒是頭一回。她沒有和他說自己會過去,總想著待會他見到她,臉上會有什么樣的神情。像學神這樣的面癱,除了少數(shù)時能窺見他清清淡淡的笑容,其他時候鮮少見他面上神情有什么大的情緒起伏。 所以這樣就更值得讓人期待了。 二是因為今年這過年的氣氛讓人開心。她哥追到了沈娘子,當真令人雀躍。還有徐佳,今兒個下午她在后門見學神,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徐佳在和蘇衙內(nèi)站一起說話。估計這兩人的好事也快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