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之年的婦人頭一遭主動問話，慈青花不免心跳加速。她不太會說謊，也不想說謊，這便據(jù)實(shí)以告，說是想起以前在家里煮臘八粥的情景，故而忍不住跑來瞧瞧。

    “你未出閣的時(shí)候，經(jīng)常下廚？”

    “是。”

    “家里沒有廚子嗎？”

    “回夫人的話，家母一直喜歡自己動手做菜，妾身從小耳濡目染，也自給自足慣了，就一直沒請廚子?！?/br>
    “我聽說，你母親很早就過世了，你爹也常常不在家，你一個(gè)人，又要照顧年幼的弟弟，忙得過來嗎？”

    “回夫人的話，起初，是有一位嬤嬤和一位管家?guī)兔Φ?，后來，妾身長大了，他們又有各自的難處，妾身便讓他們離開了?！?/br>
    “不覺得辛苦？”

    聽白夫人自始至終都心平氣和地問著話，語氣里沒有半點(diǎn)的輕蔑抑或刁難之意，慈青花也漸漸放松了一些。

    “不辛苦。弟弟很懂事，街坊領(lǐng)居也愿意幫襯一把，所以不辛苦?！?/br>
    話音落下，白夫人停下腳步，回身定定地注目于她。

    “把頭抬起來吧，不用這么拘謹(jǐn)?！?/br>
    慈青花略窘，卻也馬上應(yīng)聲道：“是。”

    她抬起臉來，對上婦人清淡的面容，又下意識地想要避開那目光。

    這丫頭，膽子真是太小。好在，看著也不惹人厭。

    “你的廚藝如何？”白夫人冷不丁話鋒一轉(zhuǎn)，叫慈青花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回夫人的話，尚可。”她不敢自吹自擂，也沒有妄自菲薄，只挑了個(gè)折中的說法。

    只不過，她沒有想到，聽了她這話，對方會旋即接上一句：“有一陣沒下廚房了吧？手生了嗎？”

    慈青花聞言一怔，定睛對著婦人看了片刻，才確信她是在認(rèn)認(rèn)真真地問自己話。

    “回夫人的話，應(yīng)該沒有。”

    “那你愿意讓我嘗嘗你的手藝嗎？”

    慈青花簡直呆住。

    “夫人的意思是……妾身可以下廚？”

    然后，她難以置信地問著，那不可思議的表情，倒是叫白夫人暗覺好笑。

    “可以?！憋L(fēng)韻猶存的婦人略作頷首，這便目睹了女子喜上眉梢的模樣。

    “多謝夫人！妾身這就去！”

    白夫人看著小丫頭高高興興地沖她行了禮，接著就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去灶臺邊，一時(shí)間也是有些摸不著頭腦，后來一問才知，原來這小丫頭已經(jīng)眼巴巴地在伙房里旁觀了許久，就想動動手、熬鍋粥。

    至此，白夫人是當(dāng)真笑了。

    這算是過慣了苦日子，不習(xí)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日子嗎？

    幸而白夫人對此并無微詞，相反的，她倒覺著這丫頭挺實(shí)誠的。

    她斂起淡淡的笑意，轉(zhuǎn)身回了自個(gè)兒的屋子，沒料想一個(gè)多時(shí)辰的工夫，就有兩道精致的小點(diǎn)心被送到了眼皮底下。

    白夫人略覺詫異地看了看滿眼期待與不安的女子，又低眉凝眸于跟前的兩碟子糕點(diǎn)，總算是緩過勁兒來。

    “這么快就做好了？”

    “是……”

    慈青花惴惴不安地點(diǎn)點(diǎn)頭，思忖著自己真的如約把點(diǎn)心送來了，白夫人會不會反而覺得她傻？

    好在對方聽了她這話，也沒多說什么，直接就提起筷子，伸向了其中一塊糕點(diǎn)。

    慈青花登時(shí)覺得，一顆心快要蹦出嗓子眼。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婦人將新鮮出爐的點(diǎn)心放進(jìn)嘴里，從容優(yōu)雅地嚼了幾下，而后秀眉一挑。

    味道不錯(cuò)，不亞于白家的廚子。

    白夫人這么想了，也這么說了，隨即便瞧見了小丫頭喜笑顏開的神情。

    “多謝夫人夸獎。”

    白夫人略作頷首，腦袋里忽然冒出個(gè)念頭。

    “你喜歡下廚嗎？”

    慈青花不假思索地點(diǎn)頭稱是，又一想這樣會不會不合白府的規(guī)矩，又連忙收起了不禁流露的喜色，埋低了腦袋不吭聲。

    白夫人默不作聲地端量她一會兒，忽然說：“九辭也喜歡吃點(diǎn)心，你若有心，便給他做一些吧。”

    慈青花呆了呆，旋即回神，乖乖應(yīng)下。

    原來將軍也喜歡這些小玩意兒啊……她還以為，像他這樣叱咤風(fēng)云的男子漢，只會大口吃rou、大口喝酒，看不上這些姑娘家家的小東西呢。

    這一天，慈青花同白家人一道喝了熱乎乎的臘八粥，心下則不由盤算起要給白九辭做什么樣的點(diǎn)心。

    她特地留意了他在飯桌上的喜惡，發(fā)現(xiàn)他挺偏愛味甜以及清淡的食物，心里面一下子就有了譜。

    喜歡吃甜食？那就好辦了。

    54.放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