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jié)
君寧天便是在這傻里傻氣的笑容下回過神來,卻也遺忘了此番交談的初衷。 明疏影見他不再繼續(xù)發(fā)難,趕緊轉(zhuǎn)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若無其事地望著房梁發(fā)呆。 是以,當一刻鐘后君寧天重新抬頭去望的時候,目睹的便是女子以單手撐著腦袋望天的畫面。 寬大的袖子落于手肘,白璧無瑕的玉臂顯露無疑,女子好似壓根沒意識到這流瀉在外的春光,徑自一動不動地斜著腦瓜。 君寧天面不改色地轉(zhuǎn)移了視線,再度注目于眼前的白紙黑字。 “皇上。” 明疏影聞聲,驀地眸光一轉(zhuǎn)。 “此處雖不比金鑾殿,但好歹也是皇上處理要務(wù)的地方,還請皇上注意儀態(tài)?!?/br> 業(yè)已不自覺坐直身子、放下胳膊,明疏影默默無語。 他言之有理,她無力反駁。 事實本該如此,可惜,她是個傻子。 “冬苓,攝政王在說什么???朕怎么聽不懂?” 明疏影歪著頭、皺著眉,愁眉苦臉地注目于一旁的少女,仿佛歷經(jīng)一場苦思冥想?yún)s仍郁郁不得解。 冬苓曉得自家主子是明知故問,所以自是鼎力配合。 “皇上,您……您得坐正了身子,這里……”她一臉為難地說著,忽然頓了頓,偷偷瞄了瞄那邊的君寧天,“這里不是寢宮,您得坐得端正些?!?/br> 冬苓故意壓低嗓音說罷,看著明疏影沖她迅速使了個眼色。 “為什么呀?” “這……” “那朕能回寢宮嗎?” “……” 面對主子前言不搭后語的疑問,冬苓不知該如何作答又深知自己無需作答,這就干笑著看向了君寧天。 “攝政王,朕能回寢宮嗎?”接著,她聽到自家主子一本正經(jīng)地問道。 “不能?!彼挚吹介愅鯛斆鏌o表情地換了本奏折,頭也不抬地回道。 明疏影一聲不吭地撅了撅嘴。 “小氣。” “……” 旁觀全程的冬苓免不了為自家主子捏了把汗。 這十天半個月來,她幾乎每天都跟著主子,將主子同那閻王爺之間的點點滴滴皆看在眼里,也漸漸地發(fā)現(xiàn),后者好像不是她原先想象的那般兇神惡煞??墒牵降资且皇终谔斓臄z政王,誰也不清楚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萬一主子一不留神惹怒了他,豈非吃不了兜著走? 因此,盡管相信主子自有分寸,但每每見兩人“過招”的時候,她還是會替主子感到緊張。 正如此時此刻,她忍了又忍,最終忍不住拉了拉女子的袖籠。 明疏影見狀一愣,又隨即明白過來,趁著君寧天板著臉沒往這兒看的空當,速速給了少女一個安撫的微笑。 就在這時,屋外的太監(jiān)來報,說是有幾個大臣在外求見,問圣上是否召其入內(nèi)。 明疏影覺得,這種事情,君寧天替她作決定就好。話雖如此,她還是牢牢記得男子曾同她“約法三章”,所以,見他不吭氣,她這就識時務(wù)地讓人進來了。 說實話,登基大半個月來,她極少在御書房里見到那些臣子,通常,他們都會在早朝時分就把該上奏的事情交代了,幾乎未有在其他時辰請求覲見。 明疏影猜測,這大抵是由于攝政王君寧天喜好清靜,是以,知曉其脾性的文武百官們便不敢隨意前來叨擾。 那么,今日有人壯著膽子破了這不成文的“規(guī)矩”,想來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急需稟明? 事實證明,她的推測無誤。幾個大臣特地在退朝后求見,乃是為了私下向君寧天提交一份他們苦心搜集的證據(jù)。而這份證據(jù)指向的,則是身為三朝元老的戶部尚書。 貪污受賄,且牽連甚廣。 明疏影心想,這種蔓延至根部的腐朽,也算是歷朝歷代都無法幸免的疑難雜癥了。不知道這君寧天會如何處理呢? 125.喜得麟兒 就這樣,敢為人先的明疏影獲得了一個親近君家長女的好機會。她熱絡(luò)地同君語心拉起了家常,卻不敢貿(mào)然觸及對方的過去。因為她總隱約覺得,一個年近三十的女子只身回到弟弟的身邊,還令素以國事為重的弟弟兩次放下手頭事務(wù),飛奔回府,這其中,定是存著什么不為人知的隱情。 可是,看著眼前人和顏悅色的樣子,她又實在是揣摩不出,對方究竟遭遇了怎樣的變故。 莫非……是夫家待她不好?但是,有君寧天這樣一個小舅子坐鎮(zhèn),哪個夫家這么不知死活,還敢欺負他的jiejie?要不……要不就是早年喪夫,恰巧夫家無父無母,她與亡夫又膝下無子,所以,她便回娘家了?也不對啊…… 怎么想都猜不透君語心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明疏影回宮以后,便向冬苓和楚聶打聽起君家的事情。結(jié)果一問才知,八年前,君家竟發(fā)生過一場重大的變故。 當年,君寧天的父親功高震主,先帝看不慣他,加諸聽信了小人的讒言,居然將莫須有的罪名栽贓到他的頭上。業(yè)已封侯的君父百口莫辯,不光一夜之間鋃鐺入獄,府邸也被抄了個一干二凈。彼時,君寧天剛好人在外地,驚聞家中變故,他自是拼了命地往回趕。奈何竭盡全力卻仍是遲了一步,等他趕回皇城之際,他的父母已然雙雙以死明志。而他的jiejie和弟弟,更是在混亂中不知所蹤。 然而,如此沉重的打擊,先帝似乎還嫌不夠,竟當眾逼問年方弱冠的男子,他的父親該不該死。 這般詢問,用意再簡單不過:他若怒極反抗,那么,先帝便能以“謀逆”之罪令其伏誅;他若卑躬屈膝,那么先帝大可以大發(fā)慈悲地賞他一條活路,卻也從此叫他在文武百官面前抬不起頭來。 沒錯,雙親含冤而死,他身為嫡長子,卻為了茍活而向“仇人”低頭,這天下人的唾沫,怎能不淹死他! 可是,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君家長子會毅然隨父而去的時候,君寧天卻緊繃著一張臉,向著先帝俯首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