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這樣,我說呢,背陰山的寒境峰豈會平白無故出現(xiàn)在這處人界,原來是被上界修士用移山倒海的能耐轉移來的。”攏云素指點了點嘴唇,“陣法嗎?” “嗯?!?/br> 攏云恍然大悟:“怪不得陸吹墨拼命也要拿到那柄黑劍,那應該是陣眼吧?” “是吧?!鄙蚯缁貞浟讼拢镁潮罎⑶跋?,涂山胥確實是懊惱地說了一句,陣眼被人取走了。“那陣眼被墨墨拿到了?” “是啊,有些奇怪呢。”攏云道,“陸吹墨碰到它的時候,它瞬間就認主了?!?/br> 沈晴沉吟片刻:“不是好事?!?/br> “我提醒過了,剩下的事情都看陸吹墨自己造化,既然仙器已經認主,你也幫不得了?!?/br> “……嗯?!?/br> 攏云側頭,上上下下打量了沈晴一眼,她身上的靈氣極為充裕,隱隱要溢出了一般,靈氣流轉速度也比平常要快,攏云很快反應過來,問道:“你最近要結嬰了?” “是啊?!鄙蚯畿涇浕卮稹?/br> 攏云臉上柔媚的神情一轉,頃刻就惡狠狠地如同青面獠牙的厲鬼一般:“那還不趕快去,在這磨蹭什么!” 好兇。 靈獸契約為什么沒有規(guī)定靈獸不能兇主人? 算了,什么主人,和她前世養(yǎng)貓的時候一樣,充其量就是個鏟屎的。 沈晴哀怨了片刻,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她初入攏云宮的時候,那個得意,活潑,肆意妄為的攏云宮主,她拍掉手上的泥土,一傾身將攏云抱?。骸鞍⒃品判?!我一定會努力的!” 攏云身體一僵,旋即酥軟了下來。她體溫一向很涼,被沈晴這般抱著,她身上的guntang傳來,讓攏云有些不舒服,但是卻頗為心安,好像重回童年,有人庇護,天不怕地不怕。 … 沈晴準備了些許時日,煉制了必須的丹藥,又收集了不少結嬰攻略,一一地仔細看了,還問了攏云結嬰是什么感覺,奈何攏云的修為是天生的,也答不出什么。甚至連殷紀望都有些茫然。 沈晴無奈,只能自己摸索。 她在洞府內閉關,誰也不去打擾。 對于修士來說,結嬰是一件很危險的時候,一共要跨過兩道門檻,第一是碎丹結嬰,第二是心魔。 修士碎丹結嬰是拿性命去拼的,若是碎了丹沒有結嬰成功,輕則修為暴跌,重則命喪當場,無緣大道。而伴隨結嬰而來的心魔更是尤為恐怖,心魔會昭示修士心底最害怕的事情,最詭秘的欲望,最難以忍耐的往事。絕大多數修士都會倒在這一關,有的即便依靠外物勉強度過了心魔這一關,道心卻受了動搖,勉強結嬰成功,修為卻再自此不能前進半步。 沈晴開始用體內源源不斷的靈氣沖擊丹田內的金丹,一日兩日三日,金丹沒有一點動靜,沈晴也不心急,結嬰所需要的靈氣是極為龐大的,漸漸的,她體內的靈氣開始不夠用了,身體自發(fā)地從周圍的空氣中吸取靈氣入體內,整個梨雪山的靈氣都開始朝一個地方集中,空氣中布滿了暴走的靈氣漩渦。 梨雪山修行的修士們外出看了看情況,知道這是有人要進階了,友好地暫停了修煉,不同進階之人搶奪靈氣。 終于,沈晴的金丹開始發(fā)生了細微的變化,原本金燦燦的光芒像是被包裹了一層青霜,沈晴似乎聽見了細微的咯嘣一聲。她的金丹上面出現(xiàn)了第一縷裂痕。 與此同時,她的身子一震,身體似乎也像碎裂了一般,疼痛排山倒海地襲來,似乎要將她撕成無數快碎片。 沈晴臉色有些慘白,她并沒有停止下自己的動作,繼續(xù)用靈氣去沖擊金丹,漸漸的,金丹的裂痕開始擴大,很快,第二道,第三道裂痕相繼出現(xiàn)!金丹之上爬滿了蜘蛛網般的裂痕,啪的一聲,沈晴聽到了一聲像是玻璃碎掉的聲音,她知道,自己應該是碎丹成功了,迎來了最危險的時刻。 就在這關鍵的時刻,她眼前突然一黑。 眼前開始浮現(xiàn)無數個場景,有她險些被心魔吞噬的悲哀,有她被天雷劈頂之時的痛楚,有她與大徒弟漸行漸遠的無奈,有她被涂山胥一個指頭都能碾死的絕望。 這般的場景,她在佛塔幻境就見過,只不過如今內容更豐富了些。 她垂著眼睛,默念清靜經。 眼前的場景漸漸如同迷霧一般散開,她四周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沈晴覺得自己仿佛是天地之間唯一的活物,這個世界只能聽見她自己的呼吸聲。 她茫然往前走。 她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處高臺,她看到葉璟和陸吹墨正在刀劍相向,葉璟身上紫色的毀滅之力翻飛,陸吹墨手里滅神劍黑色的劍氣紛亂。每一招一式都要取人性命一般,看得沈晴心驚膽戰(zhàn)。 而他們的周圍,橫七豎八地躺了很多尸體,她所認識的所有人都在其中,尸體推積成山,血流成河。 不要這樣。 沈晴覺得腦袋很疼。 “放下執(zhí)念,可得長生。”一道聲音突然對她說道。那聲音飄渺得仿佛從天際傳來。 答應它。一個細小的聲音在沈晴心底說道??齑饝怂饝怂涂梢猿删痛蟮?。 沈晴垂著眼睛,半響才搖了搖頭:“求長生何嘗不是一種執(zhí)念?若沒有執(zhí)念,怎么會踏上這條路?” “斷情絕愛,可得大道?!?/br> 沈晴慢慢睜開了眼睛,她目視前方,神色淡淡:“放下執(zhí)念,斷情絕愛,不如只求我心。我心純粹,道即純粹,我心有愛,道即有愛。我心即我道!” 就在此時,在剛剛她金丹碎裂的位置,一個小嬰兒的形狀漸漸凝聚成形,嬰兒晶瑩剔透,有著藕白的手臂和小腿,無比純真的眸子,模樣與她小時候一般無二。 沈晴此刻的心情分外平靜,她抓緊分分秒秒的時間開始鞏固基礎。而梨雪山上,靈氣還在瘋狂涌動著,雪崩聲音不斷。 沈晴這些年一直在閉關提升實力,不知不覺時光流轉,已經又是人間一甲子。 她蹙眉算了算時間線,拜托了殷紀望一件事情,轉身又重新閉關去了。 … 這段時間以來,大陸發(fā)生了一件大事。 老牌的修真門派千北門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一群東海修士挑釁,要求他們交出葉璟,否則讓整個千北門陪葬,千北門老掌門五十年前閉關了,直言不到虛空破碎之日不會出關。而管理千北門事務的少掌門秦無垢則憊于各峰主之間的爭權奪利,顯得力不從心。 甚至東海修士打上千北門的前一刻,千北門的兩個峰主還在為了一點小事彼此大打出手。 秦無垢顯得怠倦,他無力地抵擋過一招半式,心里如同死了一般。 索性就這樣吧,被滅了也好,他將性命賠進去,也算盡力而為,他日黃泉之下也不會覺得愧對老掌門。 突然,一道紫色的光芒從天際閃過,秦無垢面前的幾個修士立刻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 秦無垢抬頭看著天空,陽光有些刺眼,空氣卷來血的腥甜味。 他想他永遠都無法忘記這一天。 一身白衣的葉璟,足踏青云,身披紫芒,風華無雙如同天神降臨一般。 第46章 好半響,秦無垢才從失神之中驚醒,聽見門派人議論紛紛。 “那不是葉璟嗎?” “此事因他而起,自然得由他來承受。哼,為什么老掌門當初沒把這個門派逆徒一掌拍死,害得我們平白無故承受這些!” “小聲些?!庇腥颂嵝选?/br> 隨著葉璟的到來,混亂的戰(zhàn)況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千北門人只看到一道道紫芒上下翻飛,剛剛還得意非凡的東海修士瞬間如同狂風吹野草一般倒下。那裹挾著毀天滅地力量的紫光無意間從一位千北峰主身邊滑過,那峰主估摸著它打不到自己,仗著修為高深,也不像其余的小弟子那樣急匆匆地躲避,結果立刻被帶出五丈余遠,栽倒在地。他有些呆滯地抬頭看了看滿天飛舞的紫芒,咽了咽口水。 “千北弟子聽令!把這群欺辱我們的畜生剝皮抽筋!碾碎元神!”秦無垢站在高處,高聲吶喊了一聲。 士氣低落的千北弟子看到葉璟的到來之后,剛剛那群將他們玩弄在指尖的東海修士紛紛退卻,手段驚艷如同割韭菜一般收割對手。頓時覺得被注入了使不盡的力氣。 頓時,無數道劍氣、無數法寶、符箓、甚至磚頭石塊,統(tǒng)統(tǒng)朝著那群東海修士砸去。 不一會兒,東海修士死的死,傷的傷,千北門主峰很快恢復了寧靜。 秦無垢用袖子抹了下臉上的血,他面向葉璟,感激得話都說不囫圇:“……我,謝謝……真的太謝謝……” 葉璟側頭看他一眼,安靜地打量了他一番。 他趕來的路上也聽說了千北門如今有一位青年掌門主事,年紀太輕,沒有經過磨難,所以魄力顯得不足,如今一看,果然是還稚嫩。 葉璟沒有多說話,頷首低頭行了一禮:“拜見掌門?!?/br> 秦無垢連忙搖頭,避過這一禮:“葉師兄救門派于水火之中,是我整個千北門的大恩人,無垢不敢承受葉師兄一禮,相反,無垢應該替千北給葉師兄行禮!” 旁邊有一位峰主呸了一聲:“此事本就因他而已,他即便把命賠去,也理所當然!還望秦掌門自持身份,莫要這般掉價!” 秦無垢往后瞪了一眼:“你閉嘴!” 葉璟無所謂地笑了笑:“這位峰主所言不錯,此事確實是因我而起,我來此不過是為了贖罪而已,實在擔不起掌門這般大禮,掌門這般,憑增我愧疚而已?!?/br> 若是沈晴在此,定會驚訝無比。因為要是依照小說里葉璟的脾氣,不管這峰主說得有沒有道理,肯定會想辦法教訓他一頓。然而此時他顯得沉著冷靜,而且愿意承認自己的錯誤。簡直判若兩人。 葉璟的話一出口,秦無垢更多了幾分敬佩,不止為他的力量,還未他的謙卑恭謹,不居功自負。 千北弟子們收拾了主峰的慘況,伴隨著空氣里沒有散盡的血腥味道,秦無垢宴請葉璟,先祭拜過在剛剛一戰(zhàn)之中犧牲的弟子后,這才開宴,宴也只是平常的靈果宴,伴隨著眾人臉上未散去的恐懼,有些凄涼的滋味。 席間秦無垢一再要求葉璟不再稱呼他為掌門,葉璟這才改口叫他秦師弟。 幾杯清酒下肚,壓抑住了白天的生死劫難帶帶來的慌亂和恍惚,秦無垢話多起來:“要我說啊,葉師兄什么都好!人好,修為好,本事好,連妹子都個頂個的好,就是攤上了個不好的師父!” 葉璟抬了下眼睛,關節(jié)分明的細長手指輕輕拂過面前玉樽:“噢,沈晴哪里不好?” 秦無垢一愣,詫異他竟然直呼自己師父名姓,旋即理解為他也對沈晴不滿,立刻如同找到知音一般大吐苦水:“據說她離開葉師兄的時候,葉師兄才十幾歲,她竟然也狠得下心來,實為無情。而……而那攏云攏道友!那般皎潔如云間孤月的女子,她竟然讓其當做靈獸!是為喪心病狂!”秦無垢一想起那個在黑漆漆的寒境峰自帶圣光的女子,頓時抑制不住地激動起來。 “呵……”葉璟輕笑一聲。“是這個道理。尤其是拋棄下我這一點,我不能更認同秦師弟?!?/br> 秦無垢露出自得的神情。 “只是。”葉璟神色倏忽地冷凝了下去,周遭氣氛如同要凝固了一般,“我自己的師父,我恨得了愛得了,豈輪得到旁人置喙!” 秦無垢一哆嗦,當即不敢再說一字。 葉璟看起來沒有了興致,冷淡同眾人禮貌告辭。 秦無垢疑惑他怎么突然發(fā)這么大的脾氣,在他旁邊的夕照峰峰主高昭啞然失笑,輕嘆道:“果然如此?!?/br> “咦?” 高昭自知失言,急忙掩飾了一下。 秦無垢不達目的怎肯罷休,連忙逼迫他,高昭無奈地道:“掌門,還請借一步說話。” 兩人步行出了主峰的大殿,殿外還有不少小弟子在用除塵口訣清理青石上的血痕,兩人也不介意,揚手布置下禁制,令交談不能被外人聽見,高昭這才開口道:“此事說來話長,整個千北門都知道,我曾經愛慕沈師妹。” 秦無垢撇了撇嘴:“我不是來聽你這些爛事的。” “掌門稍安勿躁?!备哒训馈!坝幸欢螘r間,沈師妹被她的師父扔到后山禁林里十年,要她磨礪心性,十年之期剛過,她再出禁林的時候,身邊就帶著這么一個孩子。瘦弱、孤僻、眼睛像是一只被拋棄的孤狼。這個孩子就是葉璟?!?/br> “還有這么一段往事?” “正是。”高昭陷入了回憶之中,“沈師妹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那孩子掰正,不是那么孤僻了,但是偏偏,我覺得他又朝另外一個方向歪過去了。我便試探了幾番,答案昭然欲揭……我正欲提醒師妹謹慎考慮,卻偏偏出了沉海秘境那檔子事情,而后沈師妹音信全無,大家都以為她死了。” 秦無垢眨了眨眼睛:“昭然欲揭什么?” “掌門可知最近執(zhí)法峰主很憂慮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