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師兄妹倆還在爭論不休。 從容不迫的陸家主沒有一絲剛剛穩(wěn)重的影子,常年只有一個表情的冰塊葉璟也忽怒忽憂,一副暴躁的模樣。看得陸家弟子和千北弟子俱是大開眼界。 涂山胥滿腦袋都是呵呵呵呵,怪不得陸吹墨見他第一反應(yīng)和葉璟差不多,原來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沈晴那貨教徒弟都用的什么啟蒙書籍?什么仙門師兄弟?什么霸道將軍俏皇帝?聽都沒聽說過啊,讓屬下找來,他改日非得翻翻。 ——不久后,涂山夫人無意間整理夫君的床頭書籍,隨意一翻,頓時花容失色,匆忙去找人商量對策。涂山胥再歸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家中妻妾紅顏看他的目光都怪怪的。 第55章 沈晴帶著攏云日夜趕路,這天沈晴進(jìn)入一座修真城市內(nèi)補(bǔ)給必須物品,攏云跟在她身后,因為她不愿意鉆靈獸袋,所以只能隱藏了尾巴,化作人形。攏云這些年用尾巴習(xí)慣了,突然變成雙腿,這會兒走路都是踉踉蹌蹌,整個身子幾乎都是掛在沈晴身上,粘膩得厲害。 兩個女人這種姿勢,惹得路人無不側(cè)目而視,只是沈晴浸yin天道多年,不笑的時候,渾身氣質(zhì)飄渺涼薄,再加上她修為已至出竅中期,渾身靈氣波動晦澀難辨,即便沒有威壓外放,也駭?shù)眯逓檩^低的修士呼吸不暢。 路人們晃了晃神,慌張移開視線,不敢多看,不敢亂想。 這便是修真界,只要有足夠的實力,即便做出再出格的事情,也沒有人會置喙。 沈晴補(bǔ)充了靈石、符箓、靈草以及攏云的靈酒,剛欲啟程,路過一處陰暗潮濕的巷子,攏云耳朵一動,突然聽見里邊傳來一聲清淺的少女音呻吟聲。 這聲音極為輕微,很快隱入喧囂之中消失不見。攏云側(cè)頭看沈晴,發(fā)現(xiàn)甚至連沈晴的修為都沒注意到。 攏云猶豫了一會兒,招呼沈晴在前邊等她,轉(zhuǎn)身鉆進(jìn)了黑暗的巷子。 攏云一向說風(fēng)就是雨,行事肆意。沈晴也沒多想,左右逛了逛又買了一些東西,這才出城找了個地方等待攏云回來。 約莫一個時辰后,攏云左右手各拎著一個少年人歸來,其中一個已然是進(jìn)氣多出氣少,鮮血將袍子染成褐紅,看樣子受傷有些時候,而且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另外一個倒是勉強(qiáng)醒著,卻也臉色蒼白,似乎下一刻就會暈死過去。 攏云將他們往地上一放,詢問沈晴:“你看他倆有救嗎?” “有的?!鄙蚯缙沉艘谎?,隨意應(yīng)了一聲。 攏云舒了一口氣,雙腿一并,恢復(fù)了自己花綠斑駁的大蛇尾。 醒著的少年人本就一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一看攏云的粗壯蛇尾,嚇得白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嚇到小孩子了?!鄙蚯巛p輕訓(xùn)斥一句,取了靈草給攏云包扎傷口。 攏云任憑她拿著帕子擦凈自己臉上的血跡,不樂意道:“這小兔崽子真是不識好歹,我把他從好幾只邪妖修手里救出來,竟然連謝都沒有,更何況我這么貌美如花,不感動得以身相許也就罷了,居然還不給面子暈了過去,實在是討厭?!彼辽蚯缫幌?,“你說是吧?” 沈晴正低眉順眼地給她處理傷口,聞言眉眼都沒抬起一下:“嗯,我家阿云最美了,乖一點(diǎn),不要亂動。” 沈晴本就是溫柔和善,被她這般低聲軟語的哄著,攏云頓時覺得四肢百骸都流淌過一股暖流,舒適得不可思議。 攏云喉嚨一干,心里突然轟轟隆隆響起重鼓。她突然理解了陸吹墨為什么那樣喜歡讓沈晴寵著。這種被人捧在手心里,仿佛是最珍貴的寶貝的感覺,真的是會上癮的。 她連忙側(cè)過臉,掩飾住紛亂如同蝴蝶亂飛的心緒。 處理罷了攏云的傷勢,沈晴這才去觀察兩個少年。 兩個少年都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jì),一粒丹藥喂進(jìn)去,那個被攏云嚇暈過去的少年很快悠悠轉(zhuǎn)醒,他看見沈晴在處理同伴身上的傷勢,意識到她們二人跟追殺他們的邪妖不是一伙,眼睛一亮,但是很快他的希望之火就熄滅。 少年虛弱道:“前輩不用白費(fèi)力氣了,小白她已經(jīng)……” 像是回應(yīng)她一般,另外一個少年呼吸越來越微弱,風(fēng)中殘燭般隨時都會熄滅。 沈晴沒有理他,她抬起手,撥開了眼前這少年厚重的劉海,這張臉?biāo)?jīng)見過,原本在那里的暗紫色胎記顏色已經(jīng)淡去不少,但還是有個淺淺的印記,不細(xì)看根本看不出來。 ——白鹿。 那個聲音軟糯可愛,自帶波浪線的小姑娘。性格也異常乖萌,簡直滿足了沈晴對于蘿莉的所有幻想。沒想到三十年過去,她依舊是一副蘿莉樣子,看起來就沒怎么長大。 攏云自背后戳了沈晴一下,沈晴這才從驚訝中清醒過來,從儲物袋取了幾株靈草,又取了一些丹藥,盡數(shù)喂給了白鹿。 那少年嘆息了一聲:“前輩宅心仁厚,可是小白卻是命數(shù)如此,只怕再也醒不過來,要浪費(fèi)前輩的丹藥了。” 突然一聲弱弱的輕咳聲傳來,少年驚異地瞪大了眼睛。 白鹿只覺一股熱流滑入腹中,渾身斷裂的經(jīng)脈被迅速修補(bǔ),傷口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愈合,她全身都暖洋洋的,舒服得像是回到了母腹。 白鹿積攢了些許力氣,而后緩緩睜開了眼睛。 “醒來了吧。哼,小家伙,讓你不相信我家阿晴!”攏云氣勢洶洶的指責(zé)少年。 少年有些尷尬,旋即反駁道:“即便醒過來又有什么用,她傷及本源,經(jīng)脈盡毀,今后怕是無緣天道,醒來也是徒增傷心。” 他話音剛落,沈晴正囑咐白鹿:“凝聚些靈氣試試?!?/br> 白鹿看著她的臉,呆呆愣著。 沈晴柔聲又叮囑了一遍。 白鹿身體猛然一顫,周身樹葉,小石頭猛然懸空。 “靈氣暴走了?!鄙蚯鐭o奈搖搖頭,“看來是無礙?!鄙焓忠稽c(diǎn)白鹿的額頭,白鹿眼皮一翻,倒地沉睡過去。 攏云立刻又白了少年一眼,刻意來打他的臉:“如何?” 少年長大嘴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他出身于丹藥世家,對于各種各樣的傷勢都有所了解,正是因為如此,才篤定白鹿沒救了,勸說沈晴不要浪費(fèi)丹藥。誰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過幾味藥下去,白鹿不但清醒過來,而且經(jīng)脈都被修補(bǔ)完善。 如此一來,白鹿的靈氣壁必然更為堅韌,修為定然能夠更上一個臺階。倒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了。 沈晴急著趕路,直接將少年和白鹿安置在了一處較為安全的地方,留下一些丹藥。也不待白鹿醒來,她便帶著攏云匆匆離開。 … 大陸與東海對峙前線。 此刻太陽高掛在空中,海風(fēng)平靜,空氣里彌漫著悶熱的氣息。 陸昊正獨(dú)身從遠(yuǎn)處飛遁過來,手上抱著兩個大靈果,他突然聽見不遠(yuǎn)處有打斗聲,眉頭一皺,連忙趕了過去。 打斗的兩人眼中只有彼此,一時間沒有注意到陸昊近身,陸昊看見其中一人是葉璟,略一思索,沒有現(xiàn)身,而是隱匿了身形。 葉璟艱難格擋住了一記殺招:“涂山胥,你別癡心妄想,我不會修煉你的那個功法的?!?/br> 涂山胥聞言,笑得花枝亂顫:“死相,以前怎么沒看出來你這么犟,更何況,這功法怎么不好了?只要你肯學(xué),我敢保證,無論是沈晴,還是陸吹墨,都不會是你的對手?!?/br> 聽到自家表妹的名字,陸昊有些緊張,連忙聽得更仔細(xì)認(rèn)真。 “涂山胥你別太囂張,陸吹墨手里有滅神劍?!比~璟蹙著眉頭提醒涂山胥。 “滅神劍竟然認(rèn)她為主,我真是不可思議。但是即便如此,又能怎樣?”涂山胥流露出一絲傲慢,“除非滅神劍在殷紀(jì)望手里,否則其他任何人,我都不怕?!?/br> 葉璟垂眸不語,從涂山胥的字里行間猜測他的身份,正在這時候,身后一側(cè)微小的氣息涌動吸引了他的注意,葉璟想也不想,揚(yáng)手就一記毀滅之力砸了過去。 陸昊心中一緊,連忙避開,火急火燎朝人多處逃竄。 葉璟臉色微沉,連忙追了上去。 陸昊邊跑邊喊:“葉璟,你要欺負(fù)我表妹是不是?我都聽見了!葉璟你就是個混蛋,虧我小時候還瞎了眼覺得你是面冷心熱,還在表妹面前給你說話!” “與我何干?”葉璟冷淡道。 陸昊又怒又惱,他本來就急性子,當(dāng)即口不擇言:“葉璟你不僅是混蛋,你還是個白眼狼!用卑鄙的手段對付自己的師妹,還……還大逆不道地戀慕自己的師父!你就是一畜生!要是沈晴知道了,不知得多惡心自己有這么一個徒弟!” 葉璟臉色瞬間陰了下去,周身氣息隨著他的情緒變化,升起若有若無的黑色霧氣,整個人如同地獄里走出的厲鬼。 陸昊聽見背后有破風(fēng)聲傳來,他匆忙之中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所有的退路全部被堵死,頭上有裹挾著無邊殺氣的煉妖鼎,隨時都可能落下來,腳下是如淵似海的規(guī)則之力,像是雪崩一樣朝他涌來,而正后方是數(shù)十道劍氣,隨便哪一道都可能將他戳個窟窿。 陸昊猛然明白。 葉璟……這是要置他于死地啊…… 為什么?就因為他偷聽了他們談話? 來不及細(xì)想,陸昊趕緊將所有的靈氣運(yùn)轉(zhuǎn)到腿上,繼續(xù)飛速逃跑,突然,他察覺到幾道劍氣突然從他耳邊掠過,和他身后那幾道劍氣絞成一團(tuán)。 這幾道劍氣陸昊非常熟悉,他死里逃生地看向劍氣的主人:“表妹救我!” 陸吹墨白衣黑發(fā)的身影極快地掠過海面,來到了陸昊身邊,只見她劍光一閃,頃刻就劃開了葉璟的毀滅之力,但是不過一眨眼,那暗紫色的毀滅之力就從新聚攏,如同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陸吹墨皺起眉頭,眼見毀滅之力和煉妖鼎就要一上一下將陸昊夾住,她知道二者的威力,瞥了一眼葉璟恨極甚至都帶著通紅的眸子,陸吹墨立刻反應(yīng)過來陸昊危矣,她狠狠咬咬牙,抬手拔了劍鞘。 陸吹墨再次抬起劍。 妖魔鬼怪,陰風(fēng)鬼影,怒嚎聲,鬼哭聲,呻吟聲,混做一團(tuán),如同進(jìn)入了地獄一般。劍刃伴隨著黑色的濃重業(yè)力,如同一道龍卷風(fēng)一般朝暗紫色的毀滅之力卷去。 如同風(fēng)卷烏云一般,毀滅之力頃刻散盡。 葉璟早就料到如此,卻也不驚,他揮揮手,之間煉妖鼎以一個極為刁鉆的角度朝陸昊罩了過去! 陸吹墨臉色頓時大變,她剛剛拔劍那一瞬間,才意識到殷紀(jì)望為何囑咐她滅神劍不能出鞘,因為出鞘不過一招,她渾身的靈氣就被抽了個干凈,如今自己連一絲力氣都提不起來。眼見煉妖鼎朝陸昊砸了過去,陸吹墨意識到提醒已經(jīng)來不及,連忙拉住陸昊,飛身一擋。 疼痛立刻襲來,陸吹墨瞬間失去所有意識。 “葉璟你在做什么!”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平素溫柔的語調(diào)徹底走形,音尾顫抖,帶著失望。 葉璟瞬間從無邊殺意之中清醒過來,他知道來人是誰,卻不敢回頭看她。 他慢慢反應(yīng)過來自己做了什么,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無數(shù)黑線正順著他的血管向四肢百骸蔓延。 第56章 陸吹墨在靈氣耗盡的情況下,猛然被罩入了煉妖鼎之中。煉妖鼎乃上古之時就流傳下來的寶物,威力驚人,強(qiáng)悍如洪荒妖神也避之三尺。更何況陸吹墨? 陸昊被陸吹墨用力一推,跌倒在地,他再回頭看去,只見煉妖鼎神光之下,陸吹墨的衣裳、肌膚、骨骼如同蠟一般開始融化,他腦子頓時一片空白,起身就要往煉妖鼎下沖過去。 攏云見狀,連忙伸尾巴一攔,陸昊就地栽倒,攏云伸手把他扶起來:“你冷靜一些?!?/br> 冷靜?如何能冷靜? 陸昊唯一的想法就是恨自己太弱,不僅不能幫助陸吹墨,反倒成了她的累贅!更恨不能撕碎葉璟給陸吹墨償命! 就在此時,煉妖鼎突然周身一晃,憑空消失,一個白衣女修半跪下身體,小心翼翼地扶住了陸吹墨,喂給她一粒丹藥。 那丹藥身上繚繞著若隱若現(xiàn)的冰霧,攏云抬頭一看,驚愕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居然有六道丹息,沈晴你這妖孽!” 陸昊這才發(fā)現(xiàn)丹藥周身的并不是霧氣,而是如同衛(wèi)星一般環(huán)繞著它的六道丹息,而那抱著陸吹墨的白衣女修不是旁人,正是陸吹墨的師父。他心中一輕,情緒這才穩(wěn)定了下來。 是沈晴。 陸吹墨總跟他說起沈晴,陸昊雖然和沈晴沒有太多接觸,卻也知道了她有多擅長丹藥。若真是六道丹息的丹藥,那足以活死人rou白骨,陸吹墨可能有救。 然而,讓陸昊失望的是,陸吹墨依舊靜靜躺著,動也不動,氣息微弱得隨時會消失。 就在這時候,一直在原地等待的涂山胥發(fā)現(xiàn)葉璟走得時間有點(diǎn)長,懶洋洋順著葉璟的氣息一路尋來,發(fā)現(xiàn)眼前的情況,他嘴角一勾,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