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李嬤嬤瞅瞅她,將信將疑。 凝香真的怕陸成糾纏,到了小吃街就開始防著他,遠遠地觀察街上行人,怕又偶遇。 確定前面一片沒有陸成,凝香暫且放下了心。 只是沒等她的心落穩(wěn),就聽路旁有人喊“徐姑娘”。 那爽朗的聲音,雖然每個月才聽一兩次,也足以讓凝香認出來了。 凝香難以置信地轉(zhuǎn)了過去。 旁邊是兩個攤鋪,都是用車板充當(dāng)?shù)模驗樽筮厰傋雍笏艘活^灰毛毛驢,凝香幾乎最先看向的那邊,見攤鋪主人是個四十多歲左右的漢子才移開了視線。走得近了,瞥到另一車板上擺了一籃鮮紅的櫻桃,凝香被那色彩吸引,也多看了眼。 就剛剛看的,剛剛看時車板前還沒有人,可是現(xiàn)在,陸成卻鬼魅似地冒了出來,手里抱著疊在一起的幾個竹籃,一邊往車板上放一邊驚喜地望著她與李嬤嬤,“好巧,又遇上你們了?!?/br> ☆、第41章 到果園做事后,每到豐收季節(jié),陸成心底都會冒出一個念頭。 終有一日,他要有片自己的果園。 然而想弄果園談何容易,既需要果苗又得有地,即便小點的園子,沒個百八十兩也辦不成。 家里陸陸續(xù)續(xù)出事,陸成攢的那點錢完全不夠用,他就先在后院養(yǎng)了十株櫻桃樹。頭兩年結(jié)的櫻桃稀稀拉拉,都自家人吃了,再送交好的鄉(xiāng)鄰點。去年小賺了五兩,今年樹高果多,每顆結(jié)了約莫三十來斤,陸成便摘了果子,運到府城來賣。 今日是他來府城的第三天。前兩天他都是直接將櫻桃送到通過吳家認識的大戶人家,也賣了大部分櫻桃。今日是最后一批,陸成照舊先去大戶人家送果子,然后故意剩了兩籃子來小吃街賣,一邊賣一邊等她。 清晨的天空湛藍如洗,陸成心里也是一片晴朗。 賣櫻桃總共賣了九兩,算上之前攢的,就算她一文錢也沒有攢下,他也可以幫她贖身了。 所以看到凝香“鬼鬼祟祟”地走過來,陸成臉上的驚是假的,喜卻是實打?qū)崱?/br> 凝香沒覺得喜,倒是被他嚇了一跳。看看驢車上的櫻桃還有那些空籃子,她實在無法相信陸成是專門為了她才來賣櫻桃的,他有兒子,隨時都可以抱兒子當(dāng)幌子,可櫻桃不是他想有就能變出來的啊。 但說他是單純來賣櫻桃的,凝香也不大相信。 “陸大哥?!蔽疵饫顙邒呱?,她勉強寒暄道,“這么巧,陸大哥來賣櫻桃?” 陸成嗯了聲,拍拍手上的土,熱絡(luò)道:“你們要回家吧?正好我也準備走了,咱們還一起走?” 凝香馬上婉拒:“不用了,陸大哥明明還有一籃子沒賣,還是賣完再回去吧,這么遠趕過來,別因為好心幫我們提前收攤,耽誤生意?!?/br> 說著拽著在一旁笑著看熱鬧的李嬤嬤就要走。 陸成當(dāng)然不會讓她跑了,迅速攔到她身前,見她氣紅了臉,不安地打量周圍的人,陸成摸摸鼻子,神色尷尬地同李嬤嬤商量道:“嬸子,上次徐姑娘幫我照顧阿南,阿南貪玩得罪了徐姑娘,我一直想跟她賠罪都沒機會,今日既然碰上了,要不您先去買東西,我跟她好好賠不是?” 他胡說八道,編瞎話跟真的似的,還冤枉阿南得罪了她,凝香臉色更難看了,冷冷道:“我,我沒生阿南的氣,你快讓開!” 第一次被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攔住,凝香又急又無措,只知道攆他走,沒細想自己說了什么。 陸成無奈地看著李嬤嬤。 李嬤嬤視線從他臉上移到凝香臉上,見小姑娘臉蛋紅撲撲的,櫻桃似的嘴唇緊緊抿著,杏眼冷冷地瞪著陸成胸口,豈止是生氣了,氣還不小,但跟大仇大恨的那種憤怒相比,凝香這模樣更像相好的男女鬧別扭。 李嬤嬤就猜到,準是上次回家陸成與凝香發(fā)生了什么。 雖然覺得陸成這人挺不錯的,李嬤嬤還是更偏心凝香,輕聲勸陸成道:“你們兩家挨得近,想賠罪改天還有機會,你快先忙生意去吧?!?/br> 李嬤嬤幫著她,凝香安心了些。 頭頂卻傳來男人平靜又霸道的聲音,“嬸子還是先去忙吧,今日不跟徐姑娘說清楚,我良心不安?!?/br> 凝香憤憤地抬起頭。 陸成低頭看她,桃花眼堅定里又有絲溫柔,仿佛整條街他只看到了她一人。 凝香不信邪,往旁邊挪了一步。 陸成平靜地跟著她挪。 凝香氣得,罵人罵不出來,打他更不可能,一張小臉憋得越來越紅。 兩人加起來年紀也沒李嬤嬤大,在李嬤嬤看來簡直就像兩個孩子在鬧別扭。掃了眼四周,見不少人注意到了這邊,李嬤嬤立即充當(dāng)和事老,低聲勸凝香:“算了,你就聽他說兩句,我?guī)湍阗I綠豆糕回來?!?/br> 街上這么多人,她不必擔(dān)心陸成會對凝香怎樣。 不再給凝香犯倔的機會,李嬤嬤揚聲囑咐她好好挑兩斤櫻桃買回家給孫子吃,算是給二人說話的理由,然后就快步去買東西了。 凝香想追上去,卻被陸成一把攥住了手腕。 “你……” “你若不坐我的車回去,我就一直跟著你,你若不馬上答應(yīng),我立即喊你媳婦。”陸成看著她,低低地威脅道。今日他必須跟她談贖身的事,她一心躲他,好言好語不管用,那他只能先逼她答應(yīng)。 “你先放開我!”凝香瞅瞅左右,氣得都快哭了。 “媳婦?!标懗傻吐晢镜?。 他真敢喊! 凝香只覺得一聲響雷在耳邊炸開,轟得她腦海里一片空白。 陸成趁機提醒她,“再不答應(yīng),我喊的聲音更大,不信你試試?!?/br> 被人在街上攥著手腕,被人用敗壞她的名聲威脅,凝香卻沒有任何辦法擺脫他,羞怒變成無力,凝香再也忍不住,低頭哭了,哭得沒有聲音,只有眼淚不停地滾了下去。 她招誰惹誰了,侯府里有裴景寒,難得可以回家,又遇到了陸成,一個個都欺負她。 看到她哭,陸成的手就像被燙了一養(yǎng),馬上松開了她,無措地賠罪,“香兒,我……媳婦!” 卻是見她不肯聽又想走開,陸成想也不想再次威脅起了她。 凝香氣得眼淚都不掉了,猛地轉(zhuǎn)向這個無賴的男人,“你……” “我給阿南買了只蒼鷹?!?/br> 在她還掛著淚珠的臉龐轉(zhuǎn)向自己時,陸成及時道,像是小孩子做了什么值得夸贊的事,迫不及待地告訴長輩聽。眼瞧著小姑娘果然震驚地忘了哭也忘了罵他,陸成悄悄松了口氣,繼續(xù)道:“就是那天在百鳥園買的,跟他買的是一窩?!?/br> 凝香腦海里頓時浮現(xiàn)四只站在鳥架上的蒼鷹,塊兒頭都快跟阿南差不多了,鷹爪鋒利,鷹喙如鉤,鷹眼兇狠,非但吃rou,還最愛吃活物。 氣紅的臉不受控制地白了,凝香眼中怒火當(dāng)即轉(zhuǎn)成指責(zé),情不自禁地跟著他走到驢車旁,一邊假裝挑櫻桃一邊低聲斥道:“你為何要買那樣的兇鳥給阿南?你就不怕阿南受傷?陸成,我就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當(dāng)?shù)模 ?/br> “因為我希望阿南長大后有出息。”成功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陸成居高臨下看著她臉,那眼神簡直就像獵人看已經(jīng)誘到圈套里的肥兔,“你放心,阿南很喜歡它,我熬鷹時抱著阿南一起熬的,那鷹通人性,知道阿南也是它主人,不會傷他的?!?/br> 凝香皺皺眉,目光定在了長在一起的兩顆櫻桃上,“什么叫熬鷹?” “就是讓它認主,聽話?!标懗杀M量用簡單的話解釋道,想到什么,笑了,“就昨天,我們摘櫻桃,阿南在旁邊玩,有只螞蚱蹦到它跟前,阿南剛想抓,被將軍一嘴叼了起來,氣得阿南追雞似的追它。” 凝香聽得入了神,她知道,將軍肯定就是他們給蒼鷹起的名字。 但她無法將昔日看到的蒼鷹與雞聯(lián)系到一起,疑惑道:“那么大的鳥,阿南真的不怕?” 陸成立即明白她誤會了,低笑道:“不是,我買的是第五只,比那四只小了一半,離遠點看確實跟母雞差不多,我估計阿南真把將軍當(dāng)雞看的?!?/br> 凝香想象小家伙追著母雞跑的可愛樣子,忍不住笑了。 她愛聽這個,陸成又接著講了他用鸚鵡換蒼鷹的事,免得她誤會他花錢大手大腳。 凝香沒想那么多,但現(xiàn)在聽他說了,不由佩服陸成聰明,人也會說話,能哄的掌柜賣他。 之前僵持的氣氛不知不覺就緩和了下來。 陸成個子高,遠遠瞥見李嬤嬤回來了,他小聲懇求道:“徐姑娘,我真有正事與你商量,你再坐一次我的車?” 提到這個,想到方才,凝香臉又繃了起來,諷刺地道:“我不答應(yīng),你就不糾.纏了嗎?” 陸成老老實實道:“不會,但我保證今日之后,不會再如此欺負你。” 語氣十分地誠懇。 凝香不置可否。 陸成知道她是默認了,笑笑,捏了一顆櫻桃遞給她,“嘗嘗吧,我們家后院種的?!?/br> 凝香歪過腦袋,不想吃他的東西,答應(yīng)與他同車回去,不過是逼不得已。 已經(jīng)走過來的李嬤嬤瞧見這一幕,搖搖頭笑了,看著站在一起簡直如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兒俊男美女,短暫的欣慰后,又有點替凝香發(fā)愁。陸成要容貌有容貌,要本事有本事,一年十二兩工錢,即便有個兒子,在鄉(xiāng)下也是吃香的婚嫁人選,只是凝香…… 想到侯府里那位說一不二的世子,李嬤嬤暗暗惋惜。 凝香是好姑娘啊,若非有世子那座大山壓著,她早定下凝香當(dāng)兒媳婦了,哪里有陸成的事。 “嬤嬤回來了。”凝香扭頭時看到了她,略顯別扭地招呼道。 李嬤嬤笑,將手里的油紙包遞給凝香,直接問陸成,“真不賣了?” 一句話就免了凝香再費事解釋的煩惱。 凝香默默低下頭。 陸成朗聲道:“不賣了,剩的不多,回頭嬸子與徐姑娘一人分點,拿回家嘗嘗鮮。這樣,你們先去那邊等等,我馬上套車,很快就好了?!?/br> 李嬤嬤點點頭,領(lǐng)著凝香走到遠處等他。 陸成利落地套好驢車,趕車靠近她們時,桃花眼不加掩飾地望著穿綠裙的姑娘,顧盼生輝。 “陸成長得可真俊?!崩顙邒哂芍缘刭澋?。 凝香在心里輕輕嗤了聲。 道貌岸然,說的就是陸成這種人。 ☆、第42章 夏天一到,回家的漫漫長路就不如春秋舒坦了。 日頭還沒升高,但那透過兩樹之間縫隙照過來的光芒已經(jīng)明亮到刺目,凝香面朝西坐著,就覺得后背熱烘烘的,猶如被爐子烤,因為日頭在東南,她左邊臉頰也被照得比右邊熱。 小姑娘低著腦袋,蔫蔫的,自上車后一句話都沒有說。 李嬤嬤同陸成聊了幾句,見凝香這樣,知道兩人還沒有解開心里的疙瘩,就也不說話了,人上了年紀,她精神頭不如凝香,慢慢地就犯困了,靠著車板打盹兒。 陸成回頭看了眼,專心趕車。 驢車不緩不急地到了白河鎮(zhèn)。 凝香下車送李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