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jié)
馮年死死盯著他。 章鴻林馬上知道買果園的事出了變故,但他無論如何都不想通馮年憤怒的理由,因此也沒法替自己辯解什么,只疑惑地等著馮年告知。 他臉上的茫然不是裝的,馮年看得出來,但章鴻林不是故意的又如何?就因?yàn)檫@個人,他第一次去找陸成的麻煩,差點(diǎn)被打成殘廢,這次信心十足地去吳家準(zhǔn)備踩陸成一腳,結(jié)果反倒被陸成看了笑話。 簡直就是他的災(zāi)星! 一句廢話都不想說,馮年轉(zhuǎn)過身,很隨意般的拍了拍手。 林中立即走出來三個黑衣人,其中一人手里還拎著條麻袋。 馮年曾經(jīng)想用這招對付陸家三兄弟的,章鴻林勸他別沖動,人家陸家背后靠著鎮(zhèn)遠(yuǎn)侯府呢。今日馮年倒要看看,他章鴻林有沒有人給他撐腰! “打!” 隨著他的一聲低喝,章鴻林拔腿就跑,三個黑衣人則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去,畢竟是專門靠這個吃飯的,黑衣人很快就抓住了章鴻林,像蒙兔子一樣將麻袋套到了章鴻林頭上,跟著便是一陣拳打腳踢。 男人哀嚎聲,拳腳加諸于身的碰碰悶響,連綿不絕。 打了足足一刻鐘,馮年才喊停,領(lǐng)著三個黑衣人氣沖沖地走了。 小樹林里,粗麻袋不停地扭動,好不容易里面的人才露出了腦袋,卻是頭發(fā)凌亂,鼻青臉腫,簡直像乞丐堆里爬出來的,再也看不出之前清秀俊朗的書生模樣了。 但吳家派來盯梢的小廝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眼看章鴻林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確定沒有出人命,小廝立即回去復(fù)命了。 陸成從城里回來,就得到了這個消息,愣了會兒才記起章鴻林是哪號人物。 記起了,陸成對傳話小廝道:“勞煩你轉(zhuǎn)告老爺,就說我心里有數(shù)了,他老人家不必再擔(dān)心。” 說話時桃花眼里帶著笑,人畜無害。 ☆、158|99 怕凝香自責(zé),陸成只說馮年想搶園子,沒有提及章鴻林,至于如何報(bào)復(fù)章鴻林,陸成自有法子。 當(dāng)天傍晚將地契交給凝香,翌日陸成又去了果園,臨走前讓陸定五天后再去換他。 不是說果園成了自家的就更上心了,而是剛剛經(jīng)過雹災(zāi),果樹容易染病,陸成必須看緊點(diǎn),一旦發(fā)現(xiàn)兆頭好及時處理,容不得半點(diǎn)馬虎。果子丟了一年問題不大,果樹壞了可難辦,十年育樹,果樹從一棵小樹苗培育到盛果期太耗時間了。 東林村距離留仙鎮(zhèn)十幾里地,因?yàn)殛懠胰藳]有特意聲張,陸成買了五十畝果園的事過了一陣才傳了過來。潘氏是提前從侄子口中聽說的,并未多想此事,只覺得侄子有出息,替小兩口高興,逢人打聽她就都說了出來,有人問陸成哪來的這么多銀子,潘氏直接說了實(shí)話。 許家有錢,這事村民們都知道,確定了,大多數(shù)都羨慕一下陸家有有錢的親戚,平時愛拈酸的便諷刺陸季安入贅的事,凝香在街上坐著與附近的婦人們閑聊時,偶爾聽到一兩句酸話,根本沒往心里去。 重活一次,凝香心更大了,自己過得好就行,管旁人說什么。 他們這邊歡歡樂樂的,鎮(zhèn)上陸氏聽到侄子買果園的風(fēng)聲,立即領(lǐng)著女兒趕了過來。 陸成不在家,陸定去地里干活了,阿桃領(lǐng)著阿南阿木在院子里玩。孩子們最好打發(fā),自己編個故事,你演壞人我演好人,嘰嘰喳喳地就能玩半天,中間再擺擺家里的籃筐什么的,自得其樂。 凝香剛買了黃紙回來,快到中元了,村民們陸陸續(xù)續(xù)去上墳,等陸成回家,他們一起去。 正要剪紙錢,聽到阿桃大聲喊姑母。 凝香忙放下剪刀,將黃紙放到東炕頭,這才出去接客。 “你們在外面玩,我們大人有話說?!标懯夏樕缓茫愿琅畠涸谕饷婧搴⒆?,不許他們進(jìn)屋。 周玉悄悄朝凝香眨了下眼睛,頗有點(diǎn)讓她好自為之的意思。 凝香想不到自己犯了什么錯啊,帶著一肚子疑惑請陸氏進(jìn)了屋。 “聽說你們把果園買下來了?”一進(jìn)屋,陸氏熟稔地坐在炕上,盯著侄媳婦問道。 凝香不由地在心里嘀咕,莫非姑母不贊同? 有了這個念頭,凝香就會說話了,笑道:“是啊,園子剛遭了災(zāi),這會兒買比平時便宜……” 她想解釋陸成買果園的主意沒錯,但陸氏想問的并不是這個,直接打斷道:“花了多少錢?” 她氣勢凌人,凝香莫名心虛,放低聲音說了數(shù)目。 陸氏笑了笑,皮笑rou不笑的那種,“都是跟你三嬸借的?” 凝香忽然就懂了,陸氏是在生氣他們沒有去找她借錢,覺得陸成與許氏更親了。 凝香聰明地撒了個小謊,仿佛依然沒猜到長輩生氣的緣由,像是普通閑聊那般道:“嗯,那天吳老爺跟陸成商量好價(jià)錢,讓陸成去城里走一趟辦差事,陸成順便就去了我三嬸家。我們家里有五十兩,陸成本想跟三嬸家借點(diǎn),回來再找您借點(diǎn),三家湊一湊,但回家路上聽說馮年也想搶果園,陸成怕來回來去湊錢耽誤事,就都從我三嬸那里借了,搶在馮年前面去吳家換了地契。姑母,你說馮年為何老跟咱們家過不去啊?明明是他們先跟這邊斷絕關(guān)系的?!?/br> 黛眉皺了起來,滿臉疑惑。 許是近墨者黑,跟陸成相處了這么久,凝香糊弄人的本事也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加上她平時溫溫柔柔的非常懂事,陸氏果然沒有懷疑。既然侄子并非忘了她這個姑母,而是防著馮年才一口氣從嫂子那里借了三百兩,陸氏胸口不堵了,跟侄媳婦罵起馮家的種種不堪來。 姑嫂倆相處和睦,晌午一起做了飯吃。 “表嫂,我娘過來路上都快氣炸肺了,您怎么哄好她的?”回家之前,周玉抓空同凝香低語道。 凝香裝作聽不懂的樣子,疑惑道:“姑母為何生氣?” 表嫂傻乎乎的,周玉剛要提醒,心中一動,無奈道:“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懂?!?/br> 回家她問母親去。 十三歲的小姑娘竟然老氣橫秋地嫌棄自己,凝香失笑,揉揉表妹腦袋,目送娘倆上了車。 第二天陸定又去換了陸成回來,凝香一邊幫他擦身子一邊笑著學(xué)這事給他聽。夏天天熱,陸成只要回家都會亮著胸膛,看得多了,凝香早沒了最初的羞澀,只要他別直勾勾地盯著她,也不使壞將褲子也脫了,凝香便能神色自如地幫他。 “香兒真聰明,否則姑母不會說你,肯定還得找我罵一頓?!毕氲焦媚傅钠?,陸成真有種躲過一劫的慶幸感,低頭狠狠親了媳婦一口。 凝香先前沒有琢磨陸成的舉動,現(xiàn)在忍不住問道:“那你,怎么沒想到跟姑母借錢?” 周家家境確實(shí)不如許家,但應(yīng)該也有幾百兩的積蓄,兩家挨得近,陸成應(yīng)該更陸氏更親才對,更何況陸成與陸氏幾乎是姐弟的情分,許氏半路嫁過來的,離得還那么遠(yuǎn)。 兩個長輩凝香都敬重,她就是好奇陸成的心思。 陸成看看溫柔賢惠的妻子,沒有隱瞞,摸摸她頭發(fā)嘆道:“三嬸那邊,銀子是許家攢下來的,雖然現(xiàn)在由三叔打理棋社,鋪?zhàn)訁s是三嬸的,三嬸完全可以自己做主借我銀子,三叔肯定沒有意見。姑母那邊,錢是姑父掙的,幾十幾兩姑母隨便花,多了,她能不跟姑父商量嗎?姑父愿意當(dāng)然好,萬一……” 萬一不愿意,兩口子多半會鬧別扭。 凝香懂了,幫他擦擦胸口,不再商量明天上墳的事。 不怪陸成有這樣的顧慮,凝香同周天佑也見過幾次面了,而人與人之間的親疏很容易看出來。許氏是城里姑娘,但來到陸家就跟回家似的,幫忙做飯幫忙收拾飯桌,換身衣裳與農(nóng)家媳婦差不多。周天佑是男人,用不著他做什么事情,但他坐在那里很少說話,總給人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是天生不擅長與人打交道,還是打心眼里不想融入這個家? 陸成看得出來,凝香也看得出來。 ~ 第二天陸成趕著驢車早早出發(fā)了,先去自家的墳地。 他的祖父祖母、父母葬在一塊兒,馮姑娘的墳?zāi)挂苍谶@邊,但是稍微離得有點(diǎn)遠(yuǎn)。 凝香見陸成給公爹婆母磕頭時還算平靜,往馮姑娘墳頭走時忍不住低聲問他,“為何隔開了?” 一家人都是就近葬的,陸成將馮姑娘墳?zāi)古媚敲催h(yuǎn),阿南長大了多想怎么辦。 “馮姑娘臨走前交代的,說以后可能會遷墳,別擾了父親他們?!?/br> 七月了,山上清風(fēng)習(xí)習(xí),陸成的聲音平靜而悠遠(yuǎn)。 凝香心里有點(diǎn)難受。 遷墳,誰會替馮姑娘遷墳?如果阿南生父始終不出現(xiàn),阿南就永遠(yuǎn)不會知道身份真相,自然沒有人會給馮姑娘遷墳,也就是說,馮姑娘死前還在盼望那個男人有一日會回來找她,給她該有的名分。 可是那人會來嗎?他又為何一去沒有音信? 沒人知道這個答案。 小小的土包就是一個墳頭,周圍長了一些雜草,陸成彎腰拔草,再用鐵鍬鏟些土往墳上補(bǔ)。 墳前豎著一塊兒簡單的墓牌,上面寫的是陸成之妻馮氏。 凝香沒有任何不舒服的念頭,她讓阿南跪下,她半跪在一側(cè)指著墳?zāi)菇趟?,“阿南,這就是你另一個娘親的墳,娘親也是跟祖父祖母他們那樣,先埋在這里,再去了天上,你快給娘親磕頭,娘親在天上看得見咱們呢?!?/br> 阿南還不懂得這樣復(fù)雜的悲傷,在他眼里,跟爹娘來來山上是很好玩的事。剛剛給祖父祖母磕過頭了,小家伙很熟練地又跪了下去,有模有樣地磕了三個頭。 “阿南喊娘?!蹦闳讨蹨I,指著墓牌教他。 阿南乖乖地喊娘,聲音清脆好聽。 一陣風(fēng)迎面吹來,墳頭有細(xì)沙滾落,仿佛在回應(yīng)男娃稚嫩的童音。 陸家的親人祭拜過了,夫妻倆領(lǐng)著孩子去了徐家,與徐守梁一家人再去拜祭凝香的父母。 陸成跪拜父母時沒哭,凝香沒忍住,在二老墳前哭得一塌糊涂,腦海里是小時候被父母疼愛的一幕幕。她一哭,阿木阿南跟著哭了,一邊一個靠在她身上,最后還是李氏擔(dān)心凝香肚子里的孩子,及時將人勸住了。 黃昏時分回到家,凝香眼圈紅紅的,情緒依然低落。 “明天我?guī)銈內(nèi)ス麍@逛逛?”孩子們在外面玩,陸成摟住妻子,想方設(shè)法讓她開心起來,“我看了下,一棵果樹上差不多還剩十來個,秋天摘了多少能賣點(diǎn)?!?/br> “那你還給我摘?”果子不多,凝香立即舍不得吃了,小聲嘀咕道。 “我媳婦閨女愛吃,就是不賣錢我也得先顧著你們娘倆?!标懗捎H親她額頭,柔聲哄道,“要不明天你幫我找找,哪棵果樹上果子多點(diǎn),我就去那棵上面給你摘?!?/br> 凝香輕輕捶了他一下,掃墓的悲傷淡了下去。 次日一家人去了果園,晌午嚴(yán)敬坐東,請他們?nèi)ビ删映韵?/br> 進(jìn)了酒樓,就聽里面有人高聲道:“胡人又犯境了,聽說西北那邊連吃敗仗,皇上大發(fā)雷霆,斬了好幾個大官!” 凝香心跳突然加快。 西北形勢不好,皇上很快就會調(diào)裴景寒父子過去,素月說她會同行,裴景寒真的允許嗎? ☆、159|99 七月底,鎮(zhèn)遠(yuǎn)侯府果然收到了圣旨,命裴景寒父子立即調(diào)遣五萬精兵,明日一早趕赴西北。 泰安府距離京城只有兩日快馬的路程,消息來往十分靈通,早在戰(zhàn)起時,裴景寒父子就在關(guān)注朝中動靜了,因此對出征早有心理準(zhǔn)備,旨意一到,父子倆在書房商量一番,分頭忙碌起來。 天黑了,裴景寒才回了冷梅閣。 沈悠悠早在院里等他了,一看裴景寒歸來,沈悠悠心急地迎了上來,“表哥外面都忙完了嗎?” 五月初成親,至今快要三個月了,最初的冷戰(zhàn)后,沈悠悠依仗著自己的身份,撒撒嬌服服軟就哄得裴景寒與她圓了房。俗說話床頭吵架床尾和,有了在另一世的經(jīng)驗(yàn),沈悠悠極其擅長討好男人,裴景寒認(rèn)定她要加害素月卻依然娶了她,就說明即便事情乃她所為,裴景寒也不是特別在意,他真正要的,是她聽他的話。 那沈悠悠就聽他的,絕不再主動提及舊事,也不理會素月,只當(dāng)素月是裴景寒養(yǎng)在前院的二房,左右她要的是裴景寒的身份,只要她在世子夫人的位置上站穩(wěn)了,將來不愁沒機(jī)會教訓(xùn)素月。掃興的話不提,再費(fèi)盡心思討好裴景寒,夫妻倆真的過上了新婚燕爾的生活。 裴景寒呢,他喜歡沈悠悠的身體,喜歡沈悠悠在錦帳里流露出的萬種風(fēng)情,身體享受到了,以前的不快也就可以不計(jì)較了。沈悠悠是他的妻子,她犯錯他罰她,沈悠悠改了,他也愿意原諒她,畢竟裴景寒最想要的是妻妾和諧,都聽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