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看著侄女緊閉著的眼睛，無比憧憬道：‘“果兒眼睛肯定跟嫂子一樣好看?！?/br>
    話音一落，就感覺兄長不悅地掃了他一眼。

    陸言頓時(shí)記起兄長成親前不許他看嫂子的小氣樣了，哼了哼，繼續(xù)夸侄女。

    哥仨輪著抱了一遍，陸成還沒抱夠，想要接過來，潘氏笑道：“行了，外面冷，我先抱進(jìn)去了。老二老三你們倆早點(diǎn)睡，明早再稀罕孩子?！?/br>
    說完進(jìn)了屋。

    哥仨都戀戀不舍地盯著門簾，過了會(huì)兒，陸言陸定哥倆去了西屋，今晚都打算在西屋住了。

    陸成繼續(xù)在外面守著，等萬大娘潘氏進(jìn)出幾趟將血水什么的都收拾了出去，允許他進(jìn)了，陸成才搓搓手，興奮地跨了進(jìn)去。進(jìn)屋先看媳婦，見她神情憔悴地躺在炕頭，耳邊頭發(fā)都濕了，陸成心疼地動(dòng)了動(dòng)嘴。

    李氏笑著下了炕，對他道：“我們先去送萬大娘回家，你陪香兒說說話吧。”

    接生錢提前給了，陸成實(shí)在是太想媳婦，將萬大娘送到灶房門口就趕緊回了屋。

    “香兒，看到咱們閨女了沒？”脫了鞋子，跪趴在媳婦身邊，親了她一口道。

    凝香最困的勁頭過去了，現(xiàn)在精神還不錯(cuò)，與陸成對視片刻，歪頭看放在旁邊的女兒。

    屋里暖和，陸成稀罕地又把女兒抱了過來，親親鼻子親親臉蛋，越看越喜歡?？磯蛄耍懗商ь^，溫柔地望著凝香道：“香兒，辛苦你了，還疼不疼？”

    屋子現(xiàn)在還彌漫著血腥味兒，想到媳婦受的苦，陸成放下女兒，摟住凝香肩膀輕輕地親她。什么話都無法表達(dá)他對她的憐惜與感激，但陸成又怕自己不說她感覺不到，唇與她唇摩挲片刻，陸成捧著她臉道：“香兒，往后你跟孩子就是我的命，我會(huì)好好護(hù)著你們，不讓你白白受苦?！?/br>
    凝香看著他溫柔似水的桃花眼，疲憊地笑了笑，“困了?！?/br>
    或許堅(jiān)持到現(xiàn)在，就是想聽他哄哄她吧？

    他最會(huì)說甜言蜜語，她也最愛聽。

    “困了就睡吧，我看著咱們果兒?！标懗蓱z惜地摸摸她眼角，替她蓋好了被子。

    凝香閉上眼睛就睡著了。

    陸成跪在旁邊，一會(huì)兒看看媳婦，一會(huì)兒看看女兒，滿心滿眼歡喜，好像在看兩棵果苗，一棵已經(jīng)開了花，往后年年都開花，嬌柔美麗，只給他一人看，一棵還是小小的嫩芽，得他這個(gè)爹爹悉心照顧，才會(huì)快快樂樂地長大，然后變得跟她娘親一樣好看……

    可是……

    陸成忽然皺了皺眉，女兒開花了，就要被人摘走了。

    心頭瞬間涌起強(qiáng)烈的不舍。

    陸成又抱起女兒，打定主意要把女兒看得緊緊的，不讓哪個(gè)還不知在哪犄角疙瘩的臭小子搶走。

    ☆、166|99

    天快亮了。

    西屋里頭，陸言最先起來，他今天要回城里，等侄女洗三了再回家看看。

    陸定躺在熱乎乎的被窩里，沒有起來要送二哥的意思。

    東屋凝香醒了，催陸成：“你去送送?！?/br>
    大家都累，早飯肯定沒法給陸言做，好在陸言是進(jìn)城，到了那邊隨便找個(gè)攤子就能吃一頓。

    陸成閉著眼睛嘀咕一聲，朝另一側(cè)轉(zhuǎn)了過去。

    他是最累的，昨晚等媳婦生孩子等到了大半夜，晚上果兒尿了兩次，也都是陸成給換的尿布，到現(xiàn)在斷斷續(xù)續(xù)地頂多睡了兩個(gè)時(shí)辰，還是最容易讓人貪覺的冬天，困倦可想而知。

    凝香心疼丈夫，沒再喊他。

    灶房里傳來了開門聲，很快陸言停到了東屋門口，輕輕喊了聲大哥。

    “你大哥剛睡著，二弟進(jìn)城買點(diǎn)東西吃吧?！蹦阌行├⒕蔚氐馈?/br>
    “嗯，那我先走了，嫂子你好好休息，洗三的時(shí)候我再回來看果兒?！标懷缘偷偷氐?，得到回應(yīng)就走了。在城里做事，他又買了一頭毛驢，來回代步用。

    人走了，陸家又安靜了下來。

    凝香也累，看看旁邊襁褓里小小的女兒，笑了笑，繼續(xù)睡了。

    再醒的時(shí)候，天已經(jīng)大亮，凝香是被孩子們吵醒的，睜開眼睛，就見阿桃阿木阿南三個(gè)并排跪在旁邊，兩個(gè)大的將阿南夾在中間，一起低頭看果兒呢。看得太認(rèn)真，誰都沒注意到她醒了，阿南正小聲對著meimei道：“meimei丑！”

    爹爹一直說meimei生下來肯定跟娘親一樣好看，可阿南一點(diǎn)都不覺得，又小又丑，跟牛牛剛生下來一樣，只比牛牛白白凈，臉跟豆腐似的，阿南忍不住想摸一摸。

    “阿南嫌meimei丑，那就不讓阿南摸meimei?！蹦闵焓謱⑴畠和约哼@邊抱了抱，一本正經(jīng)道。

    阿南震驚地望向娘親。

    “jiejie我不嫌果兒丑，我摸摸行嗎？“阿木沒發(fā)覺外甥的震驚，稀罕地道，這是jiejie的孩子，他的親外甥女呢。阿木已經(jīng)懂事了，他喜歡阿南，被阿南欺負(fù)了也不會(huì)討厭他，但阿木明白阿南與果兒對他的區(qū)別。

    “輕點(diǎn)摸，別弄醒她?！蹦銣厝岬氐?。

    阿木高興極了，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外甥女的臉蛋，屏氣凝神的。

    “嫂子我也要！”阿木收回手，阿桃馬上湊了過去。

    凝香笑著看阿南，“阿南想不想摸？”

    阿南鳳眼里都轉(zhuǎn)淚了，一眨眼就擠掉了兩顆淚珠，抹了一把委屈道：“想……”

    “那你說meimei好不好看？”凝香依然笑。

    阿南瞅瞅meimei，雖然還是覺得meimei丑，卻不敢說實(shí)話了，違心地?fù)u搖頭。

    凝香憋著笑，讓他也來摸摸。

    阿南特別虔誠地趴過去，因?yàn)楣霉镁司嗣亩际怯疫叺哪樀?，阿南猶豫了下，最后摸了摸meimei的額頭。不知道他力氣沒掌握好還是趕得時(shí)機(jī)巧，果兒忽然醒了，比娘親小了許多的杏眼黑白分明，純凈如水。

    阿南看傻了，好像meimei會(huì)睜眼睛對他來說是多么難以置信的事。

    果兒現(xiàn)在看不清楚呢，她現(xiàn)在也什么都不懂，只懂吃喝拉撒。

    短暫的安靜后，果兒就開始皺眉了，哼哼唧唧地哭，孩子們嚇得都跪正了，凝香摸摸女兒的尿布，濕了，用干的地方擦擦女兒的小屁股，拿出來遞給跪在炕里頭的阿木，“放到盆子里去，一會(huì)兒讓你姐夫洗?！?/br>
    “嫂子給我吧?！卑⑻易诳谎厍?，哥哥們照顧侄子時(shí)小丫頭就幫了很多忙，現(xiàn)在也不嫌侄女臟，懂事地將冒著熱氣的尿布接了過來。

    凝香朝小丫頭笑了笑，抱著女兒轉(zhuǎn)身喂.奶，果兒被娘親抱著，嘴里也吃上了，滿足地閉上眼睛，用力地吃了起來，剛開始餓得狠，發(fā)出了吞咽的動(dòng)靜。

    阿木懂事了，沒有湊過去看，阿南好奇，爬到娘親被子上，小腦袋探了過去。

    凝香看看小家伙，第一次當(dāng)娘親喂孩子，還是有點(diǎn)不自在，但想想阿南才虛四歲，也是自己的兒子，就沒有特意攆小家伙。

    “娘，meimei咬你！”阿南去徐家時(shí)沒看到舅母喂牛牛，所以頭回看到這種事，小家伙不懂。

    凝香臉紅了，不由地將本就掩得比較嚴(yán)實(shí)的衣裳往上面拉了拉，細(xì)聲解釋道：“meimei沒長牙呢，嚼不動(dòng)，娘就喂她。阿南去洗臉吧，一會(huì)兒該吃飯了?！?/br>
    阿南還是沒懂，忽然看見meimei松開了嘴兒，然后娘親那還在往外冒。

    阿南這回懂了，原來娘親跟家里的山羊似的……

    外面陸成喊了一聲，阿木阿桃乖乖去洗臉了，阿南繼續(xù)趴著看meimei吃.奶，小大人似的跟娘親說話，“娘，我沒長牙爹爹喂我羊奶喝，二叔說他半夜起來給我溫，我都不記得了，meimei喝不喝羊奶，我去給她擠?！?/br>
    一邊說話卻一邊咽口水。

    meimei吃得真香，他也想嘗嘗，阿南還沒讓娘親這樣抱著喂過呢。

    男娃簡單的渴望滿滿地快要溢了出來。

    凝香心疼，也心虛，垂眸假裝摸女兒的頭發(fā)，小聲道：“阿南先去洗臉吧，洗白白凈凈的?！?/br>
    阿南嗯了聲，正好陸成進(jìn)來了，要抓小家伙去洗臉。

    “爹爹，meimei喝羊奶不，我給他擠去?！?/br>
    爹爹彎腰給他穿鞋時(shí)，阿南盯著爹爹問，鳳眼里有抹并不難以察覺的復(fù)雜。

    如果陸成看看小家伙，肯定會(huì)發(fā)現(xiàn)，但他心思都在那邊凝香娘倆身上，一邊幫兒子穿鞋一邊笑道：“咱們家羊沒奶了，娘親喂meimei，好了，阿南快去跟三叔一起洗臉。”穿好鞋，將兒子放到地上，摸摸他腦袋讓他出去。

    阿南慢慢吞吞地出去了。

    門簾一落，陸成立即趴到炕沿前，對著女兒傻笑，“果兒看看誰來了？”

    果兒聽到聲音，邊吃邊往上看，也不知看沒看到爹爹，繼續(xù)吃自己的。

    凝香捂得再嚴(yán)實(shí)，也不可避免地露了點(diǎn)，陸成眼睛就直勾勾地挪了過去，喉頭滾動(dòng)發(fā)出聲響。凝香臉越發(fā)紅了，她能理解阿南的饞，無法理解丈夫的，無情地?cái)f他出去。

    鍋里還在煮粥，陸成親她一口，笑著出去了。

    三個(gè)孩子剛洗完臉，潘氏領(lǐng)著陸芙陸蓉姐倆來看孩子，早飯后陸氏領(lǐng)著周玉周元姐弟倆來了，李氏徐秋兒，再然后就是城里的許氏娘倆，連著附近的街坊，陸家門口絡(luò)繹不絕。阿木阿桃要領(lǐng)阿南去院子里玩，阿南不肯去，不管誰來，他都在炕里頭坐著，看以前最喜歡逗他的長輩們都搶著看meimei，爹爹娘親也都對著meimei笑。

    阿南想讓娘親看看自己，晃悠著撥浪鼓走過去要給meimei玩。

    “meimei睡覺呢，阿南去找舅舅玩，別吵meimei睡覺?！迸耸蠈⒅秾O抱到炕沿前，不許他晃撥浪鼓。

    “我不晃了。”阿南將撥浪鼓遞給二奶奶，卻不肯去外面，扭頭跑到了離眾人最遠(yuǎn)的東南犄角，縮在那兒，茫然地看著眾人，腦袋里不知怎么想起了去年不知誰跟他說的話，“她不是你親娘，生了meimei就不喜歡你了，你爹你娘都不喜歡你了……”

    爹爹在外面，阿南看向娘親，但娘親被人擋著，阿南看不見。

    阿南轉(zhuǎn)過身，跪在窗臺前，默默地?fù)复袄馔?，摳著摳著聽到院子里大山羊咩咩叫了一聲，阿南就又想到了自己的親娘去天上了，沒有人抱著他喂，他喝山羊的奶長大的。

    阿南想喝娘親的奶。

    “阿南玩啥呢？”徐秋兒跟許氏等人不熟，看了會(huì)兒外甥女，在面對許氏等人就有點(diǎn)拘束了，一扭頭看到阿南在那乖乖地自己玩呢，笑著湊了過來。

    阿南沒理姨母，小手指不停地?fù)改且粋€(gè)地方。

    徐秋兒盤腿坐在男娃身后，淘氣地將阿南抱到了自己懷里，笑著問他，“阿南喜歡meimei不？”

    終于有人抱他了，阿南埋在姨母懷里小聲哭了起來。

    徐秋兒嚇了一跳，見沒有人注意到這邊，抱緊了小家伙哄道：“阿南怎么了？是不是舅舅欺負(fù)你了？不怕，小姨替你打他去?！?/br>
    “不是……娘喂meimei，我也想讓娘親喂……”阿南無比委屈地說出了自己的心聲，說完繼續(xù)埋在姨母懷里偷偷地哭。

    徐秋兒哭笑不得，有點(diǎn)懂了，阿南這是泛酸了，堂弟當(dāng)初不也因?yàn)閖iejie要被阿南搶走哭鬧著？

    “阿南笨，等我們都走了，你讓娘親抱你喂，娘親那么喜歡你，肯定會(huì)答應(yīng)的?！毙烨飪簻厝岬貛托〖一锊翜I，低聲哄道。

    阿南不哭了，歪頭瞅瞅娘親那邊，又看向姨母，“娘不給我吃……”

    今天娘親喂了meimei好幾次了，都沒有喊他一起吃。

    “那是阿南長大了啊，這么大的孩子都不讓娘親喂了，別人知道了笑話。阿南偷偷讓娘親喂一次，以后就不能吃了，知道不？”徐秋兒耐心地哄道。小孩子饞什么東西，不給他他總惦記著，吃一次滿足了就好了。

    阿南這么小，堂姐應(yīng)該不介意吧？

    雖然心里這么想，徐秋兒還是沒有勇氣告訴堂姐自己給阿南出的餿主意，吃完晌午飯沒事人一樣回家了。陸成一一將親戚們送走了，回來見阿南阿木都在屋里頭，哄道：“果兒睡一會(huì)兒哭一會(huì)兒，你們倆去跟三叔睡吧?！?/br>
    阿木很聽話，阿南躲到炕里頭不肯走，可憐巴巴地望著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