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少年不安地皺起眉:“你在哪,別走,我一定要找到你,一定要找到你……” 莫惑心頭微震,復(fù)雜地看了他半天,最終嘆息一聲,伸出手將他抱進懷里:“……我在這里?!?/br> 第33章 細(xì)雨蒙蒙7 綿密的雨下了一夜都沒停。 天色微亮,莫惑清醒過來,感覺到懷里溫?zé)岬纳眢w,垂眼望了過去。 昨晚這小東西似乎在做惡夢,被他抱住拍了拍才慢慢安靜,片刻后嗚咽地喊了聲大哥,向他縮縮,終于沒再鬧騰。他估摸這人可能想家了,盯著看了一會兒,緩緩摸了摸少年的臉。 少年被養(yǎng)得很好,皮膚光滑細(xì)膩,身上隱約帶著一絲極淡的香味,這些日子被花笑言那幫人寵著好像還胖了一點,抱著并不難受,他便一直沒有放手。 此刻躺在床上,望著少年熟睡的模樣,耳邊聽著小雨打在樹葉上的沙沙聲,他只覺心頭一片寧靜,暫時不怎么想起床,而是思考昨晚就在想的事——到底該不該對少年說實話。 這小東西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單憑兒時的一點記憶就這么跑出來尋人,為了能找到對方,明明嬌生慣養(yǎng)卻肯給他當(dāng)書童,明明知道葉天元就在外面卻還是義無反顧送上門,執(zhí)著得幾乎讓人心驚。若找不到,少年恐怕真會如以前說的那樣,這輩子都會不痛快。 想罷,他的神色不禁又有幾分復(fù)雜。 成名后,他見過太多對他心生愛慕的人,也被其中幾人糾纏過,但從來都覺得厭煩,唯獨這少年卻讓他怎么也討厭不起來,不過少年把那人看得太重,若知道他便是要尋的人,還一直瞞著不說,也不知會怎么想,會不會失望抑或……此后不搭理他了? 況且他對這事總有幾分遲疑,雖然很多東西都能對上號,可少年那時畢竟才三歲,能知道什么呢? 他看著懷里的人,輕輕捏了捏對方的臉。 祁真迷迷糊糊感覺到,撇撇嘴哼唧了一聲,下意識向身側(cè)的熱源縮了縮,繼續(xù)睡。 莫惑略微挑眉,忍不住又捏了幾把,完全不清楚他向來冷淡的眸子柔和了很多。他見某人眼皮一動估計要醒,便有些惡劣地拎著對方的胳膊搭在身上做出擁抱的姿勢,接著閉眼裝睡,想知道這小東西會是什么反應(yīng)。 祁真很快睜開了眼。他有睡懶覺的習(xí)慣,這時并未清醒,茫然地看看面前這張近乎完美的臉,反應(yīng)半天才發(fā)現(xiàn)雙方的狀態(tài),后知后覺收回手。 莫惑適時蘇醒,一把握住少年的小爪子,惡人先告狀說他昨晚抱著他不撒手,害得他都沒睡好。他見少年神色呆滯,心情愉悅,淡定問:“你有什么要說的?” “……嗯?”祁真基本只聽見了聲音,卻不怎么能理解對方的意思,他輕輕掙了掙胳膊,見沒有掙開,干脆不再理會,慢吞吞向被窩里蹭了蹭,不動了。 莫惑:“……” 敢情這是沒全醒?莫惑再次挑眉,察覺他的呼吸漸漸均勻,知道是又睡著了,近距離盯著看幾眼,有點想繼續(xù)躺著,但他每日醒的都很早,若是還不起,少年那幾個手下估計要沖進來,便只得放開他下了床。 他穿好衣服出去,只見細(xì)雨蒙蒙,整座院子都被沖得亮了不少,積水順著房檐落下,滴滴答答的。空中濕氣很濃,有些涼,他反手關(guān)上了門。 暗衛(wèi)昨晚沒摻和修屋頂,而是雷打不動地守著小王爺,這時見到莫惑,都看了過去。 “他還在睡。”莫惑淡淡道,掃見他們分出一個人進去查看,并不意外,轉(zhuǎn)身走了。 花舵主回去后怎么想都覺得樓主的眼神有點冷,實在摸不準(zhǔn)對方的心思,今早干脆主動來認(rèn)錯,免得被收拾。他站在書房前目送他們好厲害的樓主過來,觀察了一下對方的表情,發(fā)現(xiàn)壓根看不出什么,便提心吊膽打招呼:“樓主,早?!?/br> 莫惑掃他一眼,嗯了聲。 花舵主瞥見衛(wèi)玄也來了,急忙搶過他手里的茶,討好地放在桌上:“樓主,喝茶?!?/br> 莫惑又嗯了聲,走到書桌后坐下,拿過昨晚送來的消息看起來。 花舵主等了半天都不見他搭理自己,小心翼翼道:“樓主,屬下昨晚不該不聽命令擅自插手,屬下知錯。” “嗯,”莫惑抬抬眼皮,“還有事?” “沒……沒了,那屬下告退?!被ǘ嬷鬏p飄飄地邁出門,總覺得很玄幻,默默回來扒著門框拼命沖衛(wèi)玄使眼色,將他叫出去一起走到犄角旮旯里站著,低聲問:“你說樓主這什么意思?生沒生氣?我怎么看不懂?” “不清楚,”衛(wèi)玄建議道,“你可以試試再干一件?!?/br> 花舵主神色凝重:“我想想?!?/br> 衛(wèi)玄:“……” 祁真又睡了將近半個時辰才徹底清醒,慢慢回想起莫惑似乎說過自己昨晚沒讓他睡好,反應(yīng)一下,沒往心里去,慢吞吞爬下了床。反正他惹這人的次數(shù)很多,不差這一件。 恰好正是吃飯的時辰,他簡單洗漱后帶著暗衛(wèi)去了大廳,照例坐在莫惑身邊,見他似乎沒有使喚自己的意思,便乖乖喝粥,享受地微瞇起眼。 莫惑指尖微動,下意識想揉一把,但及時忍住了,也端起了粥。 風(fēng)雨樓的眾人邊吃邊觀察,默默咬著筷子,樓主看少年的次數(shù)似乎在變多?錯覺么?難道昨晚發(fā)生了什么導(dǎo)致樓主開竅了?他們瞬間激動,只覺昨晚吃的苦特別的值,飽含熱淚望向舵主,我們錯了,原來您也有靠譜的時候?。?/br> 花舵主簡直受寵若驚,不過他也發(fā)現(xiàn)樓主好像與以前有些不同,便聯(lián)系一下樓主早晨沒找他算賬的事,暗道這蠢事……不,這忙真能多幫幾把? 他握緊筷子,表示懂了! 小雨仍是沒停,祁真飯后看了看,覺得恐怕會下一天,便打消了出門的念頭,因為葉天元見他們下雨還出去,肯定知道是故意等他,興許不會現(xiàn)身。 想罷,他便主動去找衛(wèi)玄泡茶,端著邁進書房,給莫惑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然后坐在椅子里繼續(xù)琢磨怎么抓葉天元,不過現(xiàn)在的問題是他連那是不是葉天元都不清楚,總不能以后每次遇見一個人都上前扯對方的臉,看看是否有易容吧? “在想什么?” 祁真回神:“沒什么……”他頓了頓,忽然問,“殺手還要多久才能回來?”若殺手就是瘋子,他也就不用和葉天元玩了。 莫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語氣很淡:“不清楚?!?/br> 祁真思考一下:“殺手和葉天元認(rèn)識么?” 莫惑看著他,幾乎立刻就想到了他昨晚的推測,雖然想告訴他殺手不會是那個人,但還是實話實說道:“他們認(rèn)識。” 祁真精神一震,試探問:“那殺手長得如何?” 莫惑不怎么想談?wù)胰说脑掝},說道:“長得很好,你去洗點水果?!?/br> 祁真沒意見,顛顛地跑出去,很快又跑回來,緊接著便是一頓,死死盯著莫惑手里的小金球。這是自從被搶后,他第一次見這混蛋拿出來。他忍著搶回的沖動,慢慢把水果放下,打算再問問殺手的事,這時就見他勾勾手指:“過來?!?/br> 他不明所以,乖乖上前。 莫惑靜靜看了他片刻,起身湊近他,親手將小金球掛在了他的脖子上。 祁真霎那間一怔。 衛(wèi)玄恰好進門,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也是一怔,樓主難道是要……他見樓主看了過來,急忙收斂心神,把紙條遞過去:“今早來的消息。” 莫惑嗯了聲,重新坐好。 祁真則愣愣地站著沒動,眨眨眼,又眨眨眼,默默反應(yīng)了一下,轉(zhuǎn)身奪門而出。 莫惑:“……” 衛(wèi)玄:“……” 這小東西難道要跑?莫惑神色一沉,立刻追出去,接著便見他快步跑到手下身邊將小金球塞給了對方,微微一怔,上前道:“戴著,我不會再搶了。” 祁真懷疑地盯著他:“真的?” 莫惑忍不住掐了掐他的臉,并沒用多少力氣,語氣也比平時緩和:“以后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真不會搶了?!?/br> 祁真還是不信,非要這人發(fā)誓,待聽他發(fā)完才放心,高興地戴好,頓時踏實,雖然不清楚莫惑為何會改變主意,但心里卻對這混蛋沒那么不爽了。他下意識想說點什么,掃見莫惑正在看方才的紙條,沒話找話道:“又是江湖上的事?” “嗯?!?/br> “有好玩的么?” “有,”莫惑思索須臾,“比如前些天圣石山莊的莊主大婚,結(jié)果沒過去兩天他的新婚妻子就和一個女人跑了,還弄壞了他家的奇石?!?/br> “哦,那他太倒霉……”祁真說著一頓,回頭望向暗衛(wèi),“我怎么覺得這話似曾相識?” “……”暗衛(wèi)張嘴無聲地答了兩個字:說書。 祁真抽抽嘴角,暗道歪打正著,倒讓那說書的混蛋蒙對了一個。他無語地轉(zhuǎn)過身,見莫惑一直在看著他們,再次沒話找話:“還有別的么?那上面寫的什么?” 莫惑遞給他:“柳家堡被滅了?!?/br> 祁真:“=口=” 暗衛(wèi):“……” 莫惑總覺得他們有點不對勁,問道:“怎么?” “……不,沒事?!逼钫婺救坏?。這實在太巧合,以至于如此大事面前,腦海首先閃過的不是震驚,而是“說書人難道是歸隱于市、未卜先知仙師嗎”的詭異念頭。他快速找回狀態(tài),急忙問:“何時的事?柳公子呢?” “兩日前,”莫惑見他沒看小條,干脆抽了出來,拉著他回書房,“他和孟漣幾人是一起離開云縱山莊的,沒與家人一道,所以還活著?!?/br> “那他家人……” “死了?!?/br> 祁真恍然想起當(dāng)初柳公子還讓他嘴下積德,心頭說不出什么滋味,暗道下次見面不會被姓柳的捅了吧?他不由得問:“誰干的?” “據(jù)說是個沒名氣的小幫派,但他們應(yīng)該沒實力屠盡柳家堡,具體如何還在查,”莫惑回去坐好,將水果推到他面前,“你很在意?” “相識一場,能幫一把是一把,”祁真想起什么,問道,“你們風(fēng)雨樓是中立門派,不會插手吧?” “嗯,但你若想去看,我可以帶你去,”莫惑掃他一眼,“你和他的關(guān)系很好?” “點頭之交?!?/br> 莫惑嗯了聲,沒有再問。 祁真要來紙條細(xì)細(xì)看了一遍,發(fā)現(xiàn)已知的東西就只有這么多,便扔到了一邊,準(zhǔn)備等等幾天后的消息,默默喝了口茶,忍了忍,終于還是問道:“你為何會把小金球還給我?” “反正放我這里也沒用,而且我看你挺在乎它的,是你那心上人送的?” 祁真心里一驚,不清楚莫惑是知道了這東西是他的,還是在試探,盡量鎮(zhèn)定道:“不,這不是我的,但我心上人曾經(jīng)見過,他那時對我很兇,可看見小金球后就又對我好了,所以我才覺得它很重要?!?/br> 莫惑微微一震,反應(yīng)半天:“你說什么?” “我說他見過……” 莫惑不等他說完便傾身上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氣勢很盛,緊緊盯著他:“你說他見過這東西?還對你很兇?” 祁真咽咽口水:“……怎么?” “沒騙我?” “沒有?!?/br> 莫惑近距離與他對視,一顆心慢慢沉下去:“你與他第一次見面時你多大?” 祁真完全不知道這人是怎么回事,張了張口:“……我忘了?!?/br> “在哪你總記得吧?” 祁真猶豫一下,實話實說:“在我家,我家院子很大,我們就是在院子里見的,他突然出現(xiàn)……”他還未說完便見這人猛地放開他坐回去,觀察一下,試探問,“怎么?” 莫惑滿腦子想的都是這少年喜歡的不是他,想到自己方才的舉動,下意識就要把小金球拽回來,但緊接著又想到發(fā)過誓,便僵了僵。 祁真能清楚地感覺到他散發(fā)的冷氣,慢吞吞挪了挪:“你怎了?” 莫惑抬頭看過去,特別想抓著他問問為何說這么多讓人誤會的話,也想把他按在桌上告訴他哪都不許去,但當(dāng)觸及到少年無辜的雙眼,他知道錯的不是少年,而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