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無情門與風雨樓的人一直在暗處看著,此刻仿佛心有靈犀都選在了這里動手,前者驚恐地高喊一聲有毒蛇,后者則把買來的燈籠往地上一扔讓火呼地燒起來,并都吩咐事先埋伏的人開始跑動,其他人不明所以也跟著叫喊躲避,擠得東倒西歪,兩處幾乎同時便起了sao亂。 暗衛(wèi)見狀立刻要拉住小王爺,但沒等伸手就被人狠狠撞開,眨眼間便被沖離了一丈遠,臉色不由得一變,下意識要用輕功飛上高處,卻發(fā)現(xiàn)衣服被驚恐的行人拉扯著,完全動彈不得,等到終于掙開,他們早已不知被擠到哪里了。 左侍天也是想護住小王爺,可莫惑比他快一步,率先將人拉了過去,他的手在半空一頓,緊接著也被人流沖走,且由于無情門在他周圍安插的人數(shù)眾多,他沖得比暗衛(wèi)還狠,雙腳甚至都離了地,祁真只隱約聽他喊了聲少爺,等到抬頭看過去便發(fā)現(xiàn)完全找不到他的影子了。 莫惑把某人按進懷里,吩咐道:“抓緊我。” 祁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有些害怕,就算不用他說也急忙抓住了身邊僅剩的一個人。莫惑滿意極了,抱著他擠出人群,只覺被別人碰到惡心感都減少了許多。 沐十里同樣被擠散,不過他的位置不錯,就站在邊緣,因此很快便掙脫了出來,向前踉蹌了一下撞進一個人的懷里,茫然地抬起頭。 眼前是位俊朗的公子,恰好撈住他,眸子帶著柔柔笑意:“沒事吧?” 沐十里乖乖道:“沒事,謝謝?!?/br> “那就好,街上太亂,注意安全?!惫有χ念^,轉(zhuǎn)身走了。 沐十里站在原地目送他離開,準備去找少主,這時卻發(fā)現(xiàn)衣襟沾著一片小金葉,便想要拿下來看看,但緊接著就忽然被一些新擠出的人撞上,繼而撞向別人,急忙向旁邊走了兩步,等確定沒事才低頭找葉子,結(jié)果半天愣是沒找到,呆了呆,干脆不再理會,隨便挑個方向就走了。 花舵主尚未走遠,此刻瞥見他便攔住了,暗道這少年運氣不錯,走的恰好是樓主與夫人離開的那條路,絕不能讓他們遇見。 “是你呀,”沐十里見到他很高興,“看到我家少主了么?” “沒有,他們興許在那邊,我們過去看看?!被ǘ嬷鳚M臉微笑,帶著他在相反的方向上漸行漸遠。 他們走后不久,一個五十左右的大爺在自己的麻衣上發(fā)現(xiàn)了吊著的小金葉,不由得詫異地看了看,接著被路過的一名江湖人士注意到,看看小金葉又看看大爺,頓時就震驚了,葉天元這是換口味了?臥槽虧他下得去嘴??!莫不是追求不到天齊宮姓楊的少年而受刺激了?那少年到底對他做過什么! 此刻某位少年正被莫惑抱著,整個人埋進對方的懷里,莫名地覺得特別踏實,等到終于停下,他們已經(jīng)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他望著川流不息的人群,微微怔了怔,恍然想起很久以前似乎也看過類似的畫面,但那畢竟太久了,他很快回過神,望向身邊的人。 “現(xiàn)在怎么辦?” 莫惑回憶起了當初在廟會上遇見奶娃娃的事,看他一眼:“隨便逛逛吧,這里不大,興許一會兒就遇見了?!?/br> 祁真點頭,左右打量一下,指著遠處石橋:“我們?nèi)ツ沁??!?/br> 莫惑嗯了聲,伸出手淡淡道:“拉著我,別再走丟了?!?/br> 祁真沒意見,乖乖握住了他。 莫惑頓時牢牢抓好他,覺得這小爪子特別軟,雖然以前也捏過,但握的時間都不長,如今卻可以握一路。他立刻有些愉悅,維持著淡漠的表情慢慢在街上散步,周圍笑語盈盈,小孩三三兩兩呼啦跑過去,他牽著心愛的人,望著遠處綿延的火光,整顆心都暖了起來。 石橋上也都掛著燈籠,人很多,莫惑帶著祁真走過去,掃見水面飄著不少河燈,便看向少年:“你要放么?” 祁真以前還真沒玩過這東西,看了兩眼:“有什么用?” “沒什么用,就是放著玩,”莫惑簡單解釋,“上面可以寫名字,心上人的或者親人朋友的,算是祈福了?!?/br> 祁真瞬間想起了大哥二哥,沉默一下:“我要放一盞?!?/br> 莫惑略微挑眉:“想寫誰?” “家人朋友吧?!?/br> 莫惑便帶著他走到河邊,找老板要了一盞燈點上,連同毛筆一起遞給他,順便暗暗看了他一眼,燈上的地方這么大,混小子你要是敢不寫我的名字,小心我把你推河里去。 第46章 天齊少年6 廟會熱鬧不已,歡笑聲隔著一條街都聽得很清楚。鐘離昊靠窗而坐,正端著一杯云霧慢慢地喝著,他剛剛洗過澡,穿著件寬大的睡袍,如墨的長發(fā)垂在身后,給原本霸道強勢的氣息添了一絲懶散的味道。 茶喝到第三口,只聽房門不期然響起篤篤的敲門聲,他說了聲進,抬眼掃過去,見弟弟meimei回來了,其中兩個人狼狽不堪,鼻青臉腫,面上還掛著鼻血,他們伸袖子擦掉,數(shù)息后呼啦又流了下來。 鐘離昊:“……” 鐘離水乖乖站在他們身邊,見狀掏出手帕,紅著眼睛湊夠去給他們擦。 鐘離昊的表情半點不變,定定地看了一陣:“你們是去看人的還是去搞笑的?” “你就不問是怎么回事?萬一我們被人欺負了呢?”鐘離家的兩位公子指控,再次抹把鼻血,“你看我們都被打成這樣了!” 鐘離昊慢聲道:“你們武功不弱,身邊還有無情門的人在暗中守著,能弄到這種地步,絕對是你們吩咐我的人別插手然后自己去和對方拼,結(jié)果還沒拼過?!?/br> 二人頓時噎住。 “他打的?” 二人不情不愿:“……嗯。” 鐘離昊不知是第幾次想把這幫兄弟的腦袋撬開看看里面進了多少水,說道:“我是讓你們和他接觸一下看看人品,不是讓你們?nèi)ゴ蚣?。?/br> “……先試試他的身手嘛,”二人試圖辯解,“再說身手不好將來怎么保護小水啊對吧?” 鐘離昊懶得接話茬,問道:“你們是一起上的還是一對一?” 二人動動嘴唇,低聲道:“兩個一起。” 鐘離昊打量地望著他們:“只有你們?” 二人聲音更低:“還……還有一個無情門的人。” “哦?”鐘離昊略微挑眉,起了些興趣,一打三能把他們揍成這樣,看來那姓左的武功不錯,至少在江湖中能排入上等的行列。 “他人呢?” “應(yīng)該是去找楊真了,”二人很氣憤,“我們原本想和他聊聊天,誰知他根本不搭理我們,看來那少年對他很重要,二哥,他不會是喜歡人家吧?” 鐘離水捏著手絹的胳膊一頓,淚眼汪汪望著他們。二人頓時驚了,急忙哄她說是瞎編的,少年是天齊宮的少宮主,那人自然要在意一點,絕不是看上人家了。他們擦把冷汗,救助地看著鐘離昊:“二哥你說是吧?” “嗯?!辩婋x昊隨口應(yīng)聲,心底沉吟,一個手下都能是這種水平,那少年到底是什么身份?而且這些天他們無情門竟半點有用的東西都沒查到,委實神秘得很,不如讓風雨樓查一查?他打定主意,準備近期聯(lián)系莫惑。 莫惑此刻正在河邊盯著某人寫字,眼睜睜看著這小東西在燈面上寫了“大哥”和“二哥”,接著停頓一下又寫了一個“哥”,然后往河里一放,微微用力便把河燈推了出去。 莫惑:“……” 他沉默一瞬,冷冰冰地看著老板,找對方又要了一盞,遞給少年。祁真抬頭望著他,漆黑的眸子映著少許橘色的暖光:“怎么?” “我看你以前似乎沒放過,既然來了便多放幾個,反正剛才給的錢足夠了,”莫惑淡淡道,“燈面很大,你其實可以多寫幾個名字?!?/br> 祁真點頭接過來,忽然問:“你放過么?” “小時候玩過……”莫惑說著對老板招手,再次要了一個新的,在少年身邊蹲下,握著毛筆依次寫上風雨樓、一笑谷和云縱山莊,他轉(zhuǎn)過一面,慢慢加了一個名字:楊真。 祁真不由得看向他,耳邊只聽砰的一聲大響,不知是誰放的煙花直直沖上半空炸開,細碎的光融進這人一向冷淡的眸子里,竟透出一股溫柔的意味,再襯上那張臉,讓人的心頓時漏跳了一拍。他怔了怔,見莫惑也望向他才微微回神,下意識問:“你為什么不寫天齊宮?” 莫惑冷淡道:“我又不認識他們?!?/br> 祁真眨眨眼,心想也是,嗯了聲,開始寫自己這盞。莫惑覺得有先前的示范,這小東西應(yīng)該明白了怎么做,便靜靜看著,緊接著就見他寫了天齊宮、風雨樓、沐家和子桑家?guī)讉€字,放入河中,輕輕推走。 莫惑:“……” 祁真心滿意足:“好了,走吧?!?/br> 莫惑的思緒在我寫了你的名字你怎么能不寫我的、風雨樓里你總共才認識幾個人和要不要把這小東西推河里去轉(zhuǎn)了一個來回,最終慢慢起身,對他伸出手,察覺軟軟的小爪子放了上來,便稍微用了些力氣握住,暗道以后一定要再放一次河燈,讓這人親手寫下他的名字,并且整盞燈只寫他一個人。 二人很快重新回到街道,一邊找人一邊繼續(xù)走。 祁真打量四周:“我們找個顯眼的地方等等他們,這樣容易走岔?!?/br> 莫惑巴不得永遠和他們遇不上,但他也知道少年的那幾名手下比較厲害,估計很快就會追來,略微思索一下問道:“你喝過這里的梅酒么?” “沒有?!?/br> “沐城的梅酒一絕,我知道一家很有名的店,我們?nèi)プ槺愕人麄儯蹦笱普T,“他們?nèi)粝氲侥銢]喝過梅酒,很可能會去看看?!?/br> “我不愛喝酒,他們不會去的?!逼钫媛犝f過這里的梅酒很好喝,但他知道自己的酒量不行,所以這次出門除非應(yīng)酬必要,否則一般不會主動去喝,哪怕喝了也會控制著量,暗衛(wèi)對這件事很清楚,自然不會去酒館找他。 莫惑卻打定主意想灌醉他套話,說道:“既然來了沐城就買點嘗嘗,酒勁不大的?!?/br> 祁真猶豫一下,同意了,但不準備在酒館喝。莫惑不想做得太明顯,只得隨他,便拎著別致的小竹籃去了街邊的一棵大樹下,這里設(shè)有石凳,有許多人在休息,算是很顯眼的一處地方。 幾個石凳早已坐滿人,莫惑掃一眼,打算去人群后找個不起眼的角落站著,也好和這人多相處一會兒,誰知他的氣勢太盛,還未等靠近,一群人便主動讓開了,特別識時務(wù)。 莫惑:“……” 祁真很滿意,過去坐好倒上兩杯酒,淺淺喝了口,只覺有些酸甜,并不難喝。莫惑滿腔的不爽在見到這小東西愜意的神色時緩了緩,問道:“如何?” “不錯?!?/br> 莫惑也抿了一口,見他已經(jīng)喝完半杯,便給他倒?jié)M,這可是店里后勁最大的一種酒,多喝點搞不好真會醉。 祁真對此完全不知情,捏著杯子小口小口地開始喝,瞇眼望著喧鬧的人群,靜了一會兒問:“對了,柳家堡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那小幫派下的手?” “不是,柳堡主當初帶著人從云縱山莊離開,半路曾與那小幫派的人發(fā)生過一些小矛盾,這恰好被兇手撞見,所以等柳堡主回家后他就扮成小幫派的人潛進去把他們殺了?!?/br> 祁真不能理解:“為何?他們有仇?” “不,練手?!?/br> 祁真震驚了:“練手?都是一個人干的?” “嗯,用的是以毒為主的功夫,”莫惑的神色有些冷,頓了頓,耐心解釋,“江湖中有些武功若配合毒藥使用,威力會很大,有的人甚至專門去練毒功,你記不記得我曾經(jīng)說過江湖以前有過三位絕世高手,其中一位輕功一絕?” 祁真點頭。 莫惑繼續(xù)道:“剩下的兩人有一個便擅長用毒,他的武功原本就很高,再加上各種毒藥,說獨霸武林也不為過……”他又是一頓,輕輕道,“十年前子桑家一夜間死了好幾個長老,很可能就是他下的手?!?/br> 祁真再次震驚:“可你之前不是說那三人有二十年沒露過面了么?” “所以我只說有可能,因為那晚過后他又銷聲匿跡了,”莫惑望著前方川流不息的街道,淡淡道,“又一個十年過去,也不知是死是活。” 祁真定了定神:“他的毒也很厲害么?” “嗯?!?/br> “都有些什么呢?” 莫惑幾乎下意識說道:“纏綿刻骨。” 祁真不禁問:“這是毒藥的名字?中毒了會怎樣?” 莫惑靜了片刻:“中毒的人會身體虛弱,有時連杯子也握不住,然后內(nèi)臟會漸漸衰竭……”他側(cè)頭看著少年,緩緩道,“慢慢痛苦而死?!?/br> 祁真只覺那一向深邃的眸子在喧鬧的氣氛中顯得很寂靜,不知為何竟帶著一絲沉甸甸的意味,他有些不適應(yīng),張了張口,哦了一聲,干脆回到之前的話題:“那個兇手最后如何了?” 莫惑簡單道:“被我一掌拍下懸崖了?!?/br> “死了?” “不清楚,死不死都無所謂,”莫惑道,“若活著必定會受重傷,比死了難受,將來遇見再殺一次便是?!?/br> 祁真眨眨眼,又哦了一聲。 “江湖很大,有許多你想象不到的事,”莫惑摸摸他的頭,“你才入江湖,今后要萬事小心,有什么事交給我和你哥便好,切莫莽撞,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