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邵沉希贊賞地笑了笑,很快踏上山壁凸出的大石,停頓一瞬繼續(xù)往下墜。鳳隨心注意到他的動作很熟練,顯然不止來過一回了,便越發(fā)淡定,數(shù)息后就和他一起到了山底。邵沉希這才松開手,溫和道:“歡迎來到乾芷。” 鳳隨心問:“只有這一條路?” “原本還有一條,”邵沉希道,“后來乾芷的名氣越來越大,那條便封死了?!?/br> 鳳隨心忍不住笑出聲:“難怪外面的人怎么都找不到這里?!?/br> 且不說周圍布了機關和陷阱,單是上面的迷宮就能迷惑不少人,因為無論是誰看到那處懸崖都認為是走錯了,而不會找死地跳下來。他笑著問:“這主意是誰出的?” “這就要從最初建立乾芷說起了,”邵沉希再次拉過他的手,“走吧,邊走邊說?!?/br> 鳳隨心被這個設計弄得很是愉悅,沒有掙開他,看一眼幽暗的峽谷,只覺有隱隱的水聲傳來,便和他一起走過去,接著穿過兩個石縫,眼前忽然豁然開朗。他抬頭遠望,不禁吸了一口氣。 邵沉??粗骸叭绾危撩??” 鳳隨心笑著瞇起眼,嗯了一聲。 峽谷內種著大片不知名的花,晚上開得正盛,似乎還散著淺色的光,淡淡的連成一片,隨風搖曳。鵝卵石鋪就而成的小路曲曲折折伸向中央,那里用漢白玉砌著一個平臺,周圍種了幾棵桃樹梨樹,別有一番風味。一條小溪繞著花海叮咚流過,河底散著星星點點的亮光,與璀璨的星河相互輝映,一切美好得像是墜入了夢境。 “若是桃花盛開的季節(jié)過來看,會更漂亮。”邵沉希笑道,牽著他一步一步向著平臺走過去。 鳳隨心感覺整顆心都靜了下來,問道:“這是什么花?” “我們都叫它姻緣花,從別處弄來的,”邵沉希溫和道,“據(jù)說當年太祖和夫人便是在這里定的情,也才有了乾芷?!?/br> 鳳隨心一向聰明,心思轉了轉:“這地方是以他們的名字命名的?” “嗯,就因為意義重大,所以之后每一位宮主都會帶著夫人來轉一轉,”邵沉希含笑看著身邊的人,“這么多年,你是第一個以朋友身份進來的人?!?/br> 鳳隨心若有所思望著他:“哦?” 邵沉希淡定地任他打量,拉著他踏上平臺,從臺上的暗格里摸出兩個墊子,又取出一壺酒和兩個酒杯,簡單涮了涮杯子,慢慢倒?jié)M。 鳳隨心鼻尖一動:“春風醉?” 邵沉希笑了,遞過去一杯:“沒錯。” 鳳隨心接過來淺淺抿了一口,滿足地瞇起眼。當初他對莫惑說若真能進了乾芷,出來后要用消息交換一壇春風醉,原本還在想得過些日子才能喝上,誰知邵沉希這里竟然有。他又抿了一口,享受一會兒齒間的醇香,望著熒熒花海問道:“這里為何會發(fā)光?” “因為碾碎了幾顆夜明珠,弄成沫撒在了地上,”邵沉希陪他一起望過去,“據(jù)說這是我奶奶的主意?!?/br> 鳳隨心嗯了聲,仰頭看看頭頂?shù)男呛?,輕聲一笑:“外界把乾芷傳得那么神秘,其實說白了這就是個約會的地方?” “不止?!鄙鄢料T俅未蜷_暗格,摸出一顆夜明珠遞給他,指著不遠處的崖壁示意他過去看看。 鳳隨心有些好奇,依言上前,片刻后轉過身:“這上面的武功真能讓我看?你不怕滄瀾宮的人反對?” “那又如何,我是宮主我說了算,”邵沉希笑道,“再說這些武功從刻上的那天起就沒人看懂過,一直扔著豈不是浪費?” 鳳隨心問道:“誰刻的?” “太祖時期的一位長老,據(jù)說是個武癡,”邵沉希耐心解釋,“后來修建乾芷,太祖說要弄成禁地,那位長老年事已高,便想給后人留些東西,就過來刻了這些?!?/br> 鳳隨心點點頭,并不和他客氣,握著夜明珠繼續(xù)看。邵沉希為自己倒?jié)M酒,一邊喝,一邊靜靜望著他,眸子在初秋微涼的夜里晦澀不清。峽谷一時很靜,大概一盞茶的工夫后,鳳隨心才轉身回來,重新坐下。 邵沉希早已收斂表情,仍是那副溫潤的模樣,挑眉問:“如何?” 鳳隨心道:“似懂非懂?!?/br> “總比我這個什么都不懂的強,”邵沉希與他碰了一下杯,看他幾眼,“說說你吧,接下來打算干什么?” “去天齊宮轉一圈,”鳳隨心道,“聽說那里有個很厲害的郎中。” 邵沉希頓時詫異:“真有天齊宮?” 鳳隨心笑出聲:“當然有?!?/br> 邵沉希真正關心的不是這個,便不再糾結這件事,點頭道:“不管外界傳的醫(yī)術是真是假,去看看總沒壞處。” “其實……我倒是更希望那里沒有郎中,”大概是這地方太美,或者邵沉希對他太不設防,鳳隨心忽然有了傾訴的欲望,輕聲道,“我哥很要強,對于救不了我這件事,他嘴上不說,實則比誰都難受,我不想再看到他那種表情?!?/br> 邵沉希心底微顫,眼底的情緒漸深。 這些年莫惑他們肯定沒少嘗試,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絕望,鳳隨心自己早已不在乎,可他的親人卻不會就此放棄,鳳隨心在旁邊看著,自然也不會好受,后來……或許是不甘心這么耗下去,所以便練了天穹無境。 他下意識想說他們也是關心你,但轉念一想這句話鳳隨心恐怕聽過很多遍,便咽了回去,問道:“他成立風雨樓是因為你?” “不全是,”鳳隨心想到那些年大哥過的日子,笑道,“還是因為要找個人?!?/br> 邵沉希問道:“找何人?” “反正人已經(jīng)找到了,告訴你也無妨?!兵P隨心笑得很好看,將當年的事娓娓道來,不過中間隱去了祁真的身份。 邵沉希竟不知其中還牽扯上了無情門與解憂堂,只覺不可思議,他想象一下那三人被家里逼著找人的畫面,笑了:“原來如此,不過這樣你哥和小真都能遇見,也算難得。” 鳳隨心道:“這便是緣分吧。” 邵沉希應聲,與他邊喝邊聊,看著他慵懶而銳氣的眸子染上笑意,只覺越來越喜歡,便近距離地盯著他。 鳳隨心若有所覺,看他一眼:“怎么?” 邵沉希問道:“從天齊宮回來后,你有什么打算?” “沒想好,”鳳隨心道,“看看哪里比較好玩吧,總不能虛度光陰,邵宮主有何指教?” 邵沉希靜了一會兒才道:“沒想過找人?” “我這樣找什么人?”鳳隨心懶洋洋地和他對視,“豈不是憑白耽誤人家?” “也是,”邵沉希淺淺抿了一口酒,再次看看他,“這么說有一樣東西你沒試過?” 鳳隨心挑眉:“哦?” 邵沉希放下酒杯,低沉地笑了笑:“比如——”他說著猛地將旁邊的人拉過來,在對方反抗前用力把他按在了軟墊上,撐在上方居高臨下看著他,同時擠入他的雙腿間,低聲問,“這個,試過沒有?” 鳳隨心仰頭望著他,只覺他的雙眼比漫天星河還要深邃,半晌后輕聲一笑,放下了抵在他胸膛上的手:“沒有?!?/br> 山間不知何時起了風,卷著花海纏纏綿綿的淡香,掠過平臺上的兩個人影,飛向了遙遠而壯麗的夜空。 祁真睡了一覺,第二天吃過早飯就和莫惑出門了。 青古鎮(zhèn)是一座老鎮(zhèn),近百年都沒怎么變過,莫惑找人問了問哪里有池塘,拉著祁真便慢慢走了過去,接連找了四處地方才在城外一處破舊的老宅前停下。 祁真打量一眼:“是這里?” “很可能,”莫惑說著給他指了指附近的景物,“池塘、柳樹、荷花。” 祁真提醒:“沒有梨樹。” “院里應該有。”莫惑抱著他躍進去,果然在庭院發(fā)現(xiàn)一棵梨樹。祁真便也確定了,跟著他一起進了疑似主臥的房間。這里二十年沒動過,房頂已經(jīng)破了,到處都蒙了一層灰,桌椅也早已被蟲子啃食干凈,根本看不出原貌。 他頓時遲疑:“還能找到有用的東西么?” 莫惑淡淡道:“除非有暗格?!?/br> 當然,他有潔癖,是不會動手找的,只看一眼就忍不住出去了,然后吩咐風雨樓的人進去翻,后者道聲是,開始動手干活,結果還真找到了一個暗格。 暗格很小,只放了一個鐵盒,盒里裹著牛皮紙,再里面則是幾封信,由于保管妥當,并未腐蝕。祁真立刻激動,走到梨樹下蹲著拆開信,見上面的字特別漂亮:“輕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他迅速放下,“咱們這樣偷看真的好么?” 莫惑就在他身邊,自然也看見了那句話,無視掉這小東西發(fā)亮的眼神,淡定道:“無妨,我們是為了找線索?!?/br> “有道理!”祁真說著繼續(xù)看,只覺寫得特別rou麻,酸爽不已。他翻過一頁,見對方寫道:前些天毒怪又來糾纏我,真是煩不勝煩,我好幾次都想給他下藥,狠狠抽他一頓告訴他我和他沒有可能,我整顆心都是你的。 祁真雙眼放光,忍不住翻到最后,只見落款寫著兩個字:醫(yī)圣。 “我明白了,”祁真道,“原來毒怪和我?guī)煾甘乔閿常y怪他討厭我?guī)煾?。?/br> 莫惑不置可否:“看看下面那封信寫的什么。” 祁真依言打開,發(fā)現(xiàn)還是醫(yī)圣寫的,上面說毒怪只差一味霧哭草就能練成神功,倒時便會天下無敵,但由于內力漲得太多,嚴重時甚至能喪失理智,將來不知會有多少人遭到毒手,所以千萬不要讓他找到霧哭草。 “霧哭草……”他默念這個名字,“會是咱們在地宮里拿到的東西么?” “興許,”莫惑道,“我會把這事告訴封晏,聽聽他的想法。” 祁真點頭,開始看第三封信,這封依然是醫(yī)圣寫的,推測了幾處霧哭草可能存在的地方,最后又說了兩句思念的話,這才結束。 幾封信很快便看完了,祁真只覺收獲頗豐,心滿意足跟著莫惑往回走,見他沉默不語,不禁問:“你在想什么?” 莫惑道:“我在想毒怪是否還活著?!?/br> 祁真眨眨眼,忽然意識到什么,問道:“你想用霧哭草引他現(xiàn)身?” “嗯,若他想要霧哭草這事是真的,可以一試,我們找到的是否是霧哭草不重要,”莫惑瞇起眼,一字一頓,“只要他能出來便好?!?/br> 第138章 鬼魅黑影1 祁真這次來滄瀾宮只為拿逐月決,如今東西到手便不打算再做停留。 邵沉希本想讓他們多住幾日,可聽說他們還有事,聯(lián)想到鳳隨心說過天齊宮里有位厲害的郎中,便沒有挽留,不過他們畢竟剛到這里不久,而路上旅途勞累最好是再休息一日,便勸他們明早再走。 莫惑和祁楊都不想讓祁真太累,自然同意。 祁真也沒意見,因為他那不靠譜的師父與滄瀾宮頗有淵源,人家又為師父保管了這么多年的秘籍,他對此很感激,覺得以后可以和邵沉希多多走動,聯(lián)絡一下感情,于是笑容滿面跑去找人家喝茶了。 邵沉??闯鏊幸庥H近,便也適當?shù)乩M關系,告訴這人有事隨時能來找他,要知道他們可是表兄弟。祁真很滿意,又與他喝了幾杯茶,這才溜達著去了沐十里的房間,然后將無冤等人叫進來,吩咐暗衛(wèi)在周圍守著,別讓外人靠近。 “怎么了?”鐘離志猜測道,“發(fā)生大事了?” “……沒有,”祁真示意他們坐下,咳了一聲,“喝茶么?” 幾人搖頭,齊刷刷望著他。 祁真壓下一陣陣上涌的心虛,鎮(zhèn)定道:“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們。” 幾人嗯了聲,繼續(xù)看著他。無冤的江湖經(jīng)驗多,覺出他的表情有些不自在,震驚道:“不會是要把我們逐出天齊宮吧?” 祁真立刻反駁:“當然不是。” 無冤問:“那是借錢?” 祁真沉默地盯著他,見他乖乖閉嘴才收回視線,溫和道:“我二哥這次是來接我回家的,所以我和莫惑商量了一下,決定明天一早出發(fā)?!?/br> 鐘離志幾人頓時激動,紛紛詢問他們是否也跟著。 “我想說的正是這件事,”祁真看著他們,坦白道,“我其實騙了你們,天齊宮并不叫天齊宮,名字是我臨時取的,”他頓了頓,見他們瞪大雙眼,便又補充了一句,“它甚至不是一個江湖門派,而我也不會武功。” 幾人默默消化,無冤率先問:“古書上的記載……” 祁真道:“是假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