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那時我才知道娘親不是不疼我,只是疼的方式不一樣。 不知是往事觸動,還是此情此景刺了心頭,兩眼一濕,失聲大哭。 隱約有身影從那火光沖天的一側(cè)出來,我忙抹了溢滿眼眶的淚愣神看去,“義父……” 可出現(xiàn)的人卻不是他,是水東流。 他擰眉疾步過來,蹲身問道,“發(fā)生什么事了?” 不知為何怒意如火灼燒,我抬頭盯他,“為什么出現(xiàn)的是你!既然總愛無故消失,就不要將我當(dāng)猴耍。我是笨,是渣,可我也是個有七情六欲的人啊,你總是這么跑了,我會難過會擔(dān)心的知道嗎?” 我抽噎的說話都斷斷續(xù)續(xù),氣勢都被這斷句給抹沒了。 他一瞬已有些遲疑,忽然伸手擁來,“抱歉?!?/br> 一不做二不休,我趴他懷里,繼續(xù)痛哭失聲,將眼淚鼻涕全蹭他衣服上。 大火燒至天明,天際泛起紅光,朝陽的光芒初照大地。從零落堆疊的樹葉傾斜而下,碎光打落那已成灰燼的木屋上。 水東流不許我立刻過去,那殘留的木頭和地面,仍舊灼燙。 我抱膝看著那,哭的已經(jīng)沒力氣,“水東流,你走吧,我可以自己去衡山?!?/br> 他難得隨和的坐在地上,緩聲,“我不是故意要走……日后,我告訴你緣故?!?/br> 我搖搖頭,雖然昨晚我昏迷不醒,但義父確實是將他畢生功力傳授給了我。體內(nèi)那股真氣游走全身,真覺如果我輕輕拍出一掌,能在地面轟出個大坑,“你走吧,我能保護(hù)自己了,義父把他七十年的功力都給了我?!?/br> 水東流聲音忽然做大,“所以我在你眼里就是鏢師嗎?” 我咬牙看他,“你才不是鏢師,鏢師哪里會像你這么沒責(zé)任心,你十七舅舅說的沒錯,你是渣,真渣。” “我……”水東流一臉氣的胃痛的望天,“好吧,我不跟著你?!?/br> 我嗤笑一聲,見那灰燼處已經(jīng)沒什么熱氣冒出,起身拍拍屁股過去。雖然心里早有準(zhǔn)備,可看見那人骨時,心中痛楚又翻滾而來??戳丝催@位置,是廚房…… 拾好義父的尸骨,卻找不到東西裝。我看了一會,將劍拿出,系在背上。白骨放入裝劍的木匣子中,抱著去半里外的竹林。在那,果真看見了個墳?zāi)?,碑文只有簡單幾字:慕班愛妻之墓?/br> 將木匣子埋在一旁,水東流已經(jīng)找了塊木板來,還拿了塊木炭給我題碑字。 看著眼前兩個墳?zāi)梗俑薪患?,隱約明白為什么義父一心求死……相伴相隨的人已經(jīng)離去,獨活有何意思。我雖然算是他的女兒,可不過是他精神的最后一絲慰藉,而非真正懂他的親人。 我長嘆一氣,將劍譜揣好,牽著我的馬往外面走,心中無比惆悵。走了幾步見水東流還跟在一旁,我忍不住說道,“你不是說不跟著我嗎?” 他環(huán)手抱胸,視線又微微高揚,“我沒跟啊,我只不過是順路去衡山?!?/br> “……”我怒了,“水粽子!你的臉皮還能再厚點嗎?!” 他忽然笑了,他竟然笑了!偏頭看來,目光柔柔,聲音悠悠,輕落一字,“能?!?/br> 驀地心頭一跳,我憤然直視前方,這張臉真是……太妖孽了!已經(jīng)成為高高手的我,根本下不了手毆打他呀! 第16章 升級打怪 樹林如來時那般,尋不到路,每棵樹看起來都像一個娘生的。我看向水東流,“水粽子,你一定是因為迷路才闖入這里的吧,嘿嘿嘿?!?/br> 他瞥了我一眼,“不巧,我是過來接另一個魔二代,然后發(fā)現(xiàn)你在這?!?/br> “那你一定不知道怎么出去了,嘿嘿嘿?!?/br> 水東流語重心長道,“渣渣,你笑的如此猥瑣,真會找不到娘家的?!?/br> “如今我是高高手了,不許吐槽我,否則揍你?!?/br> 話落,他輕笑一聲,認(rèn)真道,“你當(dāng)真覺得能揍我?” “啊啊啊,太囂張了?!毕氲侥切」砩硎苤貍?,有水東流安排,總比跟著我好,“到底要怎么出去?” 他指了指上頭,“簡單,用輕功踏上樹頂,方向一目了然。”末了斜乜而來,“喲,傳聞中的認(rèn)路小能手去哪里了?!?/br> 我扯了扯嘴角,抬頭看著那看不見頂端的樹,那得要多棒的輕功,武林中能做到的沒十個吧。剛才沒細(xì)看,如今一看,不由皺眉,“你怎么總是穿不合身的衣服,還有,又把自己裹成了粽子,不會長痱子嗎?” “能找到就不錯了……” “哦,對,有件事要告訴你。”我將那地圖的事一五一十和他說了一通,抖出這驚天爆料,坐等他這毒舌王暴跳如雷,誰想他無比淡定的點了個頭,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真是……辜負(fù)本姑娘的期待。 有水東流指路,很快就出了樹林。我看了好一會在路口的那塊石碑,快活林三個大字依舊歪歪扭扭。伸手摸了摸,已經(jīng)在升起的朝陽映照下有了溫度,并不是冰冰涼涼的。 馬蹄聲響,偏身看去,水東流已經(jīng)一躍上馬,伸手而來,“走吧?!?/br> 頓了片刻,探往那手,順勢而起,穩(wěn)當(dāng)落在他后面。我低頭看著那石碑,擺了擺手,“我走了,義父。” 如果有命長活,那就每年過來掃一次墓,除除草,上上香吧。 “渣渣,你能不能不要拼命埋頭擠我的背,還有別死命勒我的腰,要斷了。” “嗚嗚嗚,讓我哭一會?!?/br> “衣服又臟了!” “反正已經(jīng)臟了,嗚嗚嗚,你信不信我揍你啊。” “……” 趕到下一個小鎮(zhèn),水東流死活不愿再趕路。把身上帶的玉器拿去當(dāng)了,馬不停蹄買了身衣裳,還有白布條。然后找了間酒樓,叫了一桌子菜,“補償你?!?/br> “補償什么?”我擺弄著筷子,抬頭,“你說的該不會是三番兩次丟下我的事吧?” 他挑眉,“是?!?/br> “這種事坦白不就好,你就算說你突然掛念哪個青樓姑娘,我也能接受的?!?/br> 水東流難得默了許久,“告訴你,估計不是嚇跑,就是嚇?biāo)??!?/br> 我忙抬手,“好吧,打住,我不想知道了。還有,你真的安排好小鬼了吧?他傷勢很重啊,我怕你粗手粗腳的找的人也不靠譜?!?/br> 水東流悠然道,“放心吧,他的傷不礙事。” 菜陸續(xù)上來,我大快朵頤一番,比起自己動手做飯,果然還是拿碗等著吃才是最幸福的。撐的肚子渾圓,往外看去,再過三個小鎮(zhèn),就能回家了??蛇@種時候我也不敢回去看看,否則被衡山那些混蛋跟蹤了怎么辦。 吃完飯歇了一會,又繼續(xù)上路。 夜里,被馬顛的骨頭都酸痛了。讓小二上滿澡桶的水,舒舒服服泡了個澡,準(zhǔn)備躺下睡個飽覺。躺了片刻拿起義父給的劍譜,翻開一看,皺眉,擰眉,再緊擰……根本看不懂?。?/br> 我嘆氣,要不就靠著這一身內(nèi)力行走江湖好了。想罷,愉快的把劍譜放一旁,蓋被子,睡覺。 小鎮(zhèn)稍顯貧窮,因非商路主道,往來的人并不多。這客棧也是風(fēng)雨飄搖的模樣,隔音效果非常差,不過有個落腳處就不錯了。只是那窸窸窣窣的聲音一直隱約鉆入耳中,嚴(yán)重影響睡眠。 實在聽不下去,憤然起身,披了衣裳出門,抬手敲隔壁水東流的房門,“水粽子,你夠了,大半夜的你這是在磨牙嗎?” 沒有回應(yīng),我貼耳一聽,再看那映在窗紙的各種影子,大驚,一腳踹開門,猛跳進(jìn)去,地上已經(jīng)挺尸三四具,水東流正和一人打斗。 混蛋,又大半夜襲擊,還有沒有公德心。我悄然往前走去,喝聲,“水粽子你別動,讓我練練手?!?/br> 水東流極為嫌棄的看我一眼,即時收手。那刺客愣了片刻,鬧不清頭尾。我雙手抬起,大吼一聲,拍在他的背上。 以為刺客該被我震碎了五臟六腑,把血吐的滿地都是,誰想他一個踉蹌,絲毫未傷,還滿目憤怒盯來。 我眨了眨眼,看看雙掌,“沒理由呀……水粽子,你快把他抓住。” 兩人的眼神同時透露出絕望,看的我大霧。 被水東流反鉗雙手的刺客大怒,“刺客也是有尊嚴(yán)的!” 水東流冷笑,“武功不錯,又是收高價買兇的?” 刺客不答,水東流面色一沉,我忙攔住,“等會?!?/br> 水東流說道,“你要放了他?行走江湖這么心軟,遲早會死的?!?/br> “噓?!蔽沂疽馑渎?,抬了兩指,用力戳刺客肩胛。竟然沒見他有動靜,心里拔涼,又抬指,再戳。他還是沒反應(yīng),戳戳戳。 刺客咬牙,“刺客……也是有……尊嚴(yán)的!” 水東流滿臉無奈,“渣渣,你是要用史上最鈍的鈍器弄死他嗎?” 我一開口,都覺自己帶了哭腔,“水東流,說好的高高手呢,我怎么連一點內(nèi)力都使不上,連點xue都沒法點了?!?/br> “咯嗒?!?/br> 轉(zhuǎn)瞬,刺客的脖子已經(jīng)被他擰斷,抓了我的手,皺眉,“沒有辦法用?” 要是有鏡子看臉一定能看見自己的臉變成死灰色了,這只手好像是剛殺過人吧……我哭泣,“是啊,連原本的內(nèi)力都用不了。” 水東流勾了勾唇角,“絕世高手沒做成,連小嘍啰也做不成了?!?/br> 這個時候他竟然還吐槽我,不開心! 他抓著我的手腕往外走,“先離開這,我再好好看看。” 無法,只好先如此。我回房拿了東西,又和他騎馬飛揚。直至到了鎮(zhèn)外,才找了個破廟歇腳。 我緊張兮兮的看他,不敢打斷。等他的手指終于從手腕離去時,才小心問道,“怎么樣?” 水東流擰眉,“從未遇到過這種事。按理說你體內(nèi)已有前輩的內(nèi)力……他可有交代過你什么?” 我努力回想,認(rèn)真道,“讓我三個月進(jìn)補一次人參燉公雞算嗎?” 水東流忽然笑的慈眉善目,“你、說、呢?” “……我再想想?!绷x父跟我說過最多的,就是心法,但是心法我已經(jīng)熟記于心了……等會,心法的話……我急忙找了劍譜出來,遞給他,“義父讓我好好練它?!?/br> 水東流接過,借著一旁柴火的光翻看幾眼,沉思片刻,說道,“渣渣,你練了沒?” 我不由扭捏羞澀,“還沒,看、看不懂?!?/br> 他扶額,“這算哪門子筋骨奇佳……悟性如此差?!?/br> “哼,悟性跟筋骨沒有因果關(guān)系。師父仔細(xì)教我一遍劍法,我可是都能記住的?!?/br> 水東流抬眼看來,“如果是真的,那你這種天賦就該找一對一的師父,像華山那種一個師父帶幾百個弟子的,根本不合適?!?/br> 我應(yīng)了一聲,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扯了扯他袖子,誠懇道,“水粽子,其實我一點都沒有想揍你的念頭,真的?!?/br> “演技太浮夸了,負(fù)分?!?/br> “……” 他又翻看幾頁,越看越是入迷的模樣。我打了個哈欠,在一旁弄柴火,烤的人暖洋洋也懶洋洋的,蜻蜓點水的困著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