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jié)
“正是,沈婕妤心思深沉,奴才在福禧宮觀察她與惠妃相處便知道了,她的眼底藏著野心,定不甘屈于小小婕妤之位。自知皇貴妃無意助殿下登上大寶,奴才便開始為殿下另謀出路。而后對沈婕妤幾番試探,終而與其達成盟約?!?/br> “為甚是她?”她不過一個不得寵的婕妤,能有什么法子讓他成為皇帝? “殿下莫不是忘了,當(dāng)初惠妃娘娘去世,陛下意欲擇惠妃jiejie僖嬪教養(yǎng)于您,現(xiàn)下皇貴妃獨霸圣寵,宮中已許久未進新人,如若皇貴妃此時……奴才認(rèn)為陛下十有八九會提了沈婕妤份位,令她帶養(yǎng)于您。如此一來,陛下深念皇貴妃之情,對您與沈婕妤定然都另眼相看,并且沈家也可為殿下所用,如此一來,何愁沒有太子之位?” 東明晟冷哼一聲,“你莫要信誓旦旦,上回你說只要惠妃不在,父皇定然將我指給母妃,皇后還不是從哪里找來僖嬪來?” “殿下息怒,奴才后頭不是撥亂轉(zhuǎn)下了么?” 東明晟皺著眉頭,還是搖了搖腦袋,“母妃如今深寵帝寵,又受百姓愛戴,我跟著她才可順風(fēng)順?biāo)??!?/br> “殿下,”魏會急道,“那皇貴妃娘娘,壓根不想讓您登基??!她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守著她的寵妃地位,從來不曾為您考量!” 東明晟緊抿了唇,在方桌邊坐了下來,不發(fā)一言。 魏會繼續(xù)道:“殿下,沈婕妤已下了第一道毒,您只要如上回一般,在皇貴妃娘娘的湯藥里下第二道毒,娘娘便必死無疑?!彼D一頓,又添一句,“皇貴妃娘娘身份不同,為免夜長夢多,這回便下重一些?!?/br> 惠妃是被東明晟毒死的。真相正是如此。而這毒,正是魏會給的。 魏會本是忠于東聿衡,也聽他的命令全心全意陪伴東明晟成長,然而久而久之,身為宦官的他卻愛上了賢貴妃。賢貴妃也看出他的異樣卻心照不宣。直到衛(wèi)家被查,賢貴妃秘密見了他一回,懇切地將東明晟托付于他,并且還告訴他東明晟身上有一塊令牌,可以召令衛(wèi)家暗中培養(yǎng)百名死士,可以用它來為東明晟在宮中安身立命。她想讓他當(dāng)皇帝。 說完這一切,賢貴妃在他的嘴上輕輕吻了一下。 魏會愿為這一吻赴湯蹈火。并且,這與忠于東聿衡并不全然相背。二皇子也是他的皇子。 東明晟本是個溫和內(nèi)斂的皇子,然而自賢貴妃被貶后,他在后宮中遭遇了從未遇過的人情冷暖,竟連勢利的奴才都看不起他的。他的性情在不知不覺中變化,經(jīng)由魏會轉(zhuǎn)達賢貴妃的話,他也下了決心要做萬上之人的皇帝,不再看人白眼受人冷落。 他意欲讓背后有沈家撐腰的沈?qū)幊蔀樗男履稿?,不想她竟然拒絕了。父皇將他指給惠妃,不得已之下他只得安分下來靜待時機。 惠妃的娘家薛家漸漸得勢后,開始與朝臣關(guān)系漸密,也是有那么些意思,然而惠妃懦弱無比,再三勸解父親與兄弟不要做這些大逆不道之事,同時也請東明晟不要與他們同流合污,東明晟表面應(yīng)承了下來,背地里卻讓魏會派人去與薛家接觸。 待親征大軍勝利班師,東明晟已聽得東明奕被擄之事,并沈?qū)幩蓝鴱?fù)生再次復(fù)位回宮之事,一時又喜又愁,喜的是對付東明奕有了把柄,愁的是沈?qū)幵佾@寵愛,萬一得了皇子又是一大障礙。 心知皇帝定會去遇龍寺燒香,魏會派死士去遇龍寺做了手腳,企圖阻止沈?qū)幦雽m,沒想到被她輕易化解。 進了宮,眼見皇帝對沈?qū)帉檺鄄煌话?,他們又發(fā)覺薛家就像爛泥扶不上墻,只會做些不入流之事。魏會又動了腦筋。 沈?qū)師o疑是能對抗皇后與孟家的最佳人選,再不濟,莊妃與豐家也比惠妃強。 他拿出了名為蛇纏的毒藥。這是他入宮多年,得了一老宦官的信任,將此毒藥傳給了他。蛇纏的不能令人立即致命,還需下幾道毒才能達成目的,但厲害之處卻在于它的癥狀如同風(fēng)寒無異,甚而連名醫(yī)都甚少看得出來,正如其名如蛇般纏在身上一點一點地勒去人的性命。 東明晟猶豫許久,心下一橫同意了。他親手下了幾回毒,讓惠妃猶如風(fēng)寒不愈,靜靜地失去了性命。 但這一回,他真要重新拿這藥來對待寶睿母妃么?思及沈?qū)幤剿卮暮?,東明晟猶豫了。 她待他與惠妃待他不同,惠妃待他雖好,但是按規(guī)行事,皇貴妃卻不一樣,她說了會盡量待他像親生兒子,她就真正地在做到。 魏會見他還不能下決心,咬一咬牙下了猛藥,“殿下,難道您忘了自愿自縊只為換您平安的賢貴妃了么?”魏會從不知賢貴妃會為二皇子做出這樣的事來,他悲痛欲絕,同時也更堅定了要實現(xiàn)她的遺愿。 東明晟身子一顫,閉了閉眼靜默許久,才道:“拿藥來。” 魏會一喜,忙將毒藥與解藥一齊奉上。 東明晟將毒下到藥湯中,會自己以身試藥,既表孝心也證了清白,故而魏會也會為他準(zhǔn)備解藥。 “殿下,除掉皇貴妃,您與沈婕妤聯(lián)手,皇位便指日可待了!” 魏會有撥云見日之感,春禧宮內(nèi)殿中卻是烏云密布。太醫(yī)們跪在地下大氣也不敢出,白發(fā)微胖的“凌霄閣的”正為沈?qū)幇衙}。他正是神醫(yī)無塵。 無塵探了一會脈,皺著眉頭道:“不過又是風(fēng)寒,加之不甚滑胎,怎地又為了這些小病叫了我來!” 東聿衡扶著沈?qū)幙吭诖差^,讓人把太醫(yī)們開的藥方拿來,“你自己看看,不過風(fēng)寒,開出的藥方怎會令皇貴妃滑胎!” 無塵一把接過,看了一回卻是變了不耐煩的臉色,“這個娘娘吃的就是這些藥?” 跪在地下的溫太醫(yī)等人渾身一顫,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正是,娘娘昨夜與今日皆是按這些方子吃藥的?!绷鹆Ъ奔贝鸬?。 無塵站起來,盯著方子來回踱步,嘴里還喃喃道:“古怪,古怪……” 東聿衡不耐煩了,“到底怎么了?” 沈?qū)幍韧馊诉M來就緩緩止住了哭聲,但現(xiàn)下還有哭噎,她抽泣一聲,依舊有水氣的大眼也盯著無塵看。 無塵扔了方子,又坐回床邊執(zhí)了沈?qū)幍氖?,這回用了極久,太醫(yī)們都快跪不住了, 無塵此時卻有了動靜,他傾身上前,伸手就捏開了沈?qū)幍难燮?,看了看又道:“伸舌頭?!?/br> 東聿衡有些不悅,但并未阻止他的行為。 沈?qū)幧斐錾囝^讓他看了看,無塵又讓她拿另一只手給她把脈。 又過了許久,無塵才舒展了眉頭,“你是中毒了?!?/br> 此言一出,全殿皆驚。 東聿衡扶著沈?qū)幍拇笫质Я肆Φ?,沈?qū)幰惨蛘痼@并未發(fā)覺。 “皇貴妃中毒了?”皇帝輕輕緩緩地問道。 無塵點點頭,竟然笑道:“這毒我從沒見過,竟然這么古怪!皇宮還真是好地方,什么疑難雜癥都有……” 東聿衡一掌將他打倒至地。 “陛下!”沈?qū)幾柚共患啊?/br> 無塵也知自己說錯話了,他自個兒摸摸鼻子拍拍衣裳站起來,瞅了皇帝一眼,卻不由打了個冷顫。 皇帝此刻的臉色并非單單“恐怖”二字可以形容。 ☆、125 大景皇宮里,因皇貴妃被神醫(yī)診出中毒,廣德皇帝雷霆震怒,首當(dāng)其沖的,便是不能診出皇貴妃病情的太醫(yī)。 三名太醫(yī)被拖下去審問,他們心中皆知恐怕自己是有去無回了,臉色煞白,癱軟在地。溫太醫(yī)被拖起時,猛地回過神來大聲道:“陛下,陛下,皇貴妃娘娘的病與惠妃娘娘病情相似之處甚多,著實非臣等三人之錯??!” 東聿衡聞言,怒極反笑。擺手依舊讓人將他們拉了下去。 沈?qū)幍弥约罕蝗讼露?,深吸一口氣強忍住悲傷。她知道自己可能會有這么一天,可為何偏偏……是她的孩子! “聿衡,如果與太醫(yī)們無關(guān),就饒了他們罷,醫(yī)術(shù)不精也不必致死……”她靠在他的胸膛上閉了閉眼,無力地說道。 “朕知道,”東聿衡憐惜地親親她的額,“無塵已去研究解毒之法,你定會很快康復(fù)。你且好生歇息,睡一覺起來,什么事兒都沒了?!?/br> 沈?qū)幪撊醯攸c了點頭,東聿衡抱起她,讓琉璃等婢換上干凈的床具,自己為她換了干凈的衣裳才抱她回床上躺好。 “找到真兇就罷了,你不要濫殺無辜?!痹谒R走前,沈?qū)帗沃林氐难燮ぃp輕說道。 “朕都依你?!睎|聿衡輕柔地應(yīng)允。 待她緩緩睡去,皇帝出了春禧宮,已是滿臉肅殺之氣。 皇貴妃的宮中被拖出三名太醫(yī)進了內(nèi)務(wù)府,花婕妤被打十大板,如今還在昭華宮受審。后宮上下一時不知風(fēng)云變幻,人心惶惶。 緊接著,一批膳房廚子奴婢被抓,花弄影宮人被抓,春禧宮宮仆被撤下。 不知從何處傳出了消息,原來是皇貴妃中毒,帝王震怒。 頓時風(fēng)聲鶴唳。 東明晟為示清白待在春禧宮里并不踏出一步,臉色卻十分難看。魏會見狀悄悄安撫道:“殿下莫急,奴才為以防萬一,已讓人將毒藏至延禧宮。莊妃與皇貴妃積怨已久,她若下毒正似情理之中。” 東明晟冷冷一哼。 昭華宮里,花弄影經(jīng)了十下板子,被打得鬼哭狼嚎,早已半死不活沒了人形,孟雅再一逼供,她就害怕得全都招了。 她說是莊妃逼她所為,她害怕莊妃的手段,所以鬼迷心竅做出這要命的事來。 東聿衡與孟雅早在花弄影被打板子前,心中就隱隱有了底。后宮嬪妃里,最有可能做出這種事的就是莊妃。 萬福手持圣旨率內(nèi)侍禁搜查延禧宮,違者殺無赦。 莊妃這回異常平靜,任由他們在自己的寢宮翻箱倒柜。 因為她在聽到花弄影那蠢貨被抓住之時,就將所有的證據(jù)都銷毀了,只要自己抵死否認(rèn),誰也拿她沒辦法。 誰知一個內(nèi)侍竟在八寶閣的一個寶瓶里搜出一包藥粉來。 她瞪大了雙眼,這才慌了神驚叫道:“這不是本宮的東西!有人敢誣陷本宮!一定是皇貴妃!” 萬?;亓舜红麑m書房找東聿衡復(fù)命,將莊妃的種種異樣與在延禧宮發(fā)現(xiàn)的東西一并上稟,皇帝讓他將藥包帶去給無塵,并將莊妃暫時軟禁延禧宮。 雖然在延禧宮找著了疑似毒藥的東西,但東聿衡并不認(rèn)為這事兒是莊妃做的,她沒那個耐心下這種毒,也沒有機會給沈?qū)幭露?。除非她背后還有主謀,或者另有其人。 東聿衡捏捏眉心,他一直惦記著沈?qū)幍臓顩r,竟也不能靜下心來。他招來內(nèi)侍,得知沈?qū)庍€在安睡的消息,才又稍稍平靜。 他正在過目的是沈?qū)庍@兩日的起居,里頭詳細(xì)記載著沈?qū)幥皫兹盏某允场獰o塵已斷定這種毒必定為內(nèi)敷之藥,或許毒發(fā)緩慢,漸漸侵蝕,讓人無所覺察。 不幸或幸的,沈?qū)幥皫兹找蛐氖轮刂?,每日用膳極少,并且都是由膳房送去,琉璃親自驗過毒的,其中惟有一事猶為引人注目。 沈?qū)幊粤艘煌肷蜾厮蛠淼闹嗍场?/br> 東聿衡首先懷疑的,就是沈湄。 在此之前他一直覺得她不過是個以討好別人依附別人作生存的人物,只會小打小鬧,掀不起大的風(fēng)浪。然而花弄影一事卻讓他略微詫異?;ㄅ凹幢闵袂橛挟悾且膊贿^短短一瞬之事,她卻篤定了她心中有鬼,并且還能人贓俱獲,這便令他生疑了。 并且惠妃倘若也被下了同一種毒,那末當(dāng)時住在福禧宮的她更為可疑。 然而她一個小小婕妤,入宮前又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小姐,究竟從哪里得來這等狠毒之藥? 他又讓萬福送來暗衛(wèi)監(jiān)視的后宮人物行為,并沒發(fā)覺其中干系。 “來人,把莊妃、沈婕妤宮里的奴才們都叫來,派兩個人過去各自伺候著。”東聿衡非常明白,她們無論干了什么,肯定有一兩個奴才知道真相,他在審問她們之間,必須心里有個數(shù),并且這幾個時辰也將會讓她們?nèi)缱槡帧?/br> 此時二皇子求見,說是想看望母妃。東聿衡擺擺手,并不讓見。 不一會兒,沈湄的大小宮婢太監(jiān)都候在了外頭。東聿衡親自一個個提審。 他本以為審這些奴才會費一番功夫,心中有鬼的不愿承認(rèn),沒事兒的怕受牽連。 誰知除了一兩個大宮女真假混淆,其余宮女太監(jiān)似是說的都是真話,雖然害怕猶豫,但顯然都是真話。 稀奇的是,莊妃宮里的也是如此。除卻莊妃的心腹女官和太監(jiān),其余十幾個奴才都一五一十地答了,就連莊妃在沈?qū)幧☆^一天夜里秘密讓人去找了花弄影一事也有了證人。 問完了最后一個宮婢,東聿衡在揮退她之前問道:“你說的可是真話?” 那宮婢答道:“奴婢句句屬實,不敢欺瞞陛下?!?/br> “你這刁奴,是看你主子犯了事,便落井下石是么?” 那宮婢嚇得連連磕頭,“奴婢不敢,奴婢不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