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泵涎乓惑@，“陛下這是何意，倘若臣妾早知道，定然第一個稟明陛下?！?/br>
    孟雅自是早已知曉。彩華有一年偷偷燒紙錢，綠翹逼問幾句，才知她是燒給惠妃。她便覺蹊蹺，召了她來審問出了真相，但她一直隱瞞了這個秘密，她知道她不能早說，盡管說出此事會讓皇帝發(fā)怒，但她明白他定不會殺了皇子替一個妃嬪償命，頂多發(fā)落他到荒涼之地當個親王。人總是會變的，萬一有一日皇帝又記起二皇子的好來，再次召回宮中又是功虧一簣。

    她在等最關(guān)鍵的時機。一個既不需扳倒皇貴妃，又可讓明奕順利繼承大寶的時機。

    然而她不料東明晟竟然還給沈?qū)幭铝硕?，也不料竟被人查了出來。她明白此時再不利用，往后便是一顆棄子了。

    誰知皇帝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中毒的是他心愛的皇貴妃，下毒者是他喜愛的二皇子，他為何還這般平靜？就像……已知道了真相一般。

    東聿衡勾了勾唇，“是么……”這一兩日發(fā)生的事讓他對后宮失望透頂，沒有一個，是讓他省心的。

    “陛下，臣妾以為二皇子一直溫和乖巧，斷不像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的人，不如讓二皇子過來與彩華對質(zhì)一番？”

    皇帝一時疲倦之極，他擺擺手，“不必了?！?/br>
    ☆、127

    “陛下？”皇后試探地疑惑喚了一聲。

    “此事朕已有眉目，待證據(jù)確鑿，自會定奪?！被实劭聪蛞慌話熘摹疤ぱっ贰眻D，聲調(diào)平平全然聽不清喜怒。

    皇后注視著龍顏沉吟片刻，躬身告退。

    待皇后離去，萬福說小洪子找來了，皇帝卻讓人先將他軟禁起來。他回到內(nèi)殿，此時無塵已斷定茶水里是解藥無疑，已讓宮婢喂了沈?qū)幏隆?/br>
    “解藥何時有效？”東聿衡問道。

    “不出十二個時辰，應能清理余毒?！?/br>
    “皇貴妃因毒滑胎，如何調(diào)理？”

    “太醫(yī)院的想怎么調(diào)理就怎么調(diào)理，與我有甚相干？”無塵輕哼一聲。

    皇帝懶得與他計較，擺擺手道：“你明日再來為皇貴妃復診?！?/br>
    說罷讓他與閑雜人等一并退下。

    殿內(nèi)飄著藥香，東聿衡撩開床間輕紗，坐在床邊看著躺著的沈?qū)?，撫了撫她的臉蛋?/br>
    沈?qū)幧斐隽穗p手，沙啞地道：“抱抱我。”

    東聿衡微微勾唇，“做什么？”

    “就是想讓你抱抱我?！?/br>
    東聿衡凝視她片刻，脫了鞋和衣上床。沈?qū)幭崎_被子，雙手用力地環(huán)住他的腰身，兩人毫無一絲空隙地緊緊相擁。

    對方熟悉的氣息與溫度流轉(zhuǎn)其間，二人的心中皆有一絲溫暖滑過。

    他們默默地相依久久，久到似乎已天荒地老。

    東聿衡無聲輕喟。

    沈?qū)庂嗽谒男靥?，輕輕開口，“原來這就是夫妻的感覺么？在艱難的時刻相互依賴，相互支持……無論什么難處也有了面對的勇氣。”

    東聿衡聞言，粗臂更為用力地摟緊了她。他低頭親親她的額。

    “你……問過晟兒了么？”

    東聿衡皺眉，“這事兒你就不必管了，你只需把身子養(yǎng)好?！?/br>
    沈?qū)庉p搖一回頭，“我要管。”這事兒她非管不可。是因為她不想支持他當皇帝，所以他對她下毒么？可是為什么又要焦急地為她送來解藥？

    “你還管他做什么，他下毒害你，甚而連你肚中的孩兒也害了。你莫不是看他送了解藥給你又心軟了？”

    “我……”沈?qū)幍男挠滞戳艘幌?。她沒辦法原諒讓她的孩兒腹死胎中的人，但她對東明晟有感情的，她對他失望悲傷大過憤怒之情。況且他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他最后也不顧被發(fā)現(xiàn)的危險送了解藥來，可見他已經(jīng)悔改了。

    “你莫忘了，惠妃極有可能也是被他毒害。”其實東聿衡心底何嘗好受？幾個皇子之中，他確實更為偏愛二皇子。并且這幾年他跟著沈?qū)幱兴淖冇兴砷L，他更是欣慰。

    不料這一切都是他裝出來的！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竟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二兒子是個這么心狠手辣的人！

    東聿衡自幼被父皇的第一任皇后毒害多次，最恨就是陰毒的人物，卻萬萬沒想到東明晟竟是這樣的人?；蒎罆r他才九歲，這個孽子……他不殺他，也決不能留。

    “他那時那么小，怎么會有那么多的心思和手段，肯定背后還有人為虎作倀。”

    “嗯……”

    “陛下，”萬福的聲音在外響起，“豐寶嵐豐大人說有急事求見陛下?！?/br>
    “不見?！?/br>
    “他找你做什么？”沈?qū)幟靼兹绻菄?，東聿衡斷不會不見的。

    這事兒東聿衡本不想讓她知道，但這會兒問了起來也沒法子，他抿了抿嘴，“花婕妤來探望你時，偷偷往春禧宮塞巫術(shù)人偶。”

    “什么？”沈?qū)幀F(xiàn)下不知是不是該慶幸自己已太過吃驚，這事兒她居然不驚訝了。

    “朕讓人打了她十板子，她就供出了莊妃?！?/br>
    “巫術(shù)人偶……我詛咒誰？”

    “……西門月。”

    沈?qū)幙嘀凶鳂返氐溃骸八麄儾涣私馕?，要真有那么一天，上頭應該是‘東聿衡’才對?！?/br>
    東聿衡捏了捏她。

    萬福去而復返，又向內(nèi)稟道：“陛下，二皇子的管事太監(jiān)魏會求見，說是要向您……認罪?！?/br>
    果然是他。東聿衡與沈?qū)幫瑫r在心里想道。

    東聿衡冷哼一聲，決定起身將這件事徹徹底底解決了。沈?qū)幾ブ溃骸拔乙惨??！?/br>
    東聿衡道：“你現(xiàn)下身子孱弱，連床也不能多下，還想去哪兒？”

    “我要去，我要知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br>
    “回頭朕說給你聽?！?/br>
    “不，”沈?qū)帒B(tài)度很堅決，“你抱我過去，我要自己聽。”

    東聿衡瞪她一眼，沈?qū)巺s適時裝可憐。

    皇帝拿這滑頭的婦人沒法子，沒好氣地讓人為她披上外袍，打橫抱著到了起居殿的榻上放下，讓宮婢為她在榻前放置了屏風，這才讓魏會進來。

    魏會進來后，無聲地重重磕了三個頭，五體投地跪在那兒半晌也不出聲。

    皇帝冷冷地道：“朕沒功夫看你惺惺作態(tài)。你要認什么罪？”

    魏會滿臉悲凄地抬起頭來，“圣上，奴才罪該萬死，是奴才與沈婕妤合謀，往皇貴妃娘娘的粥食中下了毒?！?/br>
    沈湄！沈?qū)庛读税肷?，自嘲而笑?/br>
    “皇貴妃娘娘不信任奴才，意欲讓二殿下疏遠奴才，奴才懷恨在心，又見沈婕妤對娘娘積怨頗深，故而派小洪子與沈婕妤的大宮女艷兒傳信，達成盟約。適時皇貴妃娘娘因受冷落郁郁寡歡，奴才便知時機已到，將毒藥給了沈婕妤，終而使娘娘中了毒?！蔽簳D了頓，“奴才愿以項上人頭擔保，二皇子殿下全然不知此事，一切皆是奴才鬼迷心竅所為，還望圣上明鑒！”

    “皇貴妃為何不信任你？”他倒從未聽沈?qū)幷f起此事。

    “這……”

    “說！”

    “奴才因二殿下屢遭毒害，心有不忍，期望皇貴妃娘娘能挺力維護二殿下性命，也不知為何娘娘哪兒聽岔了再不信任奴才。”

    “莫不是你暗示我除掉皇后，讓我自己坐上皇后之位？還是你想讓我支持晟兒成為太子？”

    沈?qū)幍穆曇趄嚾豁懫鹪谄溜L后頭，讓魏會猛地一驚。

    東聿衡道：“皇貴妃，這些朕可從未聽你說過?！?/br>
    “唉，陛下日理萬機，臣妾不敢平添陛下煩惱?！?/br>
    皇帝重重一哼，瞪向魏會道：“二皇子為何得知皇貴妃是中了你的毒，又為何有你的解藥？”

    “奴才伴著二殿下長大，對二殿下衷心耿耿，他自也知奴才有這樣一種毒藥，并且奴才也拿了解藥給殿下也備不時之需。”魏會道，“陛下，倘若二殿下果真想害娘娘，他又為何冒險為娘娘送去解藥？殿下錯就錯在心腸太軟，他自幼與奴才情深意厚，不忍將奴才供出認罪，故而才……”

    “那末惠妃身故，也是你與沈婕妤所為？”

    魏會一咬牙，“非也，惠妃之事，與奴才與宮婢彩華所為。奴才既已被皇貴妃娘娘看穿，便不敢再說謊言。奴才一心想讓二殿下繼承太子順登龍椅，惠妃娘娘懦弱，不愿助殿下一臂之力，奴才便想為殿下?lián)Q一宮主母，故而下毒，彩華平日常被惠妃娘娘斥責，故而受奴才慫恿，與奴才合謀害了惠妃娘娘?！?/br>
    “哦？那彩華卻是親眼目睹二皇子偷偷在惠妃的藥湯里下毒。”

    “絕無此事，絕無此事，絕無此事！”一連三個“絕無”，魏會顯然很是激動，“二殿下那時還不知奴才此毒，他絲毫不知內(nèi)情，定是皇后娘娘故意陷害二殿下，還請陛下明查！”

    皇帝沉默片刻，才冷冷笑道：“好你個魏會！”

    沈?qū)幎嘞Ｍf的全是真的，可她明白，東明晟定不像他說的那么干凈無暇。

    魏會被押了下去，寶座上的東聿衡與榻上的沈?qū)幎寄瑹o語，心思各異。

    許久，皇帝才讓人把東明晟叫來。

    東明晟很快到了殿內(nèi)，他忍住胸前火辣的痛楚在皇帝面前跪下。

    “有人看見，你在惠妃的藥湯里下了藥？”東聿衡竟開口便如此問道。

    東明晟渾身一顫，半晌才道：“是。”

    沈?qū)庪y受地閉了閉眼。

    “為何？”

    “惠母妃懦弱，兒臣不愿由她教養(yǎng)?！?/br>
    “混帳東西！”

    東明晟再次一顫。

    “是你對皇貴妃下的毒？”

    東明晟猛地抬頭，“兒臣，寧死也不會對母妃下毒！”

    “那是誰下的毒？你又如何得知？”

    東明晟猶豫了，魏會一直對他衷心不二，在他最為落魄時也是他全力照顧于他，對他而言，魏會已并非忠仆而已了。

    “還不快說！”

    “晟兒，把實情都說出來罷?！鄙?qū)幱朴崎_口。

    東明晟吃了一驚，他猛地抬頭看了屏風一眼，復而低下了頭，片刻他才輕輕道：“是魏會與沈婕妤合謀下的毒……那毒還需多下兩次才可致命，魏會將此事告知兒臣，讓兒臣才故伎重施在母妃藥里下毒?！?/br>
    “他們?yōu)楹蜗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