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昌陽長公主這回沒在長樂宮呆太長時間,一是曹太后年紀大了,說了一會話之后人就發(fā)困。二是女兒身體剛剛好,她也不放心。 曹太后聽昌陽長公主要帶著梁縈告退,老大舍不得,還是在張女瑩的撒嬌下才好了點。不過她還是親手給她帶了一串串飾。 那串飾是由水晶紅瑪瑙和乳白石珠子串起來的,尾部還串有琥珀小獸,梁縈戴著這么一串項鏈被人抱出殿門,她手里抓住上面的花蕊玉石直看,她知道那些小獸,時人相信佩帶可以辟邪。 “阿母,下回我學騎馬吧?”梁縈上了屏車,對車中的昌陽說道。 “騎馬?”昌陽笑出聲,“你這樣騎馬我倒是擔心你會不會掉下來。”公主府內也有馬匹,不過那些馬匹都是用來拉車的。 “怎么?” “阿母,我想和阿兄一樣學武?!绷嚎M遲疑一二終于說了出來,她走路都有人扶著,身邊的人都恨不得她一雙腳就別粘在地上,一開始覺得別扭,可是漸漸的習慣之后,就渾身開始發(fā)懶了。 懶著懶著,她就成了一朵弱不禁風的嬌花。前幾年都是在長樂宮,沒出甚么事,可是她總不能一輩子呆在長樂宮內,到時候有個頭痛腦熱的毛病,就算沒大事,也夠煩躁了。更別提這會的醫(yī)療條件也不是很好。 “習武?”昌陽聽到梁縈這么說一雙眼睛都差點瞪出來,“你若是想要多走動,到處都是地方,但是習武,你可知習武有多苦?”昌陽想起當年天子年少時候初次習武,手指上都磨出了水泡,她一陣心疼。好好的貴女去學這種事作甚? 而且學武之后,身材粗壯,真當能好看到哪里去? “……”梁縈看昌陽似乎是不贊同自己學武了,不過想想也能明白昌陽的想法,畢竟哪個貴女學這個,“那么學射可以嗎?” 射是君子六藝之一,貴女們也常常學的。 這次她終于看到了昌陽點頭。 ** 鄧不疑這一次來終于是看到梁縈來了,不過一見到人他就直皺眉頭,原本就小的臉這會瘦了一圈,以前還有點rou,現(xiàn)在直接快要尖了下去。臉色并不蒼白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袁大家問了問梁縈的近況,知道她身體已經完全沒有大礙之后,吩咐幾句就讓她回席了。 今日的課是戰(zhàn)國那時候的諸侯縱橫,授課的時間也不長。不過再過兩日就是考察這些學生有沒有學到多少了。 袁大家說的不對,那邊的漏壺水面到了一定的位置,就讓學生休息一會。 學生們再穩(wěn)重也不過是些孩子,師傅一走,說話聲也多了。 梁縈想起在宮內聽說的鄧不疑繼承爵位的事,轉過頭來看他。誰知一轉頭,鄧不疑也在盯著她。 鄧蟬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看到梁縈,今日見著她來了,就想要上去和她說話,結果鄧不疑看過來,生生把她給釘在那里了。 “我和她說幾句話?!闭f罷,他起來就往梁縈那邊走去,兩人說了幾句之后,梁縈從席上起來,走到那邊廊下,鄧蟬還依依不舍的看過去,幸好最后梁縈回過頭來對她一笑,她也回了一個笑容。 梁縈和鄧不疑走到庭中,在庭里的一棵大樹下說幾句話。倒是有人好奇,但是礙于兩人身份,沒有一個敢過來聽墻角的。 “聽聞建成侯爵位一事已經定下來了,可喜可賀?!绷嚎M今日出來忘記給鄧不疑準備禮物了。 “這些日子我聽這些都聽夠了?!编嚥灰砂朦c客套都懶得和她講的。 “……”這話倒是堵得她沒話可說了。 “我聽說你這次還是因為身體欠佳?”他問。 “嗯?!绷嚎M點點頭,“還是要多多走動?!?/br> “的確是該多走動了?!编嚥灰煽戳怂谎?,雙手從袖筒中抽*出來?!按龝聦W,走回去算了。” “鄧五你是在開玩笑么?”梁縈險些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從袁大家這里出發(fā)到北第的長公主府,真走到那里,說不定她明日一雙腿就能酸的起不來。 “……似乎依照你眼下,還是有些勉強?!边@孩子終于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 梁縈平常好靜不好動,呆在那里曹太后和昌陽長公主最多覺得她安靜的有些過分,希望她和同齡的孩子多吵鬧一下。至于讓她去一口氣走半個禁中,從來不想過。而且這身體被長輩也是被她自己給嬌的不像樣,上回陪著鄧不疑玩蹴鞠,當日還沒有甚么,等到第二日兩腿那個酸痛,過了五日才消減下去。 梁縈覺得自己應該慢慢來,一日里先走一個多時辰的步子,然后慢慢加多。要是一口氣就來個猛的,她恐怕就得雙眼一翻暈死過去。 “我最近和阿母說了,我要學射?!绷嚎M說這話的時候帶著點兒小得意,不過看到鄧不疑嘴一咧,她就覺得大事不好。 果然這位從來沒有給過任何人面子的新建成侯開口就沒有好話,“你眼下這般,學射比走回北第更勉強。能將弓拉開么?” 一句話就把梁縈給打擊了回去。要拉開弓需要一定的臂力,就是小孩子用的小弓箭也是一樣。 梁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能不能把弓拉開還真的是個問題。 “況且教你之人一定不敢盡力。”鄧不疑可是見多了這樣的人,“到時候不過是學些皮毛,然后在嘴上恭維恭維,哄得你以為自己天下鮮有敵手?!闭f到后面,鄧不疑面露不屑,“既然如此,還有甚么可學的?!?/br> “那要如何?”梁縈知道鄧不疑說的是真的,可是不過有總比沒有要好,至于別人的話聽一聽,笑笑就過去了。自己知道就行了。 “我最近也在學,你跟著我吧?!编嚥灰傻溃@話說的斬釘截鐵,似乎梁縈一定會跟在他后面似的。 梁縈哭笑不得,心里甚至想要捉弄他一下,如果她這會拒絕會怎么樣。依照這個小少年驕傲的性子,若是她出言拒絕,恐怕他之后都不想搭理她了吧? 她裝作思考的模樣,轉過頭去。 鄧不疑向來不是耐心好的人,見著梁縈站在那里,抬頭看樹上的樹葉終于是有些按捺不住了,“若不是我,你是學不到的。” 好狂。 但是他的口吻和表情,都在說他有那個資本。 梁縈回頭看他,“善?!?/br> 反正她每日除了看書之外,也有許多空余時間,和鄧不疑一道學又如何?反正兩個人都是同窗了,跑到他家里也不算什么。 這件事對她半點壞處都沒有。至于名聲,講真的,這會朝廷還和先秦之時一樣,大肆舉辦仲春之會,女子貞潔完全沒有這個概念。 別說她還是個孩子,就算是個長成了的少女,跑去鄧不疑那里也無人說三道四。 “君子一言九鼎?!彼?。 鄧不疑這般慎重其事,她也受起一開始的玩鬧之心,拿出該有的態(tài)度,“駟馬難追。” 在那邊已經等了許久的鄧蟬好容易等到梁縈回來,她抓緊時間就想要邀請梁縈到自己家中。 鄧家好歹也是開國功臣,即使不是繼承爵位的那一支,鄧蟬家中也是十分富裕,奴婢成群。鄧蟬覺得也可以請梁縈到自己家去。 可是鄧不疑似笑非笑看過來,“她已經應下我,去侯府中?!?/br> 鄧蟬一聽,看向梁縈,梁縈略帶歉意的看她。鄧蟬漂亮的眼睛里有了一層水光,頭滴下來,沉默不語。 梁縈見狀連忙出言安慰。鄧不疑在一旁看著梁縈溫溫柔柔和鄧蟬說話,甚至還親密的握住手。 為甚他有種詭異之感? ☆、第25章 答應了別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時人重諾,若是連這個都沒做到,恐怕就臉上難看了,而且頭上還掛這個不守承諾的。 昌陽長公主聽到她要去建成侯府上去,她讓長子梁黯也在旁邊看著。昌陽長公主將兒女叫到跟前來,吩咐了幾句之后,就讓人送孩子上車。 長公主在水榭旁坐了一會,覺得水邊濕氣太大,吹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她起身就往府中的臺榭。長公主禮比諸侯王,公主府的修建也是參照了諸侯們留在長安的那些王邸。先秦之時,貴族多好高臺之上起屋舍,到了眼下此風依舊還在。 公主府中也起有臺謝高樓,供府中貴人觀景。 昌陽長公主上了臺榭,站在高處,遠處的景色也大致的收入眼底。她看著長公主府的那些屋舍,想起在長樂宮高樓上看到的景色。這宮內宮外的景色果然還是不一樣。她有些感嘆。 “長主,”女官從伸手趨步而來,停在昌陽長公主身后,“世子和侯女都已經上車離開了?!?/br> “善?!辈栭L公主聽了之后微微頷首。她此刻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她看著遠處,抬步就走了過去,身后的侍女持起她的衣擺更了上去。 “鄧家的那個君侯倒是有點意思?!辈栂肫疣嚥灰奢p笑一聲,眼下天子已經下詔,鄧不疑已經繼承建成侯爵位,現(xiàn)在不能稱呼他為鄧長君,而是君侯了。昌陽還記得那會天子帶著鄧不疑進長樂宮參加大儺的場景。 對于臣下之子這般,已經是相當不錯了。至少她還沒見過天子對哪個諸侯國的王子上心過。 鄧家一門上下,雖然有蠢人,但長安里頭人那么多,也不是個個都聰明,至少鄧家在宮內還是有個聰明人。 可惜現(xiàn)在局勢也不清楚,想到這里昌陽長公主就嘆了一口氣。椒房殿皇后看似處于下風,可是偏偏引進了幫手,依照天子對皇后的夫妻情,怎么也會賣皇后一個面子。但在宮中夫妻情向來就個笑話,完全靠不住。 無嫡子……長子…… 昌陽想起了最近趙夫人開竅似的對著長姊蔡陽獻殷勤,看得她都覺得是不是哪個對趙夫人下了巫蠱了,這趙夫人平常是一雙眼睛恨不得站在頭頂上,這會算是性情大變。 皇太子之事還沒有著落,趙夫人已經覺得可以走蔡陽這條路。而鄧夫人也十分聰明,在掖庭多年,和哪一個都能處的來,此時更是想要和她結親。 昌陽想了一會,可惜皇太子的事,大權全部在天子手里,就是長樂宮的皇太后對此事也就算說了也不能主持大局。 其實她覺得,這件事還是看天子自己是怎么想的。 女兒還小,她認為還可以再看一看。 天空之上傳來飛過大鵬的鳴叫,昌陽長公主抬頭看,召過身后一名武士,“武士,將那大鵬與我射下?!?/br> 武士領命,拉弓上箭,對準天上的鵬鳥便射。公主府中衛(wèi)士多出自皇宮南軍,南軍之中多善射之人。昌陽聽到一聲悲鳴,一只鵬鳥掉落下來。 閹寺將那只掉落在地上的鵬鳥撿起來捧到昌陽面前。 “賞賜黃金?!辈柕?。 梁縈今日到建成侯府里頭去,昌陽長公主知道之后,把梁黯也一塊塞過來了。梁黯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鄧不疑,照著孩子不愛記事的習慣,這么久也應該將事都忘記。可是梁黯最多記不得鄧不疑是甚么長相,但是那些事卻還是記在心里的,一樁樁的,不說格外清楚,但也記得大概。 屏車入了建成侯府,車廉被卷起來的時候,外頭鄧家的那些家人才知道是來了兩個。 鄧不疑這回已經是在等著了,他前幾任就讓人在家中好好布置,自己也琢磨著要不要把頭上的總角給拆了,虧得身邊人勸誡才作罷。 總角也不是非要到男子二十行冠禮的時候才拆梳髻戴冠,通常舞象之年就可以將兩邊的總角拆了。只不過冠禮上正式帶先秦時候的冠成人罷了。 但鄧不疑這年紀還要過幾年才到舞象之年,這么火燒火燎的拆頭發(fā),到時候被有心之人到處宣揚就不好了。 鄧不疑在等人高的銅鏡前看了好一會,他想起以前自己問天子甚么時候可以長到像阿父那么大,天子說快了。 可是這快到底要多久? 鄧不疑一向缺少耐心,他有時候想是不是睡一覺起來就變成個大人了?但是天子又說,長大了也沒有多少好的,煩心事更多。 可是長大了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他這樣能作甚么?鄧不疑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臉,rou呼呼的。 他頓時一張臉都虎起來。 “主君,”外面家人進來,就見到鄧不疑對著銅鏡扯臉,嚇得家人垂下頭裝作看不見。 “何事?”鄧不疑轉眼過來。 “主君,陰平侯世子與侯女已經來了?!奔胰舜故椎?。 鄧不疑聽到陰平侯世子也來了,頓時轉過頭,“他也來了?!彼浀米约汉孟駴]有邀請過陰平侯世子。 不過話說回來,陰平侯世子到底是長個甚么模樣,他好像記不得了…… 梁縈和梁黯從車上下來,到了庭中,就見到鄧不疑帶著一個和他差了兩歲左右的男童站在那里。 雖然沒見過,但梁縈也猜想那就是鄧不疑的庶弟了。 “世子,侯女?!编嚥灰蓭е茑囼埳锨叭ィp手攏在袖中就是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