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瑪瑙石紅似火,還有那些淡藍的玻璃珠,玉管,琥珀雕成的小獸在女孩白皙的掌心里越發(fā)的憨厚可愛。 鄧蟬只是看,沒有伸手去動,她看到那些琥珀小獸就明白是梁縈長輩所賜下之物。能給她看看就很不錯了,至于拿來把玩,她想都沒有想過。 鄧不疑瞧著這兩個一開始是聊齊國物產(chǎn),這會就湊在一塊看飾物。難怪族中有年長男子酒后感嘆女子無常,今日一看果然如此,不僅僅是性情無常,說話愛好什么的都變得好快。 他看著梁縈將那串頸組塞了回去,只留下一個玻璃珠子在衣襟之外。他手突然覺得有些癢,想要伸手出去將露在衣襟之外的琉璃珠子給拽下來。 梁縈坐在那里覺得有人在盯著她,而且看得她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回頭一看就見著鄧不疑雙目炯炯有神,盯著她衣襟上的一顆料珠。 ☆、第28章 梁縈覺得自個的認(rèn)知都要被鄧不疑給顛覆了,此時對孩童還是按照成人的方向引導(dǎo)的。但是像鄧不疑這樣早熟的有些過分,那就有些嚇人。 梁縈在鄧家沒怎么搭理他了,直接到鄧蟬那里。鄧蟬見到她來很高興,和她說了不少的話。鄧不疑就在那里和一眾的從兄在一起。 果然應(yīng)該將梁黯也一塊帶來的。梁縈覺得自己有些失策。 等到回去,她將自己這個想法和梁黯一說,梁黯立刻叫好,“善,日后女弟若是去鄧家,我也一同前去?!?/br> 梁縈看著梁黯興奮的通紅的臉蛋,笑了兩下,“那么就和阿兄說定了?” “當(dāng)然!”梁黯最近苦練棋藝,準(zhǔn)備要把鄧不疑給殺的哭鼻子,奈何母親昌陽長公主是不怎么答應(yīng)。昌陽長公主還記得自己兒子和鄧不疑打的一頭一臉都是傷呢,見那么一兩次還好,見多了誰知道會不會又是打起來。 這個年歲的男孩子相當(dāng)?shù)暮枚纺亍?/br> “阿兄也別和人說要和建成侯比個上下。”梁縈看得出來梁黯想要找鄧不疑來比試比試,她一開始覺得煩躁,后來也慢慢想通了。梁黯的確是能在長安中同齡孩童里找到玩伴,而且不是一兩個。但是像鄧不疑這般能夠激發(fā)他的斗志,恐怕是沒有幾個。 鄧不疑看上去性情古怪孤傲,也不太惹別人喜歡,但是出身長相學(xué)識沒有一樣可以挑剔,算來也是個好伙伴了。 不過想要忍受那個脾氣,鄧不疑是不會為哪個改脾氣的。天子都喜歡他,愿意慣著,鄧家的那一群長輩都拿他沒有辦法。 “哦,好的。”梁黯點點頭,他想了想,“若是被袁大家收為學(xué)生就好了。”說完又是一陣長嘆。 聽得梁縈身上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鄧不疑生辰就這么過去了,鄧家不是很當(dāng)回事,就是鄧不疑自己都不當(dāng)回事。過幾日之后該怎樣還是怎樣,和平常并無二致。 梁縈在袁大家見到了也沒有那種寒毛直豎的感覺了。 果然是她想多了? 袁大家的學(xué)生中沒有多少十五歲以上的少年,十五歲以上的少年已經(jīng)將近成年,哪怕還沒有行冠禮,但也能夠在父兄的安排下?lián)我恍┞殑?wù)。 男子說是二十冠禮,可是宮中的郎中還有十三四歲的少年郎,郎官里頭少年人也不少見。女子十五及笄出嫁,但是這會的女子幼齡出嫁的大把。梁縈還真的慶幸昌陽長公主暫時還沒想著拿自己去和哪個宗室或者是列侯聯(lián)姻。 今日袁大家講的是秦晉之好,秦國和晉國不斷的結(jié)為姻親,但也互相攻打。但是后世將他們這種不斷聯(lián)姻的關(guān)系稱呼為秦晉之好。 聽起來梁縈總覺得好笑。 其實長安里頭的貴族也和這兩個差不多,聯(lián)姻之事錦上添花,但若真的想要通過聯(lián)姻兩家親密如一家的話,莫說貴族之家就是現(xiàn)代也做不到。 她看著面前的竹簡,聽著那邊袁大家的授課之聲。 “侯女,你對秦晉怎么看?”袁大家問道。 “大家,秦晉同為諸侯,一同侍奉周天子。”梁縈知曉這會說話都是從最開始的源頭說起,“但周天子式微,諸侯爭霸,秦晉兩國也不例外,晉國為中原幾代霸主,而秦小霸于戎狄,不敢蜷縮于西地,力求東進中原,而晉國就成為秦東進的第一道屏障?!?/br> “此時諸侯聯(lián)姻乃是常態(tài),中原大國為晉國和齊國,南方為楚國,齊國和晉國相去甚遠,而楚國被視為蠻夷,和晉國相隔王畿鄭國宋國等諸侯,秦國半夷半夏,和晉國一道有戎狄之患,又相鄰。不管對秦國來言還是晉國,相互聯(lián)姻都是最好的。若是晉侯或是太子有難,秦伯處于親戚之邦,也會出手相助。但兩國相鄰,晉國必定是秦東進的阻礙,相互攻訐,也是意料之中了?!?/br> “……”袁大家聽后點點頭,“善。秦晉之好,看似圓滿,實則各取所求。這個侯女倒也是說到了?!?/br> 鄧不疑看著面前攤開的竹簡看向梁縈的眼神有點奇怪,他對那些秦晉并沒有多大的興趣,不過是知道一點,日后別人提起這事,知道有這么一個典故罷了。 “前人之事后事之師。”梁縈雙手?jǐn)n在袖中正坐在席上答道。 “于你這年紀(jì),能說到此種地步已經(jīng)不錯了?!痹蠹已劾锼朴行σ?,不知她想到甚么。 鄧蟬在一旁看著,估摸著袁大家可能是想到了匈奴了,其實朝廷對匈奴如何,除非是朝堂上的臣子,不然都不好說。 鄧不疑的席位就在她們的不遠處,鄧不疑看著面前的竹簡頓時覺得有些無聊起來。說是前人之事后事之師,但他覺得照著古人的那些經(jīng)驗其實也聽沒意思的。他在家中說想要學(xué)兵法,結(jié)果叔父們就找來尉繚子或者是孫子之類的竹簡給他看,再要不然直接讓他看史書去。 史書再怎么看那都是死物,鄧不疑不覺得靠著那些冷冰冰硬邦邦的竹簡還能看出甚么來? 鄧不疑把那些竹簡都丟在那里不堪了。太沒意思。 那邊的放置這的漏壺下,水滴一點點的下移,到了一定刻度之后。袁大家宣布下學(xué)。 都是些調(diào)皮性子,上面的老師一說下學(xué),學(xué)生們雖然還是滿臉的恭謹(jǐn),但是眉梢眼角的歡快勁兒已經(jīng)快遮掩不住了。 梁縈將案幾上的東西整理好,讓侍女放入到準(zhǔn)備好的盒子中。剛剛從席上起身,就見著鄧不疑大步走過來,“方才你回答大家的那些話,是不是借古人說現(xiàn)在?” “君侯這話說的,君侯說說我到底是借古人的事傷甚么了?”梁縈不知道鄧不疑又從他的話語里聽到了什么。 “你在擔(dān)心以后的事吧?”鄧不疑見著她面上露出微微的不耐煩,干脆就站在那里把她的路給擋了。鄧蟬想要過來,被他一眼釘在原地。 “……”梁縈莫名的心里涌出一股惱怒,她心里想什么和眼前這個男孩有什么關(guān)系? “君侯,此事非君子所為?!彼?,語氣平和,但是臉上卻沒有了方才的笑容。 “無事,”鄧不疑笑起來,活像一只狼崽,哪怕模樣漂亮可愛,還是遮掩不住其中的狡猾和兇殘。 “君侯……”梁縈看到鄧不疑的笑容,原本心底的那一點火氣都化為了虛無,“即使我為日后發(fā)愁,這些也和君侯無甚關(guān)系啊?!?/br> “無關(guān)?”鄧不疑一聽就樂了,“侯女當(dāng)真如此認(rèn)為?將來之事到底如何,侯女不如到時在做定論?!?/br> 鄧蟬年紀(jì)小,但聽到兄長這么一番話,也知道不尋常,她心下看了看鄧不疑再看了看梁縈。鄧不疑還是方才的滿臉笑容,笑容里頭帶著幾分的志得意滿。 鄧不疑的性子鄧蟬也知道,聽父母和兄長說過幾次,若是真的和他計較非得將自己氣壞不可,但是眼下她也不好貿(mào)貿(mào)然走上去說‘不要和從兄計較,他就是這樣的脾性’。 梁縈頓感無力,原先的惱怒到了這會竟然會覺得有幾分想笑。 “那么就拭目以待了?!绷嚎M微笑,方才臉上的怒容也消失不見了。 “好,一言為定。”鄧不疑笑道,他那模樣笑得活似捕到獵物的幼狼。梁縈沖他笑笑沒有回話了。 梁縈突然想把梁黯也給一塊弄來了,梁黯若是在,恐怕能讓鄧不疑一天到晚沒有半點空閑。 只是可惜家中的阿母已經(jīng)給梁黯請好了師傅,不管哪個都有,是用不著到袁大家府上了。 “我倒是想一件事來?!绷嚎M帶著些許壞心眼,“家兄對君侯甚至仰慕,期望哪一日能夠登門拜訪。”這話說的也沒錯,面前的鄧不疑揚了揚眉頭。 他對陰平侯世子并沒有多少印象,要說有的話,就是蠢得不忍直視。哪怕他把話將的那么明白了,還只曉得追問里頭的一些宮廷逸聞。若真的是想要知道這些,還不如直接去問昌陽長公主來的好些。 “……”鄧不疑心中一百個不想搭理梁黯,“若是我得空,一定向世子請教?!彼f完便是一笑。 梁縈聽到請教兩字從鄧不疑嘴里說出來,在看到那個笑容,突然想起了鄧不疑和梁黯初見的事,說起來也非常早了,她都快記不住這事,鄧不疑這回笑得和上回差不多。勾起她的回憶來。 鄧不疑似乎天生就就有把人惹怒的本領(lǐng),梁黯雖然說脾氣不是很好,但是要說有多容易發(fā)脾氣也不至于。兩人一見面,下了一盤棋,就打成了一塊,到了現(xiàn)在也就比那會好點,好歹不會是見面就打起來了。 話說回來,這“請教”二字聽著總覺得有些不懷好意。 “對了,侯女去我家中蹴鞠如何?”鄧不疑問道。他喜歡蹴鞠,甚至建成侯府里頭還有專門一塊用于蹴鞠的場地,也就比成人用的小點罷了。 其實他這年紀(jì)應(yīng)該和同齡人玩的比較好,奈何他這性子就不討人喜歡,那些貴族子弟哪個不是被下面的人奉承著養(yǎng)大的,誰愿意受他這個脾氣? 但鄧不疑自己和自己玩,玩的也挺盡興。 “……”梁縈想起上回和鄧不疑蹴鞠,自己腿疼了好幾天,她已經(jīng)跑了好幾個月的步,已經(jīng)也不會和當(dāng)初一樣,多動一點就腰酸腿疼的。 “若是你覺得孤單,阿蟬也可以一塊來?!编嚥灰山K于是想起了鄧蟬這個從女弟,以前他不忿也想不通兩人為何如此要好,他沒有要好之人,所以也想不明白。不過這會他挺慶幸這位從女弟和梁縈的關(guān)系。 “???”鄧蟬吃了一驚,她直接點點頭,“善?!?/br> 梁縈覺得自個莫名其妙的被鄧不疑給誑走了。 不過找到兩個人陪她動一動也是不錯?梁縈已經(jīng)做完了熱身運動,看著面前的球,一腳飛出將球給踢飛。 其實鄧不疑說的沒錯,他的確是有姓氏,年歲越大,擔(dān)心的也就越多。雖然知道擔(dān)心那些也沒有多大用處,可還是忍不住。 幾個月的晨練這會已經(jīng)看出了效果,她沖到鄧不疑前面,飛快轉(zhuǎn)身,腳下稍顯笨拙搶在鄧不疑前頭,將球踢走。鄧不疑一愣而后笑起來,他知道眼前這個侯女看似和那些貴女一樣,其實最是不同。 鄧不疑常常是玩這個的,伸腿一勾就要將球給勾過來,梁縈一看就將球給踢走。兩人一前一后互相交換位置,顯然已經(jīng)纏斗到了一起,鄧蟬是沒有那個體力和兩個人蹴鞠的,尤其鄧不疑就是那種精力充沛的人,想要跟上他得花上不少的力氣。 “你怎么不去和阿兄一道?”鄧蟬站在蹴鞠場邊上轉(zhuǎn)頭就看到鄧驁也袖手站在那里。 鄧驁是庶出子,其母是建成侯世子身邊的侍婢,生下這個孩子后就難產(chǎn)而亡,說起來還曾經(jīng)在世子婦那里養(yǎng)過一段時間。 接著世子婦改嫁,兄長嗣侯爵,鄧驁生活在兄長的背影之下。其實若不是見過鄧驁幾次,鄧蟬都不一定能夠?qū)⑺J(rèn)出來。 “阿兄又沒叫我去?!编囼堥L相隨了生母,秀氣的很,甚至還有幾分女相。鄧驁笑著,“你為何不去?” 鄧蟬看著梁縈一腳直接從鄧不疑那里把球給鏟出來,渾身有點發(fā)寒,她可沒有蹴鞠過,若是真的上去,會不會一下就輸了? “我還是不去了,畢竟不善于此道?!编囅s道,她是不會,而且就算現(xiàn)在開始練習(xí)也急不來。 將自己的短處暴于人前,這不合適。 “這也是?!编囼埾肓讼?,兄長那個人向來不愛遷就人,若是跟不上,他是絕對不會停下來等的,估計直接讓人一邊去,他一個人玩的還開心些。 梁縈已經(jīng)搶了鄧不疑幾次,到了這會兩人還顧得上什么蹴鞠的規(guī)矩,都是搶的過就算誰的。鄧不疑占有幾分經(jīng)驗的優(yōu)勢,幾次搶在她前頭,她憑著一股勁頭,愣是扳回來。 一場下來大汗淋漓,內(nèi)里的汗衣已經(jīng)被汗水給濕透了。 她雙臂撐在大腿上呼哧呼哧的喘氣,那邊的鄧不疑也不比她好上多少,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滑落下來,原本白皙的臉上全都是運動后的潮紅。 男女體力的差距在這會并不明顯,哪怕不會什么太多的技巧,靠著一股狠勁梁縈都超過他幾次。 “怎么樣?”梁縈吞了一口唾沫緩和了一下口中的干渴問道,現(xiàn)在還不能河水。所以只能忍著。 “甚好!”說到這個鄧不疑差點跳起來。 他興奮的不得了,旁邊的侍女家人都快要急的哭了,秋日的長安不說冷,但也絕對不溫暖,兩人從開始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大汗淋漓,還不換衣,待會若是起風(fēng)得了風(fēng)寒要怎么辦? 從長公主府那邊跟來的侍女都快急的冒汗。 徐女官也一塊來的,見著梁縈那一臉通紅,也顧不得這是在建成侯府內(nèi)了,她直接讓侍女過去,侍女們連忙趨步走去,拿出一丈長的布帛將梁縈抱住。 徐女官過來告罪,“君侯,侯女身體不適,還望君侯海涵?!?/br> “這是我的過失?!编嚥灰上肫疬@會長安的天氣也涼了,的確不能這么和夏日里一樣。鄧驁在那邊看見也叫侍女們過去給鄧不疑也抱起來。 鄧不疑年少,才嗣爵沒有多久,萬一有個好歹,恐怕就是國除了。 兩人都被侍女包的嚴(yán)嚴(yán)實實,鄧驁讓人安排梁縈換衣的場所。他安排好就快步走到嫡兄那里,“阿兄無事吧?” “無事,無事!”鄧不疑不用那些侍女服侍,自己兩只手將身上的衣物包好,大步的走向自己的寢室。 “果然還是她有趣些。”鄧不疑到了寢室內(nèi)就將身上的布帛一扯。 鄧驁是兄弟不是奴仆,他在屋內(nèi)隔著一扇屏風(fēng)聽到里頭的擦洗身體的水響,知道鄧不疑并不是一個愿意聽人勸說的性子,但是鄧驁遲疑一二還是說了。 “阿兄,陰平侯女好歹是昌陽長公主之女,昌陽主為皇太后所重,若是侯女有個好歹,恐怕東宮會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