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就是。”蔡陽不涼不熱的開口了,“陽邑在長安也呆習(xí)慣了,哪里受得了外面的地方?我聽說有些地方根本就沒有長安這么四通八達(dá)的路,說不定啊,想要喝口蜜水都難?!?/br> 梁縈在一邊聽著,心里笑了一聲,這位姨母說的也有些夸張,但是外面的確沒有什么地方能夠比的上長安富饒壯麗。她也不想去梁武的封地來著,聽說那地方,除了當(dāng)?shù)氐霓r(nóng)戶和官府,除了山還是山,光是那些山坳坳就能把人給繞的暈頭轉(zhuǎn)向。 真去了那里,她恐怕要一頭暈倒。 “母親?”梁縈抬頭看向昌陽,昌陽現(xiàn)在滿臉的不得勁。照著她這個好侄子的一套,她也得離開長安,但是她要是能讓好侄子如愿,天上就下紅雨了。 “無事?!辈柵牧伺呐畠旱氖郑D(zhuǎn)頭看向自己的老母親,“阿母,這畢竟是陛下之令,我們這些臣婦自然只能聽命了,只是可惜,日后不能侍奉在您的膝下了?!?/br> 梁縈一聽就覺得昌陽這話說的比旁邊那些貴婦的抱怨要高的多。劉偃是晚輩,但到底是皇帝,也不好直接說他做的不好,只能通過不能承歡膝下來刺激一下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從一開始就沒怎么說話,她此刻臉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那邊陽邑抓住鄧太后的袖子,雙眼都有些淚眼朦朧。 鄧太后自然知道女兒為何成這樣,梁黯眼下身上除了陰平侯世子這么一個身份之外,可沒有其他的官職在身,若是真的成行,女兒恐怕也要一并去。 “好了?!碧侍箨幹粡埬?,面色陰沉的幾乎能夠淌下水來。老人家年紀(jì)大了,最看重的就是兒女子孫。先帝的那些皇子是沒辦法,照著規(guī)矩封王之后就要去封國,但是女兒和孫女們也要受這么一遭,那簡直就是逼著她發(fā)火。 “這件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碧侍蟮溃嫔下冻銎v來。那些侯夫人知道自己該退下了,不多時殿中的人紛紛退了個干凈。連鄧太后都帶著兩個女兒告退了。 殿中剩下梁縈和蔡陽昌陽三個。 “待會陛下退朝,讓他到我這里來。”太皇太后側(cè)首向一旁的人吩咐道。 蔡陽見狀知道太皇太后是要和劉偃說這件事了,頓時喜上眉梢。 “……”梁縈看著待會說不定劉偃要被太皇太后給痛罵一頓。說是皇帝,但是到了太皇太后面前,還是個小孫子。 “大母順口氣?!绷嚎M輕聲道,說著她就接過宮人手中的漆盞喂太皇太后喝了幾口蜜水。 “我記得阿縈和鄧侍中快定下了吧?”蔡陽看向昌陽。 昌陽有意和鄧家聯(lián)姻這也不是多少秘密,鄧不疑平常從來不遮掩自己的心思,鬧得長安貴族都知道建成侯對昌陽大長公主之女傾心。 “沒成呢。”昌陽心里正煩躁著,說話都帶了一絲不耐煩,“鄧侍中到現(xiàn)在,前前后后連人影都沒有一個,人家是守諾的端方君子,哪里好說甚么?” 梁縈的及笄都已經(jīng)過了,已經(jīng)成年,再怎么樣,這個時候也該上門了吧?結(jié)果還是沒有多少動靜,昌陽就怒了,她女兒貌美出身高貴,就算是比起椒房殿里頭的皇后也要高出一截,結(jié)果到頭來讓一個列侯給挑剔了。光是想著這個她就氣不從一處來。 “實(shí)在不行,長安里還有別的人家,難道還非她不成了?”昌陽道。 “那陰平侯怎么說的?!辈剃枂枴?/br> “與他有何干系?”昌陽已經(jīng)和梁武幾年沒怎么見過面了,她不是在宮廷就是在公主府,也沒有怎么召過梁武了。她知道梁武這些年忍受不住寂寞,偷偷摸摸的在侯府里頭養(yǎng)了幾個侯妾,生了幾個庶子。 都這樣了,他還想插手子女昏事,連門都沒有! “那阿縈怎么看?”太皇太后看向梁縈。 這選夫婿,一看出身,二看品性,三看相貌,不過也要看女子本人是否愿意。太皇太后到底是過來人,知道梁縈的主意大的很。 “阿縈想要再侍奉大母和阿母?!绷嚎M垂首道。她這會年紀(jì)也不大,身體才發(fā)育沒多久,不急。 “鄧家那個小子心高氣傲,那就讓他去,我還不信這長安里頭就沒有比他更俊美的兒郎?!辈枌①葔褐穑饸獠荒軟_皇帝侄兒發(fā),對鄧不疑還是可以的。 梁縈抬起頭想要說甚么,見到蔡陽在一旁搖了搖頭。 這會昌陽正在怒火上,誰勸都勸不好,等到時間一長,自然會淡下來。做女兒的要是一說,說不定火氣還更大些。 梁縈知道蔡陽的意思,她到了口邊的話也吞了下去。 不多時黃門來報天子來了,座上的太皇太后輕輕將兩個女兒拂開,面上也端重起來。梁縈見狀,和昌陽蔡陽離開。 待會太皇太后和劉偃之間肯定會不太好看,她們實(shí)在是不好留在那里,昌陽方才坐的時間久了,都有些麻痹。梁縈見狀扶著母親到宮室外走一走,太皇太后和劉偃這一段時間是不怎么能見著到人。 長樂宮是在秦朝行宮的基礎(chǔ)建造起來的,高臺之上幾乎可以看見遠(yuǎn)處的云海縹緲。梁縈看到遠(yuǎn)處走來一個高冠青年,觀其所用的服色和腰下的佩玉,雖然臉看得不清楚,但也能猜得出來人的身份。 “是江都太子?”昌陽自然也看見他了,不禁有些奇怪,“江都王都回去了,他倒是在長安和他那個女弟一道呆出滋味來了?” 這話里已經(jīng)有幾分不客氣了,梁縈面上笑意盈盈,“畢竟長安比江都國那個地方要好上太多了,若是半點(diǎn)沒有留戀,那才是覺得奇怪?!?/br> 說著,那個青年已經(jīng)走進(jìn)了。 江都太子今日原本是來見過太皇太后的,即使有了皇太后,但是太皇太后還是劉家的大長輩,meimei的那件事才過。他自然是來太皇太后這里盡一下心意。誰知道竟然遇上了昌陽大長公主母女。 江都太子心中知道,劉殊前段時間挨的那一番折騰就是因?yàn)檫@個大長公主。但是此刻他面上恭謹(jǐn),雙手?jǐn)n在袖中就給這位堂姑母行禮。 “江都太子不必多禮?!辈栃Φ馈S捎趧⑹獾木壒?,她并不喜歡江都一系,但是面上還得裝的像那么一回事。 “王太子前來是為了拜見太皇太后?”昌陽問道。 “正是?!苯继右贿呎f著,一邊拿眼睛去瞅梁縈。 少女已經(jīng)出落的相當(dāng)水靈,就像是池中沾水的芙蕖,粉粉嫩嫩帶著晶瑩的水光,看得人很不的將這嬌嫩的少女整個的吞入腹中。 江都太子已經(jīng)看的很小心,但梁縈還是察覺到了他那堪稱火辣的目光。她自然是知道江都太子這目光代表著什么,若不是因?yàn)榻纪踔鞯木壒?,說不定她還會和這位江都太子多說幾句話。 “這可不巧,太皇太后正在和陛下說話呢?!辈柕?。 “這個臣知道。”江都太子點(diǎn)點(diǎn)頭,“大長公主近來身體如何?” 長公主禮比諸侯王,大長公主雖然已經(jīng)不可能再往上頭提那么幾下了,但是面對這位長輩,江都太子一聲“臣”,昌陽完全擔(dān)得起。 梁縈垂首聽著,聽著昌陽慢吞吞的將江都王和江都王后的身體統(tǒng)統(tǒng)問一遍,還有江都王的近支兄弟們,不知道的,還以為昌陽和江都王關(guān)系有多好似的。 等到終于將話說完,梁縈也沒有說上一句話。 江都太子不好繼續(xù)在道上攔著昌陽和梁縈,只好讓開。 “這江都太子啊,算是個妙人?!辈柲睦锊恢绖偛沤继雍妥约赫f話的時候,那一雙眼睛恨不得黏在女兒身上? “妙人說不好,但是粘人是一定了?!绷嚎M在母親耳畔說道。 母子兩個正樂呵,梁縈一抬頭見著身著深衣的少年站在那里,在皁色素紗襌衣之下,深衣緣邊的絳杯紋仍然看得真切。內(nèi)里雪白的中單袖口衣襟露出些許在絳色之外,越發(fā)襯托的他肌膚白皙。 他烏黑的眼睛望著梁縈,面上沉如涼水,很明顯已經(jīng)看到了方才江都太子火熱大膽的看梁縈。 “鄧侍中。”昌陽見到他,笑著打招呼。 鄧不疑抿緊了唇,他垂下眼去,雙手?jǐn)n在袖中,“大長公主長樂未央?!?/br> 少年清越動聽的嗓音中沉甸甸的,梁縈一挑眉:哦呀,這還真的吃醋了? 想到這里,梁縈突然想笑。幸虧她知道眼下不合適,忍住了。 ** 江都邸中,一如往日的平靜。平常諸王都居住在自己的封國之內(nèi),三年一朝長安,平常這宅邸置辦在這里都是空閑著?,F(xiàn)在有主人住在這里,頓時里頭的小官吏們都精神起來了。 劉殊今日起來的有些晚,她起身潔面換衣之后,就坐在鏡臺前對著銅鏡描眉。細(xì)長的眉筆在黛硯里沾了沾,對著銅鏡描畫。 她前幾日在宮里挨了劉偃的一番折騰,到了這會腰腿都還覺得酸,想起那一場綺麗,劉殊的臉上也有了些許笑意。她不覺得自己對那位少年天子有多少情誼,同樣的,她也知道宮里的那位陛下心里有人。 她不過是想要嘗嘗天子的滋味,而天子也不過是想要一份和堂妹偷歡的刺激和快~感罷了。兩人算是各取所需,就她自己的感受來說,劉偃比她以前的那些男人都要好。至少鋪榻上能夠讓她□□。 梁姬不能品嘗到其中滋味,真是可惜。瞧著鄧不疑那個不通風(fēng)情的模樣,想來也是個雛兒,雛兒可是叫人難受的。 “王主,太子來了?!彼杳迹饷娴氖膛M(jìn)來稟告。 “我知道了。”劉殊放下手里的筆,回過身去,正好看到江都太子急匆匆的走進(jìn)來。 “今日我在宮里見到梁姬了!”江都太子一開口就十分高興。 “見到梁姬了?那可要恭賀阿兄?!眲⑹庑Φ?,她伸手將發(fā)鬢整理了一下,“我初到長安的時候,聽還是皇太子的陛下說過,梁姬容貌之美,長安里沒有幾個能夠比得上。而且性情溫柔,善解人意。若是阿兄能夠娶來作為太子妃,再好不過?!?/br> 江都太子聽到meimei這話,越發(fā)的高興。當(dāng)初就是劉殊提議娶梁縈,這會聽到劉殊說她的好,就越發(fā)下定決心。 但是他還是有點(diǎn)猶豫,“鄧不疑那邊……” 鄧不疑讓自己meimei傷心失落了好一陣,如今又要和他來搶美人,提起他,江都太子就火氣大。 “阿兄怕甚么呢?!眲⑹庑π?,“天下男子那么多,難不成我還就對他死心塌地了?他中意梁姬,阿兄搶過來便是。” 鄧不疑對她無情,但她對鄧不疑到底是動過情。那么多個男人,唯獨(dú)只有他,讓她輾轉(zhuǎn)反側(cè)過。可惜如此無情兒郎…… 她不甘心看著他就這么一帆風(fēng)順,報復(fù)男人她可是有經(jīng)驗(yàn)的很。 劉殊面上笑容越發(fā)艷麗。 作者有話要說: 梁縈:好想笑,怎么辦!噗噗噗! 鄧不疑:你竟然在我面前和別的小妖精笑來笑去! 劉殊(陰森森):我要報復(fù)你! ☆、第77章 梁縈察覺的到鄧不疑生氣了,少年表達(dá)醋意的方式簡單又直接。直接是一片的沉默,從頭到尾連句話都不和她說。 這樣子活脫脫的就是一只發(fā)了脾氣的小貓咪,生氣的當(dāng)口誰要是去動一動,立刻呲牙揮爪。她眼下可沒有那個耐心去安慰來著。安慰了這么一次,要是次次都來,她還吃的消么?她對江都太子沒有什么,也犯不著為了這個去對他承認(rèn)什么錯處,要是他愛鬧別扭就繼續(xù)鬧好了。 “阿縈,你怎么在這里啊?!辈枏牟贿h(yuǎn)處走過來,她可是找了女兒好一會,看到女兒坐到水榭中的小亭子里她還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呢,這些地方水汽重,尤其這幾天長安里頭的天氣有些冷,還到這里來,等回頭葵水的時候又要喊疼。 “心里悶,出來透透氣?!绷嚎M這段時間跑出來的時候多。昌陽和蔡陽兩個人輪流陪著太皇太后,連鄧太后都是時不時過來服侍婆母。 鄧太后以前還是皇后的時候,就對婆母十分孝敬,對上孝敬對下慈愛,先帝都時常覺得這個皇后是選對了。這段時間跑長信殿比當(dāng)年還要勤快,倒不是因?yàn)猷囂蟾胄㈨樆侍?,而是最近天子鬧騰的有些不太像話。 前段時間少年天子下令讓列侯就國,接著便是挑選人才。然后他又提拔了好幾個儒生在朝廷中擔(dān)任重職,那些個儒生也是沉不下氣,屁股下面的位置都還沒有坐穩(wěn)。說什么要尊崇儒家,更別說其他的例如解除函谷關(guān)的關(guān)禁。 梁縈聽說最近甚至那些儒生還不怕死的向皇帝上書,要查諸宗室和諸曹的不法事。 她知道上回太皇太后和劉偃的對話是不歡而散,但是這鬧騰的動靜也太大了。諸曹,說的不就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么,太皇太后心里會得勁才怪! “這幾日來的人的確多,也難怪你會出來透氣。”昌陽說著都嘆口氣,這段時間,長信殿里曹家的貴婦和劉氏諸位在長安的宗婦們連著好幾日都來拜見太皇太后。向太皇太后哭訴皇帝的新政如何不利于社稷。 聽一回還好,多了真的覺得頭腦暈乎乎的。 “皇太后今日還來了?”梁縈看到昌陽到自己面前坐下,出聲問道,宮人們將昌陽長長的裙擺擺放好。 這里是長樂宮,是太皇太后經(jīng)營了多年的地方,昌陽也不怕自己的話傳出去,“她哪里能不來?陛下都快把天給捅漏了,要是不來讓太皇太后出氣,回頭太皇太后怎么收拾她兒子都不好說!” 這次的新政多少也是牽扯到昌陽的,昌陽說是劉家的公主,但是按照此時人的看法,她也是能夠被稱呼一聲曹公主?;首庸饕阅讣倚帐戏Q呼,可見母家對皇子公主的影響。曹家被整治了,她這個曹家的大長公主臉上能好看到哪里去? “……到底還是莽撞了。”梁縈沉吟一二說道。天子年少,調(diào)動大軍的虎符都在東宮,這擺明著就是東宮太皇太后的權(quán)力大過西宮未央宮,這么針對著曹家來,除了執(zhí)行新政之初,需要?dú)㈦u儆猴,也頗有幾分少年賭氣的心思在里頭。 可是太皇太后哪里會讓他如愿? 這一場新政,在她看來已經(jīng)必敗了。 “莽撞?!辈栍X得女兒說侄子莽撞都算是客氣的了,有這么得罪人的么? “如今啊,長安內(nèi)外都已經(jīng)被得罪完了?!辈柶ばou不笑的笑了幾聲,“你就等著看好戲吧,要是那幾個儒生在攛掇著陛下干出甚么事來,太皇太后頭一個就饒不了他們?!?/br> “……”梁縈抿了抿唇,水榭之上吹來一陣風(fēng),風(fēng)中帶來濃厚的水汽,即使身上穿著三重衣,都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