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梁縈裝傻當(dāng)做不知道,昌陽倒是露出點笑臉來。 當(dāng)天鄧不疑就帶著那個還在嘎嘎叫的大雁上了昌陽大長公主的門,那會昌陽和梁縈都在宮中,倒是梁黯在。梁黯一出來就見著鄧不疑一身盔甲,身后家人的手里還拽著一只嘎嘎亂叫的大雁。 鄧不疑看見梁黯,頓時眼里冒出精光來,一把就把梁黯給抓了過來。力氣之大,連梁黯都沒能掙開。 消息傳到宮里,昌陽趕緊帶著女兒回公主府去了。平常兒女昏事都是問過阿父,但是公主家中,公主當(dāng)家做主。自然是也是她出面女兒的昏事,劉偃知道之后,到了長信殿,對著太皇太后笑了許久。 “原本是想等到那只雁傷好之后,再讓他去姑母那里的。誰知道這小子竟然這么心急。”劉偃說這話的時候,還是止不住的笑。似乎已經(jīng)看到了鄧不疑那副猴急的模樣。 太皇太后也笑,“他也該著急了,若是再不著急,老婦也該從長安其他子弟里頭挑選了?!?/br> 劉偃笑笑,瞥了一眼那邊坐著的曹皇后。 曹皇后面上的粉很重,這些日子來,她幾乎就沒有睡好過。她才進(jìn)宮的時候,夫婿對她不說百依百順,但是也差不到哪里去。而現(xiàn)在他連看她一眼都懶得。 太皇太后自然也聽說過帝后之間那點小小的不快。除非必要,不然太皇太后也不是很想插手小夫妻里頭,她自己就是過來人,平常夫妻之間都會有口角,更何況是天家?年輕吵一吵很正常。 “此事成了也好?!碧侍笠婚_始也看不上鄧不疑的那個性子,不過這么幾年來鄧不疑都是圍著梁縈,再加上梁縈也喜歡,做長輩的也不忍心讓外孫女失望。太皇太后瞧著鄧不疑真的上門行委禽之禮,也干脆認(rèn)下此事。 “正是,大母?!眲①刃?,“他們這么幾年,也該有個結(jié)果了。” “嗯,沒錯。”太皇太后點點頭,“阿縈中意他,旁人都不要?!闭f到這里太皇太后嘆了一口氣,梁縈看起來溫和,但是認(rèn)準(zhǔn)的事,旁人說再多都沒有用。 “這下大母可以安心了?!眲①刃Φ?。 “等到你有皇子了,大母就更安心了?!碧侍笸χ奔贡常聪虿芑屎?,“鄭姬眼下如何?” 曹皇后有些心不在焉,聽到太皇太后這么問,緩了緩才反應(yīng)過來,“鄭姬……眼下身體尚可?!?/br> 自從那個鄭姬被診斷出有身,從而翻身之后,曹皇后就一直恍惚。她知道天子的第一個子嗣最好是從她的肚子里出來,不管是為了朝廷的正統(tǒng)還是為了自己的地位。但顯然她沒有那個運氣,入宮這么幾年了,莫說生下個皇子就是好消息也沒有一個。到頭來讓一個外來的舞姬搶了先。而且還是一次就有了。 “你是中宮,照看皇子皇女也是你的份內(nèi)之事。”太皇太后看到曹皇后,心里嘆息。這個孩子顯然不會忍讓,甚至只是一個前途還不知如何的外來戶?;实酆髮m的事,只要不牽扯到子嗣,她也不會去管,但是畢竟是娘家人,也是她的侄孫女,好歹還是要提醒一句。 曹皇后眉頭蹙了一下,但是她很快恢復(fù)了平靜,垂首應(yīng)道,“唯?!?/br> 帝后的步輦出了長信殿,劉偃不想去椒房殿,直接吩咐人直接往鄭姬居所。自從鄭姬被診出有身之后,掖庭令便為鄭姬安排了居所,他也給了鄭姬一個八子的份位。畢竟是他第一個孩子,對于孩子的生母,怎么樣也不好吝嗇了。 對于鄭姬那樣出身的嬪御,入宮后就能封得一個八子,已經(jīng)算是很好的開端了。 曹皇后在坐輦中得知天子已經(jīng)到掖庭的時候,在輦中差點就哭出來。 陽平侯夫人在椒房殿已經(jīng)等了很久一段時間,她知道女兒已經(jīng)去了長信殿,心頭上一塊石頭懸著,哪怕在枰上也完全坐不住。 前段日子,曹婧還為了那個鄭姬的事到太皇太后面前好一陣哭訴。太皇太后自然沒有在這件事上發(fā)話,但是陛下回頭就將人給放到了掖庭里,誰知道那個鄭姬竟然會走大運呢。 若是太皇太后想起前面的事,那么還真的夠嗆。 “夫人,中宮回來了。”宮人走到她伸手小聲提醒。 陽平侯夫人聞言快步走到宮室們口,曹皇后見到母親,原本忍受的那些委屈如同潮水一般全部涌來,斥退宮人閹寺之后,她抱住母親大哭了一場。 ** 委禽之禮若是真的按照周禮來做,可以用得上許久,而且主客雙方都十分累。昌陽被侍女?dāng)v扶著,面色都有些不好。 梁縈坐在她面前,“阿母?” “等忙完你的事,我也就能松口氣了?!辈栕谙?,一條胳膊靠在憑幾上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梁縈垂下頭。 “虧得鄧侍中還記得此事,不然我就真要順著你大母的意思,看看那些曹家子弟了?!辈栐谂龅氖律厦孀屑?xì)的很。不僅僅是要前途好,而且容貌上也不能差。光是這兩樣就能刷下不少人。 “他記不記得也沒關(guān)系?!绷嚎M道,“他不想來,催了也沒多少用處?!?/br> “沒有多少用處?陛下一催,他就立刻來了?!辈栕屖膛谒砗笕艘粋€軟囊,“終究還是有心的。若是無心,依照他的那個性子,陛下說了也未必管用?!?/br> “……”梁縈想起鄧不疑,沒有說話。她之前都是把鄧不疑當(dāng)做戀人相處的。要說做夫妻,她都還沒怎么做好準(zhǔn)備。 “怎么,你不是中意他的么?”昌陽見著女兒垂下臉,心下有些奇怪。 “是啊,但是中意不一定就要成昏,而且他……”梁縈說著眉頭皺起來,“他和頭蠻牛一樣?!?/br> 昌陽險些一口水嗆在喉嚨里,昌陽自然知道女兒是在說甚么,她讓室內(nèi)的侍女退下。抓住女兒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 “你和他還真的……”昌陽握住梁縈的手問道。 “嗯?!绷嚎M點點頭。這件事在長安也不算是什么秘密,沒什么好隱瞞的。 “他之前沒有被人教導(dǎo)過么?”昌陽說起這件事都嘖嘖稱奇,貴族婚嫁早,知道人事也早。按照一般的道理鄧不疑早就有教導(dǎo)人事的侍女,怎么聽女兒說起來,竟然還像一個愣頭青? “沒有。”梁縈道,“不過眼下他不是了?!?/br> “罷了,這件事男女都一樣,”昌陽靠在憑幾上笑了笑,“總是摸索對方的喜好?!彼y得的和女兒說起這件事的相處之道來,“他不會,你就告知他,你喜歡甚么?!?/br> 梁縈自然也知道這件事除非十分有天賦,不然還是雙方慢慢探索。只不過鄧不疑那種,她有些吃不消。 “此事要樂而有節(jié)。”昌陽在女兒手上拍了兩下。 “過幾日我會請鄧侍中來府上,到時候你去見見他?”昌陽笑問。 “嗯。”梁縈點點頭。 ** 鄧不疑這幾日的心情十分好,見人滿臉都是笑,這可十分難得。要知道這位鄧侍中寡言少語,別人說了十句,他未必會回一句。 但是他這會見人都笑,旁人看到他就知道他遇上好事了。 鄧不疑一身甲胄,突然單敬領(lǐng)著一個高大的少年走過來。 單敬容貌俊秀,出身列侯之家,又和天子不清不楚,但他并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子,相反他能文能武,既知曉那些諸子百家,騎射上也相當(dāng)出色。他和鄧不疑一樣,都是皇帝預(yù)備著的重臣。 “鄧侍中,這是你向陛下要來的人。我給你帶過來了?!眴尉创丝桃彩且簧淼募纂小?/br> 那個少年眉清目秀,眉眼低垂著。面上的稚嫩還沒有完全褪去。 單敬對鄭良還是存了幾分客氣的,畢竟他姊姊已經(jīng)有了天家子嗣,多少都能在掖庭那樣的地方有一席之地。 “小人,見過鄧侍中?!编嵙枷蜞嚥灰砂菹?。 “好了。既然已經(jīng)到了這里,那么以前的事就不必帶到這里來了。”鄧不疑道,他知道鄭良姐弟兩個是從陽邑公主府上的家生子。一個是公主專門為招待天子養(yǎng)的家伎,另外一個是騎奴。 鄧不疑看了看他,“你會騎馬么?” “會?!编嵙碱h首。 “他會的可多著呢。”單敬笑道, “那好,換了衣裳,能跟得上他們嗎?”鄧不疑說著,指向那邊的騎兵隊。 騎兵對仗整齊,而且進(jìn)退如同一個人。不激靈和沒有受過訓(xùn)練的人很難跟得上。 單敬聽到鄧不疑這話,險些將眼珠子給瞪出來,那些人都是練了許久才練出來的,一個外來的,才來沒有多久,就問能不能跟得上。這未免也太強(qiáng)人所難。 “只需告訴我能或者不能?!编嚥灰沙谅暤馈?/br> “能!”那少年順著他的手臂去看,愣了愣,聽到鄧不疑問這話,咬了咬牙,幾乎從牙縫里擠出這么一身來。 “善?!编嚥灰蔀鹾诘难劬锼坪醵加辛诵σ?,他讓人帶少年下去。 單敬看著人走遠(yuǎn)之后,跟上來,“那個鄭良之前是陽邑長公主的騎奴,你倒是心寬?!?/br> “在我看來,他是塊打仗的好料子,只是在未央宮的馬廄里,太埋沒了。”鄧不疑勾唇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感冒了…… 好了,訂婚啦 ☆、第85章 梁縈和鄧不疑的婚事就那么定下來了,也沒有受到多少阻礙。兩家門當(dāng)戶對,昌陽早就有心再和鄧家聯(lián)姻,鄧家的那些子弟也就一個鄧不疑最為合適。何況這件事還有皇帝在那里攛掇著,要是不成才有鬼。 委禽禮成,用現(xiàn)代的話說已經(jīng)訂婚,除非鄧不疑在戰(zhàn)場上不小心把自己的小命丟掉,不然這件事沒有任何回轉(zhuǎn)余地。 梁縈只想感嘆,還是現(xiàn)代好,現(xiàn)代就算訂婚了,只要雙方愿意沒有扯證,分手不是問題。結(jié)果到了這會,她就和鄧不疑打包捆在一起了。 昌陽倒是高興,開始讓人清點她給女兒準(zhǔn)備的嫁妝。時風(fēng)早婚早嫁,梁縈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準(zhǔn)備,到了眼下已經(jīng)萬事皆備,只需要將那些東西過目清點一遍了。但就是那樣,也夠累人的。先不說那些能夠打包帶走的,昌陽還將那些良田也一塊劃到女兒名下,就算梁縈那一日厭煩了鄧不疑,一腳踹了他照樣能夠奢侈過日子。 梁縈是不會過問那些庶務(wù)的,一切都會有公主家丞來辦妥,她只要和昌陽一樣坐在那里聽就行了。 昌陽原本還有意讓鄧不疑過來,讓一對小兒女好好見面。就算一不小心大了肚子也沒關(guān)系,反正大不了昏禮提前,要忙起來那也是男方要忙的,也和昌陽這邊沒太大的關(guān)系。但是鄧不疑那小子竟然在軍營里一呆就是半個月不見著人影,就算想去逮人都逮不到。 宮里頭又有事,皇帝在宮廷中除了郎官之外,另外設(shè)立了一個期門郎。郎官負(fù)責(zé)貼身保護(hù)皇帝,幾代天子對這些郎官的待遇十分優(yōu)厚。侍從天子左右的郎中就比六百石,中郎將兩千石,升遷上更是一條晴天大道,但是郎官人數(shù)到底不多,一旦宮廷生變,就憑借那些郎官根本就不夠用。所以天子在郎官之外另外設(shè)立期門郎,選長安良家子擔(dān)任。 說是良家子,皇帝基本上還是拿著鄧不疑訓(xùn)練出來的那一批人給掛了上去。長安良家子,出身清白,而且基本上是士人家出身,就算六藝皆通,通過層層選拔,等到進(jìn)入宮廷沒有一年半載根本不可能。 太皇太后對此事也是答應(yīng)了,畢竟事情關(guān)系到自己一家的安全,怎么可能會不讓?只不過還是叮囑了劉偃幾回一定要多多仔細(xì)些。劉偃天□□野,這件事在東西兩宮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帶著侍中們在山野里胡來,而且有時候還將自己的表妹堂妹一塊帶出去。 太皇太后對他這點喜好完全不管,只要不鬧出新政那樣的動靜,太皇太后就隨他去。后宮也好,長安郊外的阡陌也好,隨便他折騰。 天子和老祖母之間達(dá)到了詭異的平衡。這件事宮廷里人人皆知,但是沒有人敢提起來。 哪怕是曹家人也是一樣。 椒房殿內(nèi)空空蕩蕩,原本里頭應(yīng)該侍立的宮人閹寺一個都不見著。只聽到里頭傳來年輕女子的哭泣和年輕較大的婦人安慰的聲音。 曹皇后在陽平侯夫人的懷里哭花了臉,最近這一兩個月,皇帝一次都沒有來過椒房殿,太皇太后好像都不愛管這件事了一眼,她去長信殿,和這位姑祖母提起這件事,太皇太后就要她好好照看鄭八子肚子里頭的孩子! 曹皇后差點咬碎銀牙,憑什么?。∧莻€鄭姬說白了就是長公主府里頭的一個下賤家伎!家伎是什么?就是主人家用來招待客人的玩意兒!鄭家那一家子都是陽邑的家生子,這樣的出身在宮中連服侍她都沒有資格,只能去做宮婢,憑什么要她去關(guān)注? 從長信殿回來之后,她便一頭扎進(jìn)母親的懷里痛哭。這宮內(nèi)她最能依靠的長輩都不能給她庇護(hù)了的時候,她該怎么辦? 陽平侯夫人也知道了宮內(nèi)的事情,甚至還知道皇帝讓鄭八子的那個弟弟入期門郎。期門郎不是甚么人都能夠做的,首要的一條就是良家子,但是鄭家那一門都是些甚么玩意兒?一家上下全部都是從母姓,幾個孩子連自己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這樣的出身也配? 陽平侯夫人一口氣憋在喉嚨里,上不去下不來,陽平侯夫人也出身尊貴,母親乃是公主,想起自己金貴玉嬌的女兒,位居椒房殿,臨到頭卻要忍受一個家伎,這一口氣誰忍受的下去? “阿母,我不愿,不愿,不愿!”曹皇后抓住母親的袖子哭嚷了好幾聲,她不愿意皇帝的孩子是別的女人生出來的,那些庶出的皇子皇女她一個都不要! “好孩子?!标柶胶罘蛉思t了眼,抱住女兒哄了又哄,“你在宮內(nèi)受委屈了啊?!?/br> 之前以為梁姬才是女兒的大敵,梁姬有一個大長公主的母親,而且自小和天子一塊長大,天子的的確確對她有情愫,若是真的斗起來,恐怕勝算沒有多少。 但是梁姬才和建成侯定下,這邊又冒出來個鄭姬! 這個鄭姬若只是天子一時興起臨幸的,那倒是好辦,永巷里已經(jīng)有好幾個這樣的宮人了,誰知道這個鄭姬運氣不是一般的好,明明只有一次,卻懷上了。 皇后侍寢這么多年,還是沒有任何消息,結(jié)果到頭來讓一個家伎搶了先,放在誰身上,都不會甘心。 “陛下又是給她八子的份位,又是提拔她的弟弟,這到底是要做什么?”曹皇后滿臉淚痕抬起頭來。 “還能有甚么,當(dāng)年廣川太后得寵,先帝還不是一樣的提拔她的兄長?!闭f著冷笑一聲,“何況聽說那個鄭良長得也是眉清目秀,和他姊姊簡直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