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好好的女兒養(yǎng)到這么大,突然間就要嫁出去了,昌陽突然覺得有些不舍。之前抱怨鄧不疑太不著急,這會又覺得他太著急了。 幸好女兒還是在長安城內(nèi),免得像姊姊蔡陽那樣,女兒做了諸侯王的王后,夫妻兩個吵得不可開交,蔡陽在長安做的再多,等到廣川王回到廣川國,天高皇帝遠,誰知道會變成什么樣? 想到這個,昌陽的心里頓時好過多了。 梁縈心中的確舍不得昌陽,若是可以,她可以把鄧不疑給扔到腦后頭去。男人千千萬,但是母親卻只有一個。至于她的父親和祖母,她早就想不起來梁武和樊氏長甚么樣了。公主不宣召,列侯是不能上門的,就算樊氏作天作地想要做甚么,昌陽和太皇太后這關就過不下去。 見不到,心里也沒掛念,也知道自己那些庶出的弟妹,干脆也就當這個父親不存在了。反正公主家做主的從來不是尚公主的列侯,而是公主本人。就算沒父女之情,對她來說也算不了甚么。 “還記得那會你才只有巴掌大。”昌陽擁著女兒感嘆,“現(xiàn)在一眨眼長這么大了,而且都還要出嫁了?!?/br> 梁縈不說話,一頭鉆進昌陽的懷里,昌陽抱緊了女兒,繼續(xù)道,“夫妻之道,阿母也沒甚么和你說的,不過你若是收了委屈不必忍著,只管找阿母和大母,阿母給你收拾他!” 若是說廣川王還在封國,再加上是宗室不好動他,那么鄧不疑就在長安,真的要管束起來,可沒有這么多的麻煩。 梁縈悶笑一聲,“嗯,阿母。” 光是想象一下鄧不疑被岳母教訓的模樣,她都覺得有趣。 作者有話要說: 鄧不疑:娶媳婦,娶媳婦! 昌陽:你對我女兒不好,我就和你沒完! 梁縈:哈哈哈 ☆、第93章 中牟侯府內(nèi)一片喜氣洋洋,中牟侯的爵位還是從先祖那里得的,常言道:君子之澤,三世而斬。老中牟侯年紀大了,下面的子孫們?nèi)羰遣怀鲆粋€有些真本事的人,說不定哪天就能將頭上的爵位給丟了。長安里頭這樣的人不少,一拉都能拉出幾車出來。 中牟侯嫡出的子孫們才能并不突出,虧得出了個單敬。雖然單敬的嫡母可能心里不舒服,但其他人都是喜氣洋洋。 劉殊的高興也只是停留在臉上,面上笑一笑就過了。單敬過來纏她,應付他一下之后,就將他推開,還將鄧不疑的婚事拉過來做擋箭牌。 “鄧將軍那里你備好禮了沒有?”劉殊拉上衣襟和單敬說道,她不喜歡單敬的親近,尤其知道單敬和劉偃還有那么一件事在,心里簡直是吞了蒼蠅似得惡心。自從她嫁給單敬之后,劉偃也再沒有見過她了,估計已經(jīng)對她沒有興趣,但是單敬時不時要進宮,和那位陛下有些親近事,她簡直恨不得將單敬按在水里淹死。 “鄧將軍那里?”單敬起來想要繼續(xù)抱住她,小別勝新婚,尤其打仗之后,能從戰(zhàn)場上活下來,就格外想這種事。誰知道劉殊躲開了,“我和他在陛下身邊同事幾年,不必太過費心思吧?” 單敬知道鄧不疑,鄧不疑根本就不是在意別人送多少禮的人,尤其這一次打勝了仗,皇帝賞賜良田奴婢還有五千金,再加上兩代建成侯積攢下來的家底,哪里還要靠著自己娶婦來斂財? “你們這些男子啊,說不懂還真是不懂?!眲⑹庾阢~鏡前,拿了漆奩里頭的篦子梳頭,“鄧將軍不在乎,難道你說陰平侯女不在乎?” “可是昌陽大長公主那么厚的家底,也不至于吧?”單敬道。 “你怎么知道不至于?昌陽大長公主好歹還有親兒子在呢。去吧去吧,多看一會,瞧瞧要不要多加一點。”劉殊看到單敬面上已經(jīng)流露出不滿,干脆就撒嬌道,“去看看吧,和同僚交好有百利而無一害呢?!?/br> 單敬這才起身到那邊去了。 單敬走了之后,內(nèi)室頓時安靜下來,劉殊坐在銅鏡前看著自己嬌媚的容貌,指甲差點刺進掌心里頭去,原本她應該比現(xiàn)在更加好的。她是父王的嫡出王主,就算真的嫁到長安,也應當有比現(xiàn)在更好的夫婿,而不是拉著個列侯家的孽孫,更還是個在床榻上取悅君王的玩意! 心中不甘和怒火如同滾水一般沸騰,她的人生就是天子那么短短幾句話定下來了,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叵肫饋碓傥囱雽m的那一幕,劉殊一陣輕顫,其實在那位看來,她到底是個甚么呢? 那會皇帝的眼神極其冰冷,她都以為自己快要活不到明日了。但現(xiàn)在回想,何等的屈辱,又何等的委屈。 她沒有權(quán)力,父親只是個諸侯王,所以才會這樣么?哪怕父親江都王有那么一絲半點的權(quán)力,恐怕都不至于此。 劉殊坐在那里默默淚流。 ** 日子在鄧不疑的期盼中過得飛快,很快就到了他娶婦的那一日,昏禮按照古禮在傍晚時候舉行,鄧不疑一身袀玄,頭戴長冠親自駕車去昌陽大長公主府上。 昌陽大長公主之門前也是明火晃動,將大門和門前道路照的通亮。 梁縈坐在房中,頭上的長珈將發(fā)髻盤的緊緊的,一緊她就覺得難受。尤其一身的禮服寬大厚重,腰下還帶著雙組的玉組,動一下叮叮當當。光是坐在那里都覺得渾身上下快要累的不能出氣了,不過比起現(xiàn)代凌晨就起來開始梳妝打扮,要輕松那么一點,她是從午時之后才被人按著沐浴折騰,她想起臉上滿臉的□□。貴婦們都用鉛粉上妝,因為鉛粉細膩不容易掉妝,但是梁縈卻怵這個,今日昏禮還是身邊的侍女女官好說歹說才往臉上撲了一層,記過沒想到不僅僅是臉上,就連脖子上都是一片白白的。 眉毛是堅決不能剃了重畫的,只能用粉遮了再重新畫。唇上丹朱一點紅,做出櫻桃小口的模樣,等到這么一套搞完,她已經(jīng)不敢去看銅鏡里的那張臉。 她覺得自個眼下的相貌就是一個妖精,平日里進宮她也化妝,但絕對不是眼下這幅模樣。若是把嗓子捏住咿咿呀呀的叫幾聲,說不定都能吼一句‘妖怪來了’。 旁邊的侍女瞧見她嘴動了動,連忙附身在她耳邊道,“夫人,不可如此!” 在昏禮這種場合,貴婦人必須要上白妝,臉上一層厚厚的粉,連原來的膚色都看不清楚了。 侍女怕她臉上一動,粉就掉下來。 梁縈感覺臉上的那一層粉,簡直快要悶的她喘不過氣來了,她聞言,頗有些暴躁的在席上動了動,差點就要呲牙。虧得趕緊忍住了,才沒有把身邊的人給嚇著。 過了一會,守在外面的侍女們將門打開,請梁縈出門去。她在大批侍女的簇擁下走出了門,堂上昌陽和陰平侯梁武正在等著,而鄧不疑已經(jīng)在堂的臺階下等著了。梁縈微微抬頭,就正好見到了鄧不疑,頓時眼前一亮,原來就知道他男□□人,誰知道穿上袀玄之后,反而比平常更加可口一些。 鄧不疑站在階下,裝著一副很恭順的模樣,聽到那邊新婦走動時,腰下玉組發(fā)出的叮叮當當?shù)穆曧?,他就忍不住要抬頭。 昌陽瞧見,眉頭差點皺起來?;瓒Y上有必要這么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么? 梁縈走到父母面前,跪拜下來,聆聽父母的教誨。 說是教誨,其實就是照著周禮走個過場罷了。誰還真的講上一大堆? 梁武在妻子的面前,是沒有所謂一家之主的威風,也擺不起來。他只是隨意叮囑了梁縈一句,就不說話了,心里想著怎么讓妻子認下那幾個妾侍生的兒子為庶出。 庶子并不是從側(cè)室的肚子里頭出來就是庶子,還得讓妻子點頭。畢竟禮法上來說,嫡母才是諸庶子的母親,生母倒是成了裝孩子十個月的陶罐了,就算認母和舅家,也是嫡母的。但是天家公主和旁人不同,他不敢有那個膽子繞過大長公主直接就讓那幾個庶子上了族譜。 到時候真追究起來,即使大長公主不在這個上面做文章,日后恐怕也有其他地方忽悠不如意。 天家可不會認那幾個便宜外甥的。 梁武心里有事,連眼前出嫁的女兒也沒有心思去看了,滿心里都是那幾個兒子。 “勉之敬之,夙夜無違宮事!”昌陽說完這么一句,眼里已經(jīng)有些許水光,手上將她衣帶上的小囊系好。 梁縈垂頭,嗓音里也帶了一絲哭音,“唯唯。” 鄧不疑抬頭瞧見梁縈聘聘婷婷走過來,差點就要從袖子里伸出手來。虧得身后還有侍從提醒,“主君!” 這一句總算是將他拉了回來,他站在那里帶著些許少年郎獨有的羞澀,明亮的眼睛里照進了火光,袀玄上也折出些許絳色。 梁縈眼睛微紅,鄧不疑看清楚的時候一愣,心下一緊,再也沒顧身后侍從有些著急的提醒,伸手握住她的手。 這一下,梁縈身后的侍女們也呆住了。 梁縈倒是沒嚇著,就這么她和鄧不疑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下出了門,鄧不疑將車上的繩子遞給她,讓她上了車,身上披上罩衣之后,親自給梁縈駕車繞著公主府邸跑了三圈之后,就帶著人回建成侯府邸上了。 女兒走了之后,昌陽坐在席上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嬌養(yǎng)了十幾年的女兒,這會就被個臭小子給接走了。 梁武看得出來昌陽心情不好,但是他也弄不明白為何昌陽會不喜,建成侯少年俊杰,而且又是外戚,深受天子喜愛,前途一片光明。這樣的夫婿長安城內(nèi)也難得找出一個來。為何妻子還是不滿? 心中有疑問,梁武還是沒有問出口,他還有其他的事,“大長公主……” “……”昌陽瞥了一眼丈夫,眼底涌出些許厭惡,當年她覺得梁武比姊姊家的那個稍微好點,但是眼下看來,其實不過是一樣的。 “天色不早了,君侯請回?!辈柦袢詹粫屃何淞粼诟校何淠贻p的時候的確稱得上俊美,但是年紀大了,眼睛里頭都多了一層酒色的渾濁,瞧著哪里還有年輕時候的模樣。 “大長公主……”梁武才來得及從嘴里說出這兩個字來,就見著妻子已經(jīng)從席上起來,直留給他一個背影。 梁武越發(fā)的摸不著頭腦了。 梁縈坐在車內(nèi),到了建成侯府已經(jīng)將大門打開,平常中門是不會開啟的,就算是主人回來也是在其他的門進出。 這一回大門開啟,讓新人的車進去。梁縈一下車,就被架著去和鄧不疑一起繼續(xù)接下來沒玩沒了的禮儀。 昏禮還是周禮,每一步都有它的含義,可惜梁縈只覺得頭暈目眩,等到侍女將鳳鳥雙聯(lián)杯放在她手中的時候,梁縈覺得自個差不多要解脫了。 喝完酒,梁縈由侍女扶著去新房里頭。鄧不疑則要面對一大群賓客,尤其幾個和他一起長大的客人正不懷好意的盯著他。 等到新婦已經(jīng)離開,立刻圍上來。 到了此事,昏禮雖然是照著古禮,但等同喪儀這一點已經(jīng)開始變化了。貴族昏禮大cao大辦,抓著新郎灌酒,然后再看著醉酒的新郎打著擺子跳舞甚么的,簡直是樂此不疲。 圍上來的人先是恭喜一番,然后就開始灌酒,鄧不疑瞪著眼被單敬幾個灌了幾鐘,去凈房回來一次之后,自己拿著漆觴和來客一個個的敬酒。一路過去,哪怕人都認得,心里也恨不得這些家伙趕緊走人了。 梁縈提前回到房內(nèi),鄧不疑這里她之前就來過,但是今日再看,會覺得有些不一樣,那些帷帳地衣都已經(jīng)換了贊新的,只不過榻邊氤氳繚繞的博山爐,看著還是有一些年頭了。 她坐在那里吩咐侍女打水來,她要洗漱。 “夫人,主君還在招待賓客,沒有回來呢。”侍女滿臉的為難。 梁縈伸手摸了摸臉,再看手的時候,指尖上帶著那么一點點的鉛粉。她這模樣會不會把鄧不疑嚇得不能人道? 她心中冒出這個想法,差點笑出聲。 鄧不疑陪著客人又喝酒又跳舞,貴族男子跳舞是必須會的,宴會之上都用得著。他前段日子才立了軍功,有心巴結(jié)的人很多,酒才喝完,頓時就有好幾個人來請他一同跳舞。 幾圈轉(zhuǎn)下來,饒是鄧不疑都覺得頭腦發(fā)昏,這起舞相屬倒是比打仗還要辛苦一些,江都太子也在來的賓客中,他坐在那里自己喝悶酒,面色不好。這一次他也要回江都國去了。王太子在長安呆太久了,宗正就要注意他了。他才不想要被宗正給抓住甚么把柄,現(xiàn)在皇帝就想要抓這些諸侯王室的錯處,要是他被抓住了甚么,估計父王抽他的心都有。 他瞧著鄧不疑起舞,袀玄的廣袖隨著動作揚起來,鄧不疑原先就生的俊美,膚白如玉,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妹夫好似也是這樣的美男子,而那位妹夫可是和天子不明不白的,曖昧的很啊。宮里已經(jīng)傳出幾次兩人同起臥的傳聞來了。 他一笑,低頭和身邊的客人說道,“這模樣和單將軍倒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痹捓锸琴潎@鄧不疑長得好,卻大有深意。 前來的那些客人,除了鄧家的族人和那些和鄧不疑在軍中同事的年輕人,哪一個又真的喜歡他,聽見江都太子這話,立刻就會意笑起來,“可不是?而且還是一同長大的,說起來還真是像呢。” 話里一個人名都沒有,附近的人聽到了,面上浮起曖昧的笑。 天子的葷素不忌,整個長安都知道。不僅僅是后宮的那些妖嬈嬌媚的美人,就連那些英俊的出身良好的少年郎,說不定都會被天子品嘗過。天子的眼光很高,若只是以色侍人,那么就讓后宮的美人遞上,可是那些男子就喜歡像單敬這樣的,才貌雙全的了。 賓客笑聲傳到鄧不疑耳朵里,他只是瞥了一眼,之后再未回顧。一直到月上樹梢,那些客人才盡興而返,鄧不疑也終于騰出手來可以去見自己的新婚妻子了。 他幾乎是連腳上的絲履都沒有穿好就一路奔去新房,看的身后的鄧驁一陣眼熱。 回到寢室內(nèi),鄧不疑就聞到了一股蘭草的香氣。進去一看,朦朧的紗帳里一抹倩影正在鏡臺前。 鄧不疑掀開帷帳,就見到梁縈已經(jīng)卸妝沐浴,身上穿著一件寬大的袍子,內(nèi)里只有一抹長裙系到胸上,只露出一抹雪白的起伏。 長發(fā)豐美落在長袍上,鄧不疑走過去,揮退那些侍女,自己拿起一把篦子給她梳頭。 “怎么就沐浴了?”鄧不疑坐在她身后,手指挑起她一縷長發(fā)放在鼻下輕嗅。 “都這么晚了,我還得頂著一臉的粉英???”梁縈輕笑,她從身旁的漆奩中取出一只小巧的漆盒,打開盒蓋,里頭是滑膩的香脂。她才要伸手去挖,一只手就握住她的手腕。 “別抹了,待會吃到肚子里頭難受。”鄧不疑湊到她的耳邊,笑聲低沉。 “你還說,一身的酒味。”梁縈嫌惡的裝過頭去,身后將耳邊的腦袋給拍開,“說,喝了多少?” “不多不多。”鄧不疑被她拍開,又貼了上去,他一雙手貼在她的腰上,抓住時機就往下滑?!耙簿褪呛脦诅姸??!?/br> “幾鐘?”梁縈聞言不由自主的拔高聲音,她知道貴族所用的酒鐘有多大,有些酒量不好的,喝一鐘下去就能立刻一頭栽倒。 “你怎么喝那么多?”梁縈捧住鄧不疑的臉,仔細看了看鄧不疑的臉,發(fā)現(xiàn)他沒有半點醉酒的痕跡。 “嘿……”手下那張臉露出一絲得意,還不得梁縈反應過來,抱起她就朝那邊的床榻跑去。 梁縈嚇得抓住他的肩膀,“你身上的禮服都還沒有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