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余爾沒想跟她起沖突,只是聽到她口不擇言地說二叔,表情一下冷了:“閉上你的烏鴉嘴!二叔還好好地活著,你再亂說一句試試!” “他活著又能怎樣?”余爾冷笑,“他早不要這個家了,也不要你了,死不死有什么區(qū)別?” 余爾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打她的沖動,咬了咬牙,壓住怒火:“當然有區(qū)別,還要多虧二叔及時把信送回來,我才能贏了你,不是嗎?” “那份信是偽造的!”寇茵氣急敗壞喊道,“你爺爺根本沒有留遺囑!他死的時候我看著呢,根本沒有時間立遺囑!信一定是你們偽造的!” 溫哲想說什么,被余爾拉住。被寇茵激起的怒火漸漸冷靜下來,她平靜地看著她的憤怒和不甘,覺得痛快而解恨,“信是不是偽造的法官不是已經(jīng)判了嗎?你若不服,大可以繼續(xù)上訴啊。哦,友情提醒你一下,民事案件是兩審終審制,二審判決之后不得再提出上訴,你不服也沒辦法了,憋著吧?!?/br> 寇茵氣得手指都顫抖起來:“你個賤人!” 余爾沒再理會,拉著溫哲轉(zhuǎn)身走了,寇茵的保鏢想上前,被保安攔下。 白經(jīng)池立在不遠處,看著余爾在溫哲的護送下走出法庭,寇茵憤恨地瞪著他們,把手中的東西狠狠擲出去,砸在地上摔成幾瓣。 白經(jīng)池看著她平復(fù)之后帶著保鏢離開,眉頭高攏。 從法院出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那輛寶馬駛離路邊,他情不自禁停下腳步,目光追隨過去,一塵不染的車身消失在視線中,他才收回視線,緩緩邁下臺階。 心里好像突然缺了什么東西,空落落的。 ☆、chapter 38 車子加速的一瞬間,余爾才看到從法院大門走出來的白經(jīng)池,原來今天他來了…… 余爾迅速扒在窗戶上看他,大衣依舊是他最喜歡的深灰色,走路不急不緩的,戴著她織的那條圍巾。除了長了一些的頭發(fā),每一個地方都熟悉得好像從未分別過一樣,但心里有個聲音清清楚楚地提醒著她:你們已經(jīng)分開很久,他已經(jīng)不是你的了。 隨著車子的加速,那個身影變得越來越小,余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直接車子轉(zhuǎn)彎,再也看不到,還扒在車窗上,腦袋抵著玻璃,沒有動。 車子在路口停下,溫哲把保持著那個姿勢半天的人拎回來,看到她眼睛紅紅的,嚇了一跳:“怎么哭了?” 余爾鼻子一酸,想哭。一手撫上胸口,聲音也哽咽起來:“我好難過……” 話音沒落眼淚就掉了下來,溫哲默了一下,摸了她腦袋,把紙巾盒拿過來:“想哭就哭吧,哭一場就好了。” 他一這么說,余爾果真就抱著紙巾盒嗚嗚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扯至今擦擦眼淚,偶爾擤擤鼻涕。溫哲心疼地看著她,無聲嘆口氣。 綠燈亮起,溫哲沉默地發(fā)動車子,把車開到余爾愛吃的一家飯館。 余爾哭了一會兒,已經(jīng)漸漸平靜下來,下車前從包里掏出化妝鏡照了一下,眼睛又紅又腫,自己抱怨起來:“哎,丑成這樣怎么見人吶?” 溫哲幫她拉開車門,站在她旁邊,笑了:“來吧,丑姑娘?!?/br> 余爾瞪了他一眼,嘟嘟囔囔地下車,跟著他進去。這家餐館開了很多年,她上學的時候就挺喜歡的,那個時候他們有什么喜慶的事就會來這里慶祝,結(jié)婚后跟白經(jīng)池也來過幾次,不過他常常很忙,兩人一塊出來吃飯的機會并不多。 他們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溫哲從服務(wù)員手里接過菜單,問她:“想吃什么?” 余爾情緒不太高,沒有心情點菜,只說:“隨便。” 溫哲嘆氣:“要換別人我就直接給她點一盤干辣椒了。” 他按著余爾以前的喜好,迅速點了幾道菜:泰式酸辣蒸鱸魚、紅膏熗蟹、香煎鱈魚、還有三杯蝦,余爾沒忍住說了一句:“能放過魚蝦蟹嗎?” 溫哲嘖了一聲,又點了一道蘑菇釀rou餡。 “都是rou哇……”余爾又說。 溫哲看她一眼,又點了一個水果薄餅?!斑@樣滿意了嗎?” 余爾無言以對,只能點頭:“滿意滿意?!?/br> 溫哲把菜單還給服務(wù)員,服務(wù)員離開之后,珠簾隔開的小小空間只剩他們兩人,溫哲看著她,小心地問:“剛才為什么哭???愿意跟我說說嗎?” 余爾抱著青色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輕輕點了下頭。 …… 窗外,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之外,白經(jīng)池坐在車里,隔著兩側(cè)玻璃,望著褐色餐桌兩側(cè)低聲細語的兩人,眸色深沉。 開車從法院離開之后,在第二個路口看到了眼熟的白色寶馬,車牌號是他見過一眼就深深印在腦海中的。他也說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就跟了上來。 真沒想到有生之年自己也會做出尾隨這種事來。 只是眼睜睜地看著她和別的男人親密地共進晚餐、看著他溫柔地用拇指幫她擦去眼淚、看著他熟練地剝蝦剝蟹扔進她碗里……心里生出一種酸酸澀澀的感覺,一點一點蔓延到四肢百骸,疼得厲害。 那天晚上在家門外看到他們親密的擁抱和離開之前輕柔的一吻,其實心里更多的是自嘲和一點淡淡的悲哀。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以為她愛他愛到極點,可他看到的事實是他離開還沒多久,她身邊就有另外的人來守護。而他四處托人忙活那么多天,及不上別人輕輕松松就能幫她解決麻煩。 其實多多少少還是有些醋意的吧,所以到最后也沒有露面,并且回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個男人調(diào)查得徹徹底底。 然后發(fā)現(xiàn)了一件更悲哀的事。那個男人的出現(xiàn),并不是他以為的突然和莫名其妙,他是余爾的青梅竹馬,是當年單槍匹馬把她從虎口救出來的那個溫哲。 余家和溫家是世交,也是關(guān)系親近的鄰居,如果沒有發(fā)生那件事,如果不是那個時候余爾受了刺激不愿意見任何人,他們也許就會順理成章地在一起吧。她不會回月湖村,不會再見到他,更不會因為那一段平平淡淡的短暫日子愛上他。 如果溫哲沒有出國,或者他們一起出國,還有他什么事呢?白經(jīng)池心頭一片苦澀。 雞湯還很盛行的年代里,有一句話說:沒有人會在原地等你。白經(jīng)池忽然有些動搖了,他以為分開一段時間讓彼此都冷靜一點,余爾會慢慢想明白,不再跟他鬧,但到了現(xiàn)在,他突然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 給她足夠的時間和空間,她確實會想明白,但想明白之后的結(jié)果,真的會是他預(yù)想的那樣嗎? …… 吃完飯,余爾又跟溫哲聊了很久,爺爺離開之后,白經(jīng)池是她唯一信任的人,她沒有太多朋友,梁喬和方碩雖然都是很好的人,但有了之前封淼淼給的陰影,她很難再毫無保留地交托信任。她一意孤行地要跟白經(jīng)池離婚,沒有跟任何人商量過,心里那些無法紓解的郁悶和苦痛也沒有人可以傾訴,所有的壓力和傷痛都要自己承擔,有時候真的會覺得累。 毫無疑問溫哲是可以信任的人,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話題雖然是由他開始,但到了后面,已經(jīng)變成了余爾個人的傾訴大會,溫哲一直耐心地聽著,輕聲地給她回應(yīng),她說到動情處忍不住流眼淚,他就像小時候一樣用手指幫她擦。 這個習慣還是被她逼著養(yǎng)成的,最開始她哭鼻子溫哲是拿紙巾或者手帕給她擦的,但擦得多了臉和鼻子都很痛,她就會埋怨,溫哲沒辦法,就干脆用手幫她擦。 溫哲其實不喜歡聽女人說這些細細碎碎的心思,所以并不擅長開解人,對于余爾,他從來也都是安安靜靜聽她傾訴,在她哭的時候守著她,以陪伴當作安慰。 至于她和那位白先生的感情糾葛,他不了解那個人的想法,更不了解他們的過往,所以不敢輕易地說出什么有引導性的話。 只是心里對于那個人的第一印象卻是不太好的,把她逼到這樣的境地,還能是多好的男人。 余爾痛痛快快地傾訴了一場、哭了一場,完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啊,拉著你說這么多有的沒的……” 溫哲笑笑:“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你小時候的露點照我還有呢。” 余爾那點殘留的小情緒瞬間也沒了,氣得翻了個白眼,“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的我也有!”不就是她幾個月大時洗澡被拍的照片么…… 兩人從隔間里出來,服務(wù)員還多看了他們幾眼,大概是覺得他們耗的時間太久了。 溫哲毫不在意,幫她把圍巾繞上,余爾低頭整理衣服,剛好避開了那些奇怪的眼神。 清脆的風鈴聲中,溫哲推開餐廳的玻璃門,余爾走出來,兩人一起慢慢走向停在路邊的車子。 還有幾步遠的時候,余爾毫無預(yù)兆地停了下來,溫哲奇怪地看她一眼:“怎么了嗎?”順著她的視線往前,看到了一輛保養(yǎng)得很好的黑色轎車。 她盯著那輛車不動,溫哲瞇著眼睛看了兩眼,片刻后,那輛車駕駛位的車門打開,一個氣質(zhì)沉靜而儒雅的男人從車上下來,徑直朝他們走了過來。 他的眼神落在余爾身上,深沉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壓抑,溫哲幾乎是瞬間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可不就是余爾口中的那個白先生嗎。 他的步伐邁得沉穩(wěn)而有力,不疾不徐,周身的氣場內(nèi)斂卻不容人忽視。溫哲打量著他英俊斯文的長相,扯了扯嘴角,能把余爾迷得神魂顛倒的,果然是有幾分姿色。 “溫律師,你好?!卑捉?jīng)池疏淡地打了招呼,禮貌地跟溫哲握手,視線移向余爾,眼底慢慢浮上幾分淺淺的溫柔來,“來這吃飯嗎?” 余爾吸了吸鼻子,看著他:“你怎么在這兒?” 白經(jīng)池神色淡淡道:“剛好路過。” “哦?!庇酄栍至晳T性低下頭,不看他。因為看著看著就會想要抱抱他,已經(jīng)成了她身體的本能,難以自控。 然后就默契地沉默下來,尷尬的氣氛在三人之間蔓延,余爾下意識想逃,卻又不能真的跑,硬著頭皮站在那兒。他們之間能聊的話題已經(jīng)很少,余爾下意識看了溫哲一眼,然后忍不住又提起僅余能聊的一件事:“你、簽字了嗎?” 白經(jīng)池一陣胸悶,她就這么迫不及待嗎? 他也跟著看了溫哲一眼,對方也盯著他,目光幽深難辨。他手里還提著一個女士提包,就是替余爾擦眼淚的那只手。 白經(jīng)池抬眼,眼神變得有些冷:“你放心,我簽完就拿去辦手續(xù)?!?/br> ☆、chapter 39 翟域托朋友從海南空運了很多水果給mama,特地留了幾箱出來分給幾個朋友,白經(jīng)池和余爾的這份他親自送了過來。他來的時機剛剛好,別墅門大開著,院子里停了一輛白色皮卡,后面的貨箱上整整齊齊擺著幾個密封好的紙箱子。 他停車進來,剛好看到穿著白色短款羽絨服的余爾從屋里出來,半彎著腰吭哧吭哧搬著一個箱子。翟域連忙上去接過來:“干嘛呢這是?” “翟域哥,”余爾驚奇地看他,“你怎么來了?” “昨天從海南空運回來一點水果,給你們拿了一些,就在我車上呢,有鳳梨、菠蘿蜜,還有芒果和牛奶蜜棗,都是你愛吃的?!钡杂驇退严渥臃诺狡たㄉ希澳銈冞@是要搬家?” “恩。”余爾低聲應(yīng)道。 “還有嗎?” 余爾點頭:“屋里還有幾個?!?/br> 翟域跟她一道進門,問了一句:“怎么只有你一個人在?老白上班去了?”客廳里還零零散散堆著幾個方形紙箱,每個上面都貼了條:書、碗碟、鍋、化妝品……他直接把那箱書搬起來,沉甸甸地,略有些吃力,“老白怎么搞的,這么多東西他就讓你一個人弄啊?” 余爾搬了一個小一些的跟在他后面,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翟域費力地把箱子抬上皮卡,累得已經(jīng)有些喘:“哎不行,我得好好教育教育他,一個大男人也好意思把活兒都丟給老婆,自己做甩手掌柜!” 他說著就要掏電話,余爾忙攔住他,“別打!”她為難地看著他,有些難以啟齒,“那個……我們倆已經(jīng)離婚了……” 她聲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翟域還是聽清了,震驚地皺起了眉:“你說什么?”他甚至以為是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但見她的表情分明就是快哭出來了,讓他不得不相信,“什么時候的事???” 前幾天他還見過白經(jīng)池來著,他什么都沒說啊。 “就前段時間?!庇酄栄劬t了紅,不過沒有哭,這段時間已經(jīng)哭過太多,事已至此,她也該接受現(xiàn)實了。 “不是……”翟域還是有點不能相信,“為什么呀?過得好好的干嘛要離啊?” “不為什么,沒感情了唄?!庇酄栃÷曊f了一句,轉(zhuǎn)身回屋了。 翟域還有點懵,原地站了一會兒,煩躁地抓了抓頭。這都怎么回事啊,他們倆都能離婚,還讓不讓人相信愛情了? 他看余爾一副不愿多說的樣子,怕說多了又把她惹哭,不敢多問。他下意識覺得是白經(jīng)池提出來的,畢竟小魚餌那么愛白經(jīng)池,怎么可能主動跟他離婚。 他幫余爾把東西都搬上車,“怎么不叫個搬家公司?” “不想麻煩。東西也不多?!彼荒昧艘恍┏S玫臇|西和當季的衣服,自己一個人也能搞定,就是會費點時間。對她來說搬離這個家是一件很心酸的事,所以不太愿意有其他人在場,自己慢慢收拾慢慢搬,沒什么的。 別墅空蕩蕩的,一個人住著太冷清,而且每一個角落都有太多他們的回憶,看到就會難過,她想換一個小一點的地方。 翟域卻不能就這么放她一個人,東西確實不算多,但每個箱子都不輕,她看起來就弱不禁風的,哪里搞的定。 余爾自己開著皮卡走在前面,翟域開著車跟在后頭,一路上還在瞎琢磨,也沒注意是走的那條路,到了地兒皮卡停下,他也跟著停下,抬頭才發(fā)現(xiàn)是一棟半新不舊的住宅樓。 余爾顯然是早就打算好的,他也不好多問,只幫著她把東西連帶自己送來的那箱水果一塊搬上樓,先堆在客廳里。這是一套面積很小的公寓,一間臥室一間小書房,廚房是半開放式的,客廳的空間也不大,擺了一套簡約的布藝沙發(fā)和茶幾,基本就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