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然而凱撒從天黑等到夜深,等到煙蒂積滿了地板,那個小子卻仍是儼然不動。凱撒過于深刻的輪廓終于全然籠罩在了陰影之下,他握著香煙的手稍微用力,還帶著溫?zé)峄鹦堑臒燁^頓時化成了齏粉。 “嘖?!蹦腥说妮p嗤聲在空曠的屋里格外明顯,猩紅色的瞳孔里滿是晦澀復(fù)雜。從他起身的那一刻,他便在這場耐心的角逐中先輸了一局。 凱撒毫不懷疑余澤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是神明了,卻沒想到對方厭惡諸神厭惡到連虛與委蛇都不肯。自己表露出的愛意在余澤眼里一文不值,余澤甚至連質(zhì)問他、試探他這種事都不愿意做。 真真是鐵石心腸。 凱撒扯了扯過緊的領(lǐng)口,下一秒他弓起寬厚的脊背直接躍下,粗糙的手用力按在了余澤的窗口。隨后那高大的身軀沒入了狹小的屋里,連著濃重的煙味一起撲入口鼻。 余澤一瞬間感覺到了要命的壓迫感。 “怎么不上去?”他聽到那個男人如是說道。凱撒整個人背對著月光,他光是站在那就仿佛能遮天蔽日,那張模糊不清的面容上看不清表情。 余澤聞言卻只是靠在床上笑了笑,一如既往的俊美的面容上自然地露出了無辜之色。 “你沒來找我,所以我以為……”余澤慢條斯理地說著,話語間還帶著少有的柔軟之意,凱撒晦暗的眸光閃了閃。 明明真正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可他聽到這樣的解釋卻還是忍不住松開了緊皺的眉頭。 凱撒瞳孔中散去了些許陰郁,或許是因為煩躁,他上身的襯衫并沒有系上領(lǐng)帶,行走間隱約露出了危險而極具爆發(fā)力的胸膛。 “那上去吧?!眲P撒竭力按耐住自己心中的躁動,嗓音中透著幾分喘息,他猩紅色的瞳孔中已經(jīng)染上了暗沉之色,恍若幽遠陰森的深潭。 “就在這里,如何?”余澤沒有動身,他輕飄飄地問著,仿佛在一語雙關(guān)。他不會跟著凱撒上去,現(xiàn)在屋里還有兩個外人在沉睡,他可以借此說服自己忍耐住別暴露身份。要是和凱撒回到樓上,大概那血色綿延的仇恨會立馬逼瘋他。 這個男人幾次三番露出身為神明的破綻,明擺著是察覺到他余澤也是神明了吧?這樣想來,凱撒的神位絕對不低,起碼是同等級的八主神之一。 “不如何?!眲P撒一步步湊近了余澤,他仿佛是厭煩了言語的交鋒,慢慢瞇起那雙侵略意味十足的雙眼。男人低啞的嗓音總是微微上挑,蓄勢待發(fā)的身體是隨時準備欺身而上的模樣。 凱撒終是低下了頭,他雙手按在余澤兩側(cè),頭顱就這么懸停在了余澤的薄唇上空,任由兩人呼吸交錯,四目相對。 這是只要一抬頭就能擁吻的危險距離。凱撒靜靜凝視了身下人半響,余澤根本還沒動作,他的身體竟然就自發(fā)燥熱起來,他終究是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凱撒糾結(jié)著想在失控前先行起身,而就在他仰起頭想要拉開距離的那一刻,余澤的胳膊順勢將他壓了下來。 下一秒,唇舌糾纏,熱烈角逐。 “唔……”饒是凱撒都被余澤突如其來的舉止驚住了一瞬,喉嚨間忍不住溢出低啞的喟嘆之聲。他那猩紅色的眼底除了顯而易見的欲望便是幾絲心知肚明的悲哀。凱撒最終還是選擇閉上眼兇狠地吸吮著余澤的舌頭,仿佛要將他吞吃入腹。 這小子誘惑他,大概又在打什么算盤吧。 “凱撒……”他聽到身下人這般喚道,余澤的舌尖開始順著他的薄唇,劃到了他的咽喉,就這樣淺淺淡淡的舉動就惹得游離于世的他渾身顫栗起來。 真是孽緣。凱撒還未開口說些什么,輕飄飄的兩個字便伴著驚雷在他耳畔轟然炸響。 他說:“烏諾……” 一股壓抑已久的感情頓時流竄在烏諾的四肢百骸,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這般的有意義。 “烏諾。”余澤第二次念出了這個名字,他的話語不是試探,而是篤定。他仍然用牙齒繼續(xù)廝磨著烏諾的喉結(jié),這種危險之處交于人手的感覺讓烏諾幾近全然崩潰。 “——余澤啊?!睘踔Z的聲音已經(jīng)啞的不像話了,渾噩的大腦使得他將默念了千百次的名字脫口而出,他試圖禁錮著余澤的動作,又不忍擾了身下人舔舐的興致。 完全褪去了狂傲表象的烏諾,暴虐的令人心驚。 “?。?!”余澤的舌頭雖然沒有停下,他的內(nèi)心已經(jīng)掀起驚濤駭浪,而那深藍色眼中凝繞的卻是一如既往的寡淡。他猜到烏諾的身份并不奇怪,當(dāng)年在神域格斗大賽上主神悉數(shù)在場,他記住了七個人的容顏。唯有烏諾的神座是背過來的,似乎是不愿意看到打打殺殺的愚蠢凡人,更不愿意被眾人叨嘮而喪失睡眠。 余澤對他的唯一映像便是他最后轉(zhuǎn)頭交談時偶然露出的猩紅瞳孔。結(jié)合前兩個世界之事,余澤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這個男人是烏諾,并且是真身降臨。 “嘶……”余澤舌尖加重的力度惹得烏諾呻吟出聲,而下個瞬間余澤的眼中便劃過一閃而逝的狠光,他就這么用力咬了下去,頓時鮮血充斥著他的口腔,而余澤的頭顱也被吃痛的男人猛然后扯。 看來賭錯了啊。烏諾的弱點并不在咽喉,不是所有人都如自大的前榮耀之神那般,大咧咧的將弱點放在這般明顯的部位。 余澤看著烏諾全然爆發(fā)的神力,面上露出了惋惜和認命之色。他在偷襲失敗的瞬間便已做好了犧牲這具軀體的準備,也做好了暫時藏頭露尾的打算。畢竟他如今的力量,還對付不了所謂的活了無數(shù)年的主神們。 余澤仰著下巴再次盯住烏諾的雙眼,竟有一瞬間被男人驚人的眼神給駭住。烏諾那總是充斥著散漫的瞳孔中如今是化不開的血色,眼睛深處還掩著幾分自嘲之色。 “別再這樣看著我?!?/br> “再這樣看下去,我會做出什么事,我自己也控制不了啊?!彼昂攘颂嗑?,抽了太多煙,然而這些東西根本麻痹不了所謂神明的軀體。如今烏諾卻想借著這種勁頭做出些讓余澤刻骨銘心的事,去懲罰他的膽大包天。 滔天殺意和繾綣愛意一瞬間縈繞在屋里,在這種萬般危險的情況下余澤反而冷靜清醒。余澤受得了,隔音隔視線的光幕卻受不了烏諾這等氣勢,驟然間全部粉碎。 “發(fā)生什么事了?!”半睡半醒的奈可和亞伯被這可怕的氣氛驚醒,他們猛然睜開雙眼,視線不約而同焦灼在躺倒在地的兩人身上。 如今的烏諾哪管什么王牌軍、什么對戰(zhàn),他從不是什么善人。他如今的憤怒,就算是毀掉這個城堡、毀掉這顆星球都難以平息。 烏諾右手禁錮著余澤的頭顱,雙腿狠狠壓制住對方想要反撲的舉止。他空出的麥色左手慢慢擦拭著咽喉的血跡,然而咽喉處仍是血流不止。 “諾蘭,你竟然襲擊長官?!”亞伯見狀立馬腦補了一系列劇情,他快速給余澤羅列了罪名。然而他暗含興奮的指控話語,地上的兩個人皆是恍若未聞。 “想要嘗嘗我的血?直說啊?!?/br> “它可是很貴的。” 烏諾舔著左手染上的鮮血,英挺的面容上滿是暴虐。他右手一個用力摁住了余澤的脖頸,俯下身開始蠻橫地嘶咬著余澤的唇舌,所有的鮮血悉數(shù)湮沒在唇舌之間。 “……”傻站著的亞伯和奈可被這番出乎意料的景象沖擊著大腦,頓時覺得眼前渾渾噩噩看不分明。 烏諾沒有理會他們,他猩紅色的瞳孔里只剩下余澤一人罷了。 他想要弄痛他!想要征服他!想要撕破那冷淡的表皮!想要將他鎖在自己的神殿中! “不要再說話,不要再惹怒我?!?/br> “想殺我的人……無人幸存?!?/br> 如果理智這東西能夠完全消失就好了。烏諾一邊說著一邊再度運轉(zhuǎn)神力,咽喉處的咬傷終于止住恢復(fù),而余澤淺淡的薄唇也在他的肆虐下變得紅腫不堪。 烏諾覺得自己快瘋了,他甚至心里反而希望余澤的口中再吐出幾句無關(guān)痛癢的話語,只要這小子再稍微激怒他一點,他大概就能狠下心順勢而為…… “不是你先戲耍我的么?或許我該叫你別的名字?” “導(dǎo)演烏諾,雷帝封絕,中將凱撒。你喜歡哪個” 余澤伸出舌頭舔去了唇上粘膩的觸感,干脆想要激怒烏諾借此離開如今這副軀殼。 “叫我烏諾?!?/br> “謊言之神,烏諾。” 那個男人的唇齒間是還未散去的殺意,他用沙啞的聲音第二次拋出了神明的橄欖枝。 “雖然討厭將一句話說兩遍。但是啊,跟我走?!?/br> “跟我走?!?/br> “榮耀、力量、權(quán)勢,予取予求。” 烏諾的面容因為暴虐而微微扭曲,余澤不知道男人是耗費了多大的耐心才能這般平穩(wěn)地和他交談,他知道的是,這是這個男人給的最后一次機會。 然而余澤輕輕勾起唇角,只聽他啞聲說道: “啊,我拒絕?!?/br> 第39章 機甲王牌兵(十) 余澤低啞的聲音徘徊在不大的房間里,話音剛落,遠處的亞伯和奈可就同時吐血倒在了地上,只因那個散發(fā)著滔天怒焰的男人。 “余澤。” “余、澤!”烏諾硬生生從喉嚨里擠出了那兩個字來,猩紅色的瞳孔里一閃而過的是荒謬和痛楚。一向無法無天的烏諾流露出的神情更像是只受傷的孤狼,他整個人顯得血腥而蠻橫。 “拒絕我……又拒絕我……”烏諾閉了閉眼,他情不自禁地收緊了放在余澤咽喉處的手,麥色的手背上因為用力而暴出了根根青筋。男人幾近著迷地享受著掌控生命的樂趣,襯衫下露出的緊實線條訴說著危險的魅力。 烏諾知道,他只需微微用力便能拗斷余澤的脖頸,這樣自己就不必再聽那惹人生厭的話語。 “你當(dāng)真就什么都不想知道?當(dāng)真就……沒有心嗎?”烏諾壓抑著聲音,面上的溫柔表情仿佛是在和愛人在呢喃情話。然而男人的手掌卻仍在下移,他堅硬的指尖摁在余澤的心臟之上,通身令人戰(zhàn)栗的殺意只增不減! “心?”余澤故作詫異地挑起眉梢。 “神祇最不需要的,不就是心嗎?” “亙古悠久的壽命,無窮無盡的欲望,翻天覆地的力量。有了這些,還要心做什么?”他明明是被人掌錮住,眉宇間反而皆是無辜和豁達,余澤根本沒有半分性命交于人手的覺悟。 “是了,你可是那個膽大包天到咬斷了主神咽喉的余澤啊?!睘踔Z聞言聲音愈發(fā)低沉,被激怒到了極致后他陰沉的面色便再無半分變化。只見烏諾像是想起了什么,薄唇勾起了惡劣不堪的弧度,他用著最為平靜的嗓音附在余澤耳畔私語。 “那就讓我們的新出爐的榮耀之神猜一猜?!?/br> “猜猜那星際三萬年的世界里,有多少神明知道這個消息?!?/br> “如今的星際三萬年啊,可是熱鬧的很。”烏諾嗤笑著說道,危險的聲音頓時充斥著余澤的大腦,他在用子虛烏有的話語去撩動余澤冷硬如鐵的心腸。 然而余澤面上沒有半分動容,連唇角上揚的弧度都沒有絲毫變化。 “你又何必激我?” “人人皆可成神,這句話不過是說的好聽,事實上諸神哪能容忍凡人踏入他們的領(lǐng)域?!?/br> “他們?nèi)羰钦娴陌l(fā)現(xiàn)榮耀之神易主,那早在我降臨的那一刻,這顆星球就該灰飛煙滅了。” 余澤躺在地上冷靜的分析著局面,他那副勝券在握的做派卻完完全全焚盡了烏諾僅存的理智,烏諾咽喉處輕輕溢出了幾絲悶響,不知道是在嘲弄自己的束手無策,還是在嘲弄余澤的機關(guān)算盡。 “星際三萬年那么多美人,謊言之神振臂一呼便有的是人匍匐腳下,何必在我身上白費力氣?!?/br> 余澤調(diào)侃的話語讓烏諾靜默了許久,最終那個散發(fā)著野獸氣息的男人站起了身。這一刻的烏諾再也沒有去和余澤解釋的欲望,他甚至不再看向癱倒在地的余澤。 這顆星球,這片星際,他一分一秒都不想呆下去了! 烏諾懶得理會身上因為憤怒而涌出的汗?jié)n,他左手插在略帶潮濕的口袋里,粗糙寬大的右手慢慢抬起,漫不經(jīng)心地一揮便割裂了空間。這個舉動仿佛在無聲訴說著,他蜜色的身軀下蘊含著遠超余澤想象的神力。 “咳咳咳……等等……”余澤見狀揉著被掐的紅腫的咽喉,啞聲叫住了想要離開的男人。 “怎么?后悔了?”背對著余澤的烏諾終于抬起眉梢,口袋里攥緊的拳頭稍微放松了幾分。 “既然神力這般充沛,善個后如何?像我這樣孱弱的神明,可無法圓謊?!庇酀善D難地發(fā)出聲來,他每說一個字,屋內(nèi)墻壁的裂痕就擴大一分。倒在地上裝死的奈可和亞伯忍不住驚悚地縮起瞳孔。 雖然他們不太能聽懂兩人的對話,但余澤這樣的話語擺明在挑釁烏諾吧?他剛才明顯是刺殺烏諾失敗,沒被反弄死也就算了,現(xiàn)在還厚顏無恥地叫人幫他善后?! 這未免也太荒謬了吧?他哪來的底氣! “哈~”烏諾右手捂住腹部,彎腰低低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 他越笑越放肆,越笑越令人膽寒,仿佛將無數(shù)紀元的怒火統(tǒng)統(tǒng)融到了今日的笑聲之中。 “好樣的!好樣的,余澤?!蹦腥私K究沒有回頭,明明是在笑著,但那血色的眸光里卻是晦暗陰郁,他整個人散發(fā)著高不可侵的孤高霸氣。撇去了無用情感的烏諾,是古往今來最合格的神明,生來就有讓人拜服的魅力。 “在下欲以謊言之名愚弄上帝?!?/br> “此刻起~吾之言即為真理?!睘踔Z一字一頓地清晰念出了他神力運轉(zhuǎn)的言靈,男人荒誕不羈的語調(diào)與其說是在莊嚴宣告,不如說是像在給世界法則念著滑稽的悼詞。 “今日之事從未發(fā)生,凱撒此人亦從未存在?!睘踔Z澎湃的神力席卷著這個屋子,他沙啞的聲音中再無喜怒。而隨著他的話音,屋內(nèi)被破壞的光幕、幾欲粉碎的墻壁開始倒轉(zhuǎn)恢復(fù),煥然如新。 烏諾那放肆的身影就這么消散在了時空縫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