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但玉修羅沒有想到的是,此事一過,宣離帝沒有對沈煉母子半夜進宮的事做出一絲追究,不光如此,跋扈如瑛貴妃也沒有在人后提及半句掀起事端。一切悄無聲息的平靜下來,仿若那夜的事情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娘娘您還見過沈爺?shù)哪赣H呢。”烏雅打斷了玉修羅的走神。 ——“沈夫人…?”玉修羅低低念了聲。 烏雅扭頭道:“娘娘,您見過沈夫人的,您不記得了么?淑妃生產(chǎn)那天,從屋里出來的那位夫人,就是沈爺?shù)哪赣H,定遠侯府的沈夫人吶。” “宮里那么多人我都認不得齊全,哪里記得這個那個夫人的?”玉修羅靈眸微動,“不過被你一提,倒是有些印象。沈夫人倒是個熱心人,竟然親自進宮助淑妃生產(chǎn)。倒不像其他人避諱懼怕那么多…” “該是為了自己家那位小霸王吧?!睘跹泡p描淡寫隨意道,像是又覺察到自己說的有些別樣的意味,淡笑著不再往下說了。 玉修羅眼珠微動,“沈夫人也算是大燕貴婦,可也甚少見她進出皇宮,上回還是我第一次見她。烏雅,你是宮里的老人,關于這位沈夫人,你又知道多少?” 烏雅替玉修羅鋪好床褥,又撫平了錦被上的褶皺,捋過發(fā)絲道:“奴婢進宮為奴的時候,沈夫人已經(jīng)是定遠侯府的夫人,也不過是零零星星聽人說起…沈夫人以前是龍?zhí)髮m里的宮婢,竹馬爭氣謀下了功名,帶著她一道躍上了龍門?!睘跹胚@樣說著,澄靜的眼睛也閃出絲絲艷羨,“只是哪有幾個宮人可以有沈夫人這樣的好命…之前還有不少貴婦暗暗恥笑沈夫人微賤的出身,這幾年沈家日益尊貴,便不大有人提及這些舊事了?!?/br> 玉修羅聽著若有所思,指尖點唇道:“二十多年前的舊事…知道的人怕也多是不在了吧?!?/br> 烏雅點頭道:“宮人做滿十年就可以出宮去,能留下多年的都是主子的親信。龍?zhí)筮^世過,身邊追隨多年的奴婢都去了城外皇陵守墓,宮里早已經(jīng)沒有她身邊的人了?;噬仙磉吶藖砣送?,能伴駕至今的,也只有那位崔公公。” 烏雅絮絮說著,忽的抬眼看向玉修羅,有些不解道:“娘娘,您今天怎么對那位沈夫人格外好奇?” 玉修羅含蓄的盯看著烏雅,不動聲色的低聲道:“我是想多知道些沈家的故事,沈家征戰(zhàn)在即,日后還不知道有多顯赫富貴,我啊…是要巴結(jié)他們呢?!?/br> 第78章 福兮禍兮 烏雅點頭道:“宮人做滿十年就可以出宮去,能留下多年的都是主子的親信。龍?zhí)筮^世過,身邊追隨多年的奴婢都去了城外皇陵守墓,宮里早已經(jīng)沒有她身邊的人了?;噬仙磉吶藖砣送馨轳{至今的,也只有那位崔公公?!?/br> 烏雅絮絮說著,忽的抬眼看向玉修羅,有些不解道:“娘娘,您今天怎么對那位沈夫人格外好奇?” 玉修羅含蓄的盯看著烏雅,低聲道:“我是想多知道些沈家的故事,沈家征戰(zhàn)在即,日后還不知道有多顯赫富貴,我啊…是要巴結(jié)他們呢?!?/br> “哦…”烏雅睜大眼看著玉修羅,“娘娘深謀遠慮,奴婢也覺得您思量的極是,沈家日后該是貴不可言,又對淑妃姐妹有恩…娘娘沒有選錯人?!?/br> “所以?!庇裥蘖_朝烏雅婉然一笑,“烏雅,我知道你和皇上身邊的崔公公相熟,柳堤軒里你和他也很是談得來…既然崔公公是皇上身邊的老人,有些事他該是知道的最最清楚吧?!?/br> 烏雅平時謹言慎行,從不給別人留下自己半點把柄,沒想到連平日里和崔公公多說了幾句話也被玉修羅不動聲色的發(fā)覺,烏雅后背滲出冷汗,悻悻低下頭不敢開口。 玉修羅得逞的笑了笑,和顏悅色道:“我也知道,宮人們多是趨炎附勢,誰不想攀附著有前途的主子呢?烏雅你在宮里多年,見慣了后宮娘娘的榮辱興衰,該是有自己獨到的眼力。不知道…你如何看你自己的主子?也就是…本宮?” 烏雅禁不住一陣哆嗦,才要跪地已經(jīng)被玉修羅盈盈扶住,“你無須跪下說話,站著應我就好。” 烏雅腿肚子有些發(fā)軟,心里也不清楚玉修羅到底看出了她多少底細,可她畢竟是在宮里混跡近十年的宮婢,玉修羅這幾句話還嚇不出她的原型,烏雅頓了頓道:“娘娘天姿國色,嫵媚天成,奴婢在宮里多年,除了盛寵在身的瑛貴妃,奴婢從未見過皇上如此寵愛別的娘娘?!?/br> 玉修羅的臉上流露出些許得意來,“你也說皇上寵愛我,那就真是寵愛了。那我也算是個有前途的主子?” “那是自然。”烏雅不假思索道,“娘娘光明前景,讓其他娘娘望塵莫及。” “要有真正的光明前景,光靠圣上的寵愛還遠遠不夠吧?!庇裥蘖_按了按烏雅的手背意味深長道,“你知道我孤身一人,有很多事,不能只指著皇上,還得為自己好好打算才是。烏雅你看…龍家姐妹和沈家交好,淑妃早產(chǎn)就得了沈家相助,這才抱住了她們母女的性命。本宮…要是也能和沈家,和那位沈夫人攀上交情…”玉修羅打量著烏雅的神色,將話送到了她的嘴邊。 烏雅微微屈膝,“沈夫人性子恬淡,進出宮門也屈指可數(shù),與其她娘娘甚少有什么來往…要和沈夫人結(jié)交…怕是不大容易…” 玉修羅側(cè)開身子走到烏雅身旁,望著燈火闌珊的窗外幽幽道:“所以…才要你幫我。人每每念及舊事就會心底柔軟,容易親近。如果我能知道些沈夫人的過往,探及她的喜好性情…不也是更好與她結(jié)交么?烏雅,你說是不是?” 烏雅咬唇不語,玉修羅順勢又道:“你我主仆,外人只當咱們是一條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烏雅你幫我,也就是在給自己謀前程…狡兔三窟,人,又怎么能不給自己多謀些出路?我是你的主子,你真真幫我,是絕不會錯的?!?/br> 玉修羅看似軟軟的幾句話卻句句說在了烏雅的心坎上,這半年多的朝夕相處,烏雅已經(jīng)越來越不敢輕看這個機敏聰慧的異族娘娘。她博得宣離帝貪戀著柳堤軒的軟榻,游離在后宮諸位娘娘之間,得了龍櫻的友情,又被瑛貴妃視作可以利用的棋子,連皇后龍梨對她也是奈何不得…甚至,連高傲冷漠的太子容若,也會多看這個神秘女人幾眼… 她像是早已經(jīng)看穿了自己,卻又不動聲色只字不提,還是把自己當做最貼身的奴婢…烏雅覺得這個女人神秘莫測,可眼前她看著自己的笑目,里面蘊著的笑意卻是真實的。 ——“狡兔三窟,人,又怎么能不給自己多謀些出路?” 烏雅著了魔似的有些恍惚,膝蓋軟軟的跪在了地上,“奴婢…知道該怎么做。” 玉修羅頷首笑道:“我也不大知道中原人的處世之道,修羅女只知道,良禽擇木而棲,烏雅姑姑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該怎么做?!?/br> 玉修羅邊說著邊走近自己的床鋪,玉手輕撫過綢緞褥子,嘖嘖贊道:“烏雅的手真巧,你鋪下的床褥是最舒坦的,有幾日不是你親手鋪的,我睡著還有些不大習慣呢。” 烏雅小心的起身退了出去,關上屋門轉(zhuǎn)過身,見院子里的奴婢還畢恭畢敬的站立著,直到寢屋里的燭火暗去,才收起恭敬的姿勢。 烏雅還記得,玉修羅才住進柳堤軒的時候,柳堤軒沒有哪個宮人把這個異族女人放在眼里,人人都料定她獨自一人無法在后宮立足,就算憑著年輕貌美僥幸得了宣離帝的恩澤,也不過是曇花一現(xiàn),轉(zhuǎn)瞬即逝。可今時今日,柳堤軒每一個宮人都小心翼翼的伺候著這個主子,就算玉修羅對誰都是客氣有余,從沒責罰過任何一人,她們還是不敢有絲毫懈怠。 不怒自威,深不可測——說的就是柳堤軒這位主子。 ——“小廚房還給姑姑留著熱湯,是娘娘囑咐給姑姑您留著的,初春微寒,姑姑喝下熱湯早些去歇著吧?!毙m婢怯怯走近烏雅。 “額…”烏雅氣如游絲的應了聲,回望漆黑一片的寢屋,心情復雜糾結(jié)。 熄滅燭火的寢屋里,玉修羅和衣而臥,睜著眼望著天花板,腦中絮絮理著自己入宮后的一幕幕,毫無睡意。 從她第一眼見到沈家的幼子沈煉,她就看出這個少年絕非池中之物,至少要勝過端王府循規(guī)蹈矩的沐青辰許多。但玉修羅也只把沈煉當做一個皇上喜愛的紈绔子弟,兒女情長,性子桀驁,不容小覷但也難成氣候。但這一次,玉修羅知道自己錯了。 北國出兵攻燕,玉修羅一得知這個消息,心里已經(jīng)有數(shù)是夏夷歡的謀劃??磥硐囊臍g已經(jīng)探知了龍氏冰窟的玄機,南北夾擊大戰(zhàn)將起。但她怎么也不會想到,出征北國宣離帝會派沈家父子去。這種在燕人看來必勝的功勞,父親哪有不成就兒子的道理?太子沐容若自負狂妄,本事不大心氣卻極高,軟肋明顯不難對付。 可偏偏,出征的人選不是太子沐容若,竟會是沈煉… 玉修羅沒有想到,她知道夏夷歡也一定不會想到。定遠侯沈嘯天多年前大勝夏族,是個驍勇智謀的將領,虎父無犬子,若是這對父子壓制住了北國…自己的族人只怕… 玉修羅心頭一緊,手心攥住被褥滲出絲絲汗水來。 自己雖然得寵,但后宮不能涉足朝政,何況自己還是夏族人…勸說宣離帝臨陣換將已經(jīng)沒有可能,自己眼前能做的,就是設法牽制住沈煉父子,讓他們難敵北國大軍,最好…一敗涂地。 玉修羅眼前晃過那個陰險莫測的人影,一口白牙寒意森森,桃花眼掃過自己玲瓏的身段,暗藏著遮掩不住的欲念。 ——太子沐容若。玉修羅默念著這個名字,能和夏族人同仇敵愾對付沈煉父子的,最可用的就是沐容若。 玉修羅慢慢松開手心,心里隱隱已經(jīng)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