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jié)
宣離帝注視著龜甲,低緩道:“卦象所言不可不遵循,只是…”宣離帝面露難色,“沈家父子才大勝歸來,要燕國皇族再送個公主給北國人,怕是會被恥笑…沈家又會怎么想?” ——“天命不可違??!”阮少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仰頭望天高喊道,“皇上看那龜甲灼燒的紋路。” 宣離帝用指肚抹開龜甲上的殘灰,紋路橫豎交錯也是看不出什么。阮少卿又喊道:“皇上,您看龜甲當(dāng)中那道最深的裂紋,那是皇上的命脈,皇上這陣子是不是覺得體虛氣乏,總是提不上精氣?因為皇上為大燕殫精竭力,損了自己的命脈吶。” ——“皇上?!贝薰⌒囊硪硗崎_御書房的屋門,瞥了眼沐容若道,“辰世子和驍武侯求見。” 沐容若臉色微變,不等宣離帝開口,急急怒道:“崔公公沒看見皇上有要事在身么?不管什么人求見,父皇都不會見的,讓他們退下?!?/br> ——“皇上?”崔公公也不看太子的眼色,仍是試探著看著宣離帝。 “讓他倆進來。”宣離帝蒼聲乍起,“替朕瞧瞧這副龜甲也好?!?/br> 阮少卿露出驚惶之色,沐容若低咳了聲又狠狠瞪了他一眼,阮少卿趕忙挺直脊背,強做著鎮(zhèn)定。 沈煉和沐青辰一前一后走進御書房,聞著屋里里蔓延的焦糊味兒都是蹙了蹙眉,沐容若打量著這二人,笑了聲道:“司天監(jiān)的龜甲占卜,你們倆都還沒見過吧,來開開眼界也好,怎么說一個是世子,一個也是侯爺了?!?/br> “龜甲占卜?”沈煉掠過阮少卿閃爍的眼睛,“我知道,就是眼前這位占卜極準(zhǔn)的阮少卿,用龜甲占出了龍筱和太子的婚事,只是我有一事不明,龍筱自盡并未能和太子大婚,為什么大燕還是轉(zhuǎn)危為安?照阮少卿的卦象來看,太子娶不成龍筱,大燕該是岌岌可危的吧?阮少卿…”沈煉俯身意味深長的看著這個腮幫抽搐的男人,“你說呢?” ——“龍女并非只有龍三小姐一人?!比钌偾漕澲例X道,“皇家的子嗣也不單指太子殿下。辰世子…辰世子娶了龍二小姐…也是和卦象所言一樣…驍武侯,龜甲卦象并非算到細微處,而是替國運指明方向,照著這個方向去總是不會錯的?!?/br> 沈煉早料到他會這樣為自己開脫,輕輕笑了聲站到一旁,對著沐青辰道:“辰世子,看來這位阮少卿說的也有道理,咱們既然來了,就聽聽他給皇上新算的卦象?!?/br> ——“正有此意?!便迩喑椒餍溆朴频?。 這幾人說著話,宣離帝卻一直盯著案桌上的龜甲皺眉不語,見屋里終于安靜下來,低啞道:“阮少卿,說下去,朕的命脈紋路上有一道斷痕,這又是為什么?” 沐容若朝阮少卿使了個眼色,阮少卿沉住氣道:“皇上,北國一戰(zhàn)看似是軍士浴血的功勞,實則也是皇上運籌帷幄,用天命護國傷了自己的命脈,這一戰(zhàn)大挫北國,也挫了皇上后半生的命數(shù),皇上身子每況愈下,就是最好的證明?!?/br> 沐青辰從不信算卦這類的騙術(shù),聽阮少卿絮絮叨叨的胡言亂語,再看宣離帝竟是聽的很是認(rèn)真,還時不時點頭附和,沐青辰也是有些忍不下去,舔唇輕聲道:“我有些不大明白…阮少卿說的頭頭是道,可這和昭陽公主遠嫁有什么關(guān)系?” 阮少卿朝沐青辰抱拳鞠了一躬,清了清嗓子道:“這正是微臣后面要說的,燕國挫敗北國的缺口,必須由燕國皇上的血rou填補,方可順了皇上的命脈…” ——“荒謬?!便迦萑暨m時高聲道,“父皇的血rou?阮少卿你好大的膽子?!?/br> 阮少卿埋下頭,“太子殿下,皇上千金之軀定是不能有分毫損傷,所以…龜甲天啟,給咱們指出了別的法子——公主是皇上的血脈,可以算作是皇上的血rou,昭陽公主嫁去北國,就是填補上了皇上命脈上的缺口吶?!?/br> 沐青辰差點沒嘔出血來,指著阮少卿道:“阮少卿,你日日窩在司天監(jiān)是傷了腦子么?一派胡言,真是一派胡言?!?/br> 宣離帝這陣子身子確實不支,每日天不亮就渾身虛汗驟然驚醒,原本強悍的床/事也淡漠了很多,除了瑛貴妃和玉修羅,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臨幸過別的妃嬪??删退闶怯裥蘖_這樣妖媚惑命的身段本事,他一夜最多也只能流連兩次,再要雄起已經(jīng)難于登天,堅持的時間也日益變短,完全沒有了以往的氣概。 他也找太醫(yī)看過多次,那些個人也是看不出什么所以然,無非是體虛氣乏之說,再看些滋補強體的方子爾爾。湯藥喝了許多,身子卻還是一日日虛弱,自己才四十有四,還是雄姿英發(fā)的盛年,怎么就愈發(fā)虛力了… ——原來,是自己的命脈耗損,這才…宣離帝微微放下心來,人愈加虛弱無解,就越加相信鬼神卦象的說法,只要有法子彌補,就無需害怕什么。 沐容若狠狠瞪了眼沐青辰,不悅道:“虧辰世子還是沐家的皇親,司天監(jiān)的卦象靈驗誰人不知?回去問問你爹端王爺,就知道阮少卿占出過多少讓人贊嘆稱奇的卦象。阮少卿所言絕不會錯的。” 宣離帝抬起手臂示意沐容若不要再說,沙聲道:“既然要用朕的血脈…不過是許親嫁人而已,又不是要了朕公主的性命…昭陽年齡也不小,朕幾次提過要給她指婚,她都一口回絕了去…她母親惠妃去世也滿了三年,怎么樣的孝期都已經(jīng)守足,也該議一議昭陽的婚事。”宣離帝看向阮少卿,“嫁到北國去也是嫁給皇族親貴,予昭陽而言也不算是委屈。” ——“怎么會委屈?”沐容若笑道,“昭陽孝順,看她為惠妃守孝三年就知道。父皇如今要靠她遠嫁補上命數(shù),她要是知道,一定會一口答應(yīng),父皇放心,昭陽定是心甘情愿的?!?/br> 見沈煉只聽不說話,沐青辰也是有些著急,趕忙咳了幾聲示意沈煉說幾句,沈煉負(fù)手站著,面容淡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宣離帝又撫了撫龜甲,深吸了口氣道:“那就…這么定了…” ——“皇上?!鄙驘捰挠陌l(fā)聲,上前一步?jīng)_宣離帝抱拳俯首,“我能不能看一眼阮少卿的龜甲?” 阮少卿身子一抖趕忙看向沐容若,沐容若從未聽過沈煉懂什么龜甲占卜,知道他一定是看不出什么,桃花眼低垂也沒有發(fā)聲阻止。 宣離帝見沈煉似乎對龜甲有興趣,沖門邊守著的崔公公道:“來人,把龜甲呈給驍武侯看看?!?/br> 崔公公小跑著把龜甲恭敬的送到沈煉身邊,沈煉也不伸手去接,黑目注視著已經(jīng)灼燒成焦殼的龜甲,良久無語。 ——“驍武侯看出什么?”沐容若挑釁道,“是山龜骨,還是海龜骨么?哈哈哈哈哈?!便迦萑舴潘链笮?,連阮少卿也忍不住嗤嗤笑了幾聲。 龜甲上還殘留著不少灼燒留下的黑灰,沈煉像是有些看不清上面的紋路,身子又湊近了些,崔公公急忙舉高手里托著的龜甲,沈煉鼓起腮幫子吹了吹,又拿指肚子撣了撣,忽的頓住神色像是看出了什么。 見沈煉神色有異,宣離帝沙聲道:“驍武侯,怎么了?” ——“像是不止一個缺口?!鄙驘挵櫭嫉溃叭钌偾?,你來看看?!?/br> 阮少卿慌忙爬起身,扯下崔公公托著的龜甲,瞇眼細細看著,嘴里嘀咕道:“哪里?沒有?。俊?/br> 沈煉隨意指了指,“這里,還有這里…阮少卿,你怎么給皇上算的卦?難道除了一個昭陽公主,還要皇上獻出旁的血脈么?” 阮少卿一個哆嗦,拿著龜甲的手不住的抖動著,怯怯看向沈煉,又被他鋒利如刀的黑目嚇得腿肚子發(fā)軟,指尖一松龜甲滑落墜地,裂做了好幾塊… 阮少卿臉色大變,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拼湊著地上的龜甲碎片哀嚎不止:“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 沐容若驚的倒退了幾步,指著沈煉的鼻尖道,“沈煉,你…好大的膽子?!?/br> 第126章 夜深沉 阮少卿一個哆嗦,拿著龜甲的手不住的抖動著,怯怯看向沈煉,又被他鋒利如刀的黑目嚇得腿肚子發(fā)軟,指尖一松龜甲滑落墜地,裂做了好幾塊… 阮少卿臉色大變,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拼湊著地上的龜甲碎片哀嚎不止:“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 沐容若驚的倒退了幾步,指著沈煉的鼻尖道,“沈煉,你…好大的膽子?!?/br> 沈煉也不怕他,身姿不動篤定道:“辰世子,司天監(jiān)的龜甲碎裂,又該怎么說?” 沐青辰頓時會意,裝作想了想道:“聽我父王說,龜甲碎裂乃大不祥,大不祥吶!阮少卿,這龜甲是你給皇上算的,龜甲在你手上摔碎…哎呀呀…你該當(dāng)何罪?” ——“微臣不是故意的!”阮少卿哀聲嘶嚎,“是…驍武侯…微臣的手肘…才會一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