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地上所站百官也噤若寒蟬。 皇帝來回審視,忽掃見近前持笏垂首的襄郡王,不禁又想起襄郡王府中那兩個頗得他親眼的兩個子侄來。 想罷,皇帝一錘定音,令襄郡王、大爺薛云起和薛云上父子三人,大理寺協(xié)同擔(dān)此重任。 襄郡王自然知道這差事牽連甚廣,是個燙手山芋接不得,稍有不慎便開罪滿朝。 可這是皇帝的旨意,襄郡王不敢違,只得躬身領(lǐng)旨。 起初,大爺薛云起聽聞皇帝親派了他差事,深知只要這趟差事辦好了,今后再不能如此仕途虛度了。 可一聽說襄郡王竟然領(lǐng)的是這么一個棘手的差事,大爺薛云起頓時又心生退卻之意了,還勸襄郡王道:“父王,這差事可不好辦。” 襄郡王亦十分苦惱道:“我如何不知的,只是圣命難違?!?/br> 薛云起沉吟片刻后,道:“父王,兒子倒有一計,雖不甚好,但到底也比如今毫無對策的強些?!?/br> 襄郡王眼前一亮,道:“你且說?!?/br> 薛云起過來在襄郡王耳邊道:“江南之事刻不容緩,為今之計,父王可行‘拖’字訣?!?/br> 聞言,襄郡王搖了搖頭,道:“不妥,只怕圣上怪罪?!?/br> 薛云起笑道:“不過是鹽商狡詐,與父王何干的。只要此事拖而不決,頂天了咱們王府不過得個督辦不力之名,總比開罪滿朝文武強些?!?/br> “如今只看父王舍不舍得這名聲了。”薛云起嘴上如此說,卻深知襄郡王定會答應(yīng)的。 果然,襄郡王躊躇半晌,權(quán)衡利弊,也以為只能如此辦了。 大爺薛云起心內(nèi)冷笑,又提醒襄郡王道:“三弟那還請父王親口囑咐的好。三弟初出茅廬,如今又是個新官上任的,難免沒存要大作一番事業(yè)的心思。只是如今著實不是時候,萬不可讓三弟弄巧成拙了?!?/br> 襄郡王點點頭,“嗯,還是你想得周全。” 當(dāng)日落衙,薛云上方進王府門,連衣裳都來不及換的,便被襄郡王叫到外書房去教訓(xùn)了一頓了。 襄郡王開口便說薛云上年輕不知世路,這還都是輕的,還說他素日只知冒進,不顧手足之情,那才是誅心的。 罷了,襄郡王還告誡薛云上,今后在戶部不可才情畢露,中庸方是生存之道。 這些話怎么聽怎么像是不希望這個兒子日后大有作為,聳壑昂霄的。 薛云上一直默不答言,襄郡王說完見兒子如此,也知是委屈他了。 可為了王府,襄郡王又覺著這是薛云上該受的,便揮手打發(fā)薛云上回去了。 薛云上回到了續(xù)齋,關(guān)雎為其更衣,見他略有悶悶郁郁之色,有心要問卻被葉勝男攔住了。 葉勝男猜想著應(yīng)該是為了公務(wù),若如此莫說她們只是為奴為婢的,就是夫妻也沒有這么問的,這才攔住關(guān)雎。 瞧見這會子薛云上身邊不缺人伺候的,葉勝男忙忙就到院門上去,問門上該班兒的小幺兒,“今兒是誰跟著三爺在衙門伺候的?” 那兩個未留頭的小幺兒想了須臾回道:“是漢廣哥哥。” 葉勝男趕緊打發(fā)他們中的一個去找薛云上的長隨漢廣來。 漢廣是個慣會討喜的,來了就向葉勝男打個千兒。 葉勝男忙問他道:“今兒三爺在衙門可是遇著什么事兒?” 漢廣道:“沒有的事兒,回來的時候小的瞧著還好好的?!?/br> 葉勝男又問道:“那這會子三爺怎的又不對了?” 漢廣想了一回,又道:“只是回府時,三爺被王爺叫了去。想來應(yīng)該是事出在這了?!?/br> 葉勝男心內(nèi)忖度半晌,道:“行了,你去吧,我知道了?!?/br> 就在這時,前頭王府中門大開,馨和郡主不知為了什么,又回王府來了。 前番郡主和郡馬來給太妃請安才半個多月的事兒,今兒怎么又來了? 于是又聽說馨和郡主并未在正院多做盤恒,忙忙又往優(yōu)曇婆羅院去了。 可見馨和郡主此番只為太妃而來的。 彼時,太妃正在小佛堂做晚課。 就是馨和郡主也不敢上前攪擾,只得用十二分的心力按捺下性子,靜待太妃晚課畢。 也是太妃才一睜眼的功夫,馨和郡主便迫不及待道:“娘,江南出大事兒了?!?/br> “出什么大事兒了?”太妃慢悠悠地扶著封嬤嬤的手站起來道,“莫不是郡馬曾任之職,被后繼者查出舞弊來了?” 馨和郡主忙道:“自然不是的。是江南鹽務(wù)出事兒了。” 太妃一面出了小佛堂,一面往上房走去,道:“那與你什么相干的?” 馨和郡主只得慢慢從頭說來,道:“娘可知舊年皇上欽點出為巡鹽御史的是誰?” 太妃思忖了須臾道:“記得應(yīng)該是老安定候之子。” 馨和郡主一拍手,道:“娘記得沒錯,就是這個廖啟東。”? ☆、第 31 章 ? 太妃又道:“我記得前年,你夫家大伯就娶了他女兒做兒媳的。” 馨和郡主見太妃終于說到點兒上了,再壓制不住心頭的焦慮,哭訴道:“娘你說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當(dāng)年怎么就瞧上這么一家子了。安定侯府聽著是勛貴,可誰不知早是花架子了。得這么個親家,什么助益的?” 歇了口氣,馨和郡主又道:“也就去歲,廖啟東被點為巡鹽御史,侯府這才見了點兒起色。如今兩淮鹽務(wù)卻又出了這樣的紕漏。瞧圣上的意思是要大力整治一番了的。廖啟東便是首當(dāng)其沖?!?/br> “如今李家與他有親,郡馬只怕也在所難逃?!闭f著,馨和郡主哭得越發(fā)不能自己了。 太妃看了眼女兒,還是那不慌不忙的調(diào),綴了一口茶才道:“你隨郡馬在江南,大大小小也算是經(jīng)歷過些事情了的。怎么這會子還跟慌腳雞似的?!?/br> 馨和郡主哭道:“娘不知道,這事兒真非同小可。” 太妃嘆了口氣,道:“那你想我如何?” 馨和郡主忙揩拭了眼淚,道:“聽聞鹽商已被遞解進京了,皇上有心以他們?yōu)橥黄瓶?,說服他們指證兩淮相關(guān)官員。如今這差事正好落到咱們郡王身上了。” 太妃半闔著眼,手里慢慢捻著佛珠,道:“那又怎樣?” 馨和郡主有些訕訕道:“我自是不好同他說的,娘能否讓他告知那些鹽商,別人就罷了,萬不要供出廖啟東來?這般一來,也算是保全女兒一家了?!?/br> 太妃冷嗤一聲,道:“糊涂。咱們這位郡王的性子,你還敢指望的?只怕如今他早打定主意,寧可日后受皇上申飭是辦事不力的,自請皇上另選他人擔(dān)此差事,亦不會粘帶此事半分?!?/br> 馨和郡主頓時急道:“他怎的還這般窩囊,不可成事。可他若不成,女兒又該怎辦?娘,您可不能眼睜睜看著郡馬因大伯子一家而受牽連呀?!?/br> 太妃還是十分不以為然的樣子,道:“那里就到那步田地了的。李家不是還未分家嗎?” 馨和郡主一愣,這方恍然大悟,道:“可不是。我怎么就給忘了。沒有都到了這份上了,還不讓分家抱成團等死的?!?/br> 只是才一說完,馨和郡主又遲疑了,“可……依郡馬那性子,只怕是不肯的。回頭還要怪我呢。” 太妃冷笑道:“你同他說什么的,只管同你婆婆說明利害。你婆婆的話郡馬不敢不聽,又到不了你身上的?!?/br> 馨和郡主聽了覺著也是這理兒,就忙忙的又走了,連給襄郡王和王妃告辭都等不及的。 一聽說馨和郡主又家去了,王妃疑道:“她到底為的什么來?” 躲在里間的襄郡王出來道:“還能為甚,自然是為她郡馬家的。” 王妃道:“李家怎么了?” 襄郡王哂笑道:“當(dāng)初我便告誡過她大伯子。他們李家如今看似是冉冉初升的,到底在底蘊上還有欠缺,娶安定候的孫女,門不當(dāng)戶不對,只怕日后是禍不是福。他們偏當(dāng)耳旁風(fēng)了?!?/br> 王妃不解道:“那又如何?難不成如今安定府真出事兒?” 襄郡王看著宣瑞堂外,道:“何止是出事兒,還是出大事兒了。此事一旦定案,李家難免不受牽連。如今這在這事兒上頭,我還能說上話。但咱們家這位郡主是知道我的,想也知道我是不能幫她的,便求到太妃跟前去了?!?/br> 王妃便勸道:“都是一家子親戚的,能搭把手就搭把手的?!?/br> 襄郡王掉過臉來向王妃道:“你知道什么,這事兒多少人躲都來不及的,你還往上碰。” 罷了,襄郡王又囑咐王妃道:“若一會子太妃打發(fā)人來請,你便說我病了。再給我請位太醫(yī)來。正好也能在皇上面前躲幾日清閑的?!?/br> 與此同時,在宣瑞堂東邊的小院里,有婆子形跡躲閃地進去了。 小院里一位明眸皓齒,杏臉桃腮的美婦人正坐屋前的廊檐下,看著院中蹴鞠的孩童,眸光若水。 婆子進來時,美婦便瞧見了當(dāng)下讓丫頭叫住蹴鞠的孩子,帶去盥洗。 孩子覺意猶未盡,也不理會他奶媽和丫頭的哄勸,頂著一頭一臉的汗耍賴撒潑。 在美婦許下許多好處后,孩子才去了。 待孩子一去,美婦轉(zhuǎn)身便進了上房,婆子很有眼色的也跟了進去。 美婦問道:“方才外頭鬧什么呢?” 婆子回道:“郡主來了,這會子又走了?!?/br> 美婦又問:“來她做什么的?” 婆子道:“瞧著像是有什么急事?!?/br> 說著婆子心有不甘的又道:“可恨優(yōu)曇婆羅院里咱們的人進不去,不然定能拿住個把柄?!?/br> 美婦搖搖頭道:“千萬不可。那老貨警醒得很,沒得驚動了她?!?/br> 婆子忙應(yīng)道:“是,小的記著呢。” “也罷。”美婦道,“事情怎樣了?” 美婦雖沒明說,但婆子知道她問的是什么事兒。 婆子回道:“只怕越發(fā)不好辦了。原以為當(dāng)初在二爺身上屢試不爽的,如今只要故技重施便能事成??蓻]想這三爺?shù)故莻€沉穩(wěn)的,竟一回都沒碰過萬氏。那藏萬氏身子里的藥自然就派不上用場了。后來太妃就指了依怙她們仨兒給了三爺,萬氏就越發(fā)近不得三爺?shù)纳砹??!?/br> 頓了頓,婆子又道:“更可惜的是經(jīng)蘇氏這一鬧,弄巧成拙,反讓王妃把二爺‘無能’之事給鬧了出來。萬氏因此還被太妃賜了藥。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br> 美婦冷笑道:“那才正好。她們自詡絕了萬氏的子嗣,沒了后顧之憂的,越發(fā)肯用萬氏了才是。” 婆子道:“小的也以為應(yīng)該如此了。誰曾想那徐依怙卻是個難纏的,憑萬氏如何伏低做小都不中用了。”? ☆、第 32 章 ? “有一回也是被逼急了,還險些露出馬腳來?!逼抛邮滞锵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