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薛云上思忖片刻后道:“不急。既然知道是她了,日后愈發(fā)小心防范她就是了。我還要借著她查出她背后的人來才好?!?/br> 說畢,薛云上又低頭查看對照文書了。 葉勝男和關(guān)雎不敢再打擾他。 葉勝男過去給薛云上研墨,正好看到了一句供詞,“京中來人,友大人命我等將明年的份例預(yù)支給來人,以表誠意。我等問了友大人家中的管事才知,來人竟是京中的張家,還有一位叫柳先生的。只是這位柳先生并未多留,把張家人引見了,又得了供奉銀子,那位柳先生連夜便走了?!?/br> 葉勝男立時就是一愣,知道是機(jī)會,心下計較了一番便有了主意,只是葉勝男當(dāng)下并未言語。 直到三更敲響,薛云上覺著疲倦十分,這才停了手。 葉勝男將宵夜端來,遞給薛云上。 薛云上接過來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似往常那般問了葉勝男和關(guān)雎兩句的,“若是你們有心要找上你們素日并不相熟的人攀依,你們會如何?” 葉勝男道:“自然是先找和那人相熟的人家,幫忙遞投名狀了。” 關(guān)雎聽了點(diǎn)頭,“的確該如此?!?/br> 薛云上亦點(diǎn)頭,喃喃自語道:“只是和張家謹(jǐn)慎得很,所以相熟的人家寥寥無幾,且也都查清楚了,和那幾家人并無干系。友公到底找的誰牽線搭橋?” 葉勝男道:“若依奴婢那就找有些分量的,又最能同張家要緊的人說得上話的,哪怕那家人同張家并不相熟。” 薛云上倏然抬頭看向葉勝男,道:“張家要緊的人?張家最要緊的人是熙皇子。能同熙皇子說得上的話,又有分量的除了太后和皇上,就是后宮的妃嬪了。若如此就只有廖敬妃了,難不成果然是安定侯府廖家?” 忖度了須臾,薛云上又搖頭了,“可廖家是自廖啟東出任巡鹽御史方同流合污的?!?/br> 葉勝男道:“三爺忘了宋家不成?” 薛云上一怔,“宋家?” 薛云上搖頭道:“宋家當(dāng)初也算得上是鼎盛了,卻到底不肯依附熙皇子,所以不會是他們?!?/br> 葉勝男卻道:“若好處足,宋家讓當(dāng)時那位寵冠六宮的宋娘娘給皇子遞句又有什么不能的?!?/br> 一聽這話,薛云上又出神了,“宋家嗎?如此一說,也有些道理的。” 見薛云上將她的話聽進(jìn)去了,葉勝男不禁暗暗松了口氣。 宋家最是貪得無厭,只要薛云上查了,葉勝男就不信宋家在兩淮鹽案中是沒半點(diǎn)干系的。 就在這時,蘀兮進(jìn)來站簾子外頭回道:“三爺,王妃打發(fā)人來叫三爺趕緊過去的?!?/br> 薛云上眉梢一跳,道:“到底什么事兒?” 蘀兮回道:“說是老公爺打發(fā)來了人?!?/br> 薛云上回頭看看墻上的自鳴鐘,已過了子時一刻。 那里關(guān)雎道:“這早晚來的,可別是國公府出了什么事兒了?!?/br> 葉勝男則上前給薛云上理了理衣衫,道:“三爺趕緊去吧?!?/br> 薛云上也擔(dān)心是鄭國公府出事兒了,便大步出了了續(xù)齋去了正院。 進(jìn)了宣瑞堂,不見襄郡王,只王妃披衣端坐在上,地上腳踏上坐著一個體面的婆子。 婆子見薛云上進(jìn)來,趕忙起身蹲福相迎。 薛云上向婆子點(diǎn)點(diǎn)頭,又向王妃揖了一揖,道:“娘,這早晚的,叫兒子來什么事兒?” 薛云上問了王妃,就看向國公府來的那婆子。 王妃讓薛云上過來道:“也沒什么事兒,不過是你外祖父讓她來問你一句話?!?/br> 薛云上道:“什么話?” 婆子上前一步又蹲了一福道:“公爺讓老奴來問三爺,‘張家被連夜查抄了,這同三爺可有干系?’” “什么?”薛云上一驚,“被查抄了?是哪個張家被查抄了?” 婆子回道:“公爺說,正是熙皇子的外祖家。” 薛云上霎時蹙緊了眉頭,可略思忖片刻后又舒展開了,笑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外祖父,這與我不相干,我手上的事還不到張家那塊呢?!?/br> 婆子聽了又回道:“老奴記下了,家去定只字不差地回明白國公爺?!绷T,便告辭去了。 王妃聽了半日沒做聲,婆子去了這才問薛云上道:“你外祖父怎會覺著這事兒與你相干的?” 薛云上扶著王妃進(jìn)里間去躺好,這才道:“因張家與兩淮鹽案牽扯不清,張家又是熙皇子看重的助力,而我如今又在查此案。張家忽然被查抄,外祖父唯恐是因我不知輕重徹查了張家之故,才令皇上下旨抄查的張家,進(jìn)而得罪了熙皇子?!?/br> 王妃又問道:“那你到底有沒真查出了張家的罪證來?” 薛云上道:“有倒是有,但也不過是些旁枝末節(jié)的。” 見薛云上說得如此籠統(tǒng),王妃也知有些事是兒子不便細(xì)說的,于是道:“這般說來,真是多得皇上及時抄查了張家。不然待你將張家罪證查明,可就成了兩難的局面了。” “誰說不是呢?!毖υ粕献屚蹂?,自己就去了。 待從正院回到了續(xù)齋,葉勝男和關(guān)雎便見薛云上心情似乎十分的好,臉上還帶了笑,便說了一句,“可是得什么好事兒的?” 薛云上卻莫名地說了一句,道:“果然是‘大樹底下好乘涼’?!?/br> 葉勝男笑嗔道:“愛說不說?!?/br> 薛云上卻向葉勝男勾勾指頭。 葉勝男領(lǐng)會地俯身湊耳朵過去。 沒想薛云上卻狡黠的趁機(jī)將葉勝男頭上的簪子拿了下來,頃刻間葉勝男烏絲傾瀉而下。 薛云上還笑道:“‘宿昔不梳頭,絲發(fā)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br> 葉勝男頓時熏紅了臉面,一跺腳,“好不正經(jīng)的爺?!?/br> 薛云上就覺著從來沒那么有干勁過,只因他知道,皇上此番抄查張家并非是巧合,是知道了他的難處,為他解難了。 入睡前,薛云上還道日后要越發(fā)盡心給皇上分憂才好。 而原是在左夫人小院里安歇了的襄郡王,此時也得到了張家被查抄了的消息。 襄郡王先是一驚,暗道:“別是老三那逆子按耐不住,將張家兩淮鹽案的罪證呈報了吧?!?/br> 就聽襄郡王忙問道:“張家被按了什么罪名?” 幕僚們回道:“說是買官賣官,徇私貪贓?!?/br> 襄郡王一怔,“就這些?” 幕僚門道:“難不成王爺還知道別的內(nèi)情?” 襄郡王沉吟了片刻后,道:“罷了,這樣也好。那件事便能迎刃而解了,再不能禍及王府了。” 原來襄郡王說的是原先大爺所說的那件事兒,襄郡王有些猶豫不決的。 如今既然顧慮已除,襄郡王終是下定了決心。? ☆、第 48 章 ? 只說次日一早,因鹽商已逐一招供之故,先前需值鎮(zhèn)驛館的大理寺官員都不得輪日回大理寺去了,此時都隨大理寺卿霍友杰一道在城西的驛館,審問眾鹽商以便錄取供詞。 亞齊融作為大理寺少卿自然也在其列。 只是讓亞齊融沒想到的是,這日,襄郡王竟攜長子薛云起突然而至。 且襄郡王與長子一來便掌控驛館中所有事務(wù),就連大理寺眾為官員皆要在他們的調(diào)度之中。 亞齊融不禁嗤之以鼻,道:“從前是連個影兒都不曾來過的,今兒案子方有了進(jìn)展便趨之若鶩而來摘現(xiàn)成的果子了。天下間,那有這般便宜的事兒?!?/br> 那里大理寺卿霍友杰聽得了,低聲喝斥亞齊融道:“那是人家父子間的事兒,和你什么相干的。咱們大理寺可是只得一個協(xié)同的名兒。你給我管好你的嘴,辦好差就是了?!?/br> 亞齊融到底同薛云上處出情誼來了,一時不忍,便悄悄打發(fā)人到戶部去告訴薛云上。 彼時,薛云上正在戶部查找關(guān)于兩淮舊年相關(guān)的文書,以便佐證鹽商的口供。 聽聞襄郡王忽然駕臨城西驛館蠻橫接手案子了,一時間薛云上心內(nèi)也有些不好的。 只是薛云上面上沒有表露,將人來人打發(fā)去后,還是將找出的文書登記謄抄畢,這才往城西驛館過去。 薛云上趕至城西的驛館,果然就見襄郡王端坐正堂,而大爺薛云起則在一旁統(tǒng)籌調(diào)度眾大理寺官員。 薛云上頓了頓,上前給襄郡王問安見禮。 襄郡王冷冷看薛云上一眼,又哼了一聲道:“早上聽你母妃說,你身子正有些不爽利。既然身子不舒坦,就好生歇著。我已為你告了幾日假期,你就回府去養(yǎng)著吧?!?/br> 給薛云上告幾日假? 那時只怕這里的事情早便完結(jié)了。 襄郡王這是明擺著不讓薛云上再沾手這差事了。 王妃自然是沒有說過這樣的話的,不過是襄郡王以為是留給薛云上臉面,也好讓兒子全身而退的意思。 最要緊的是,襄郡王深以為只有這樣,就是日后查出張家的罪證來,就能掩蓋薛云上先頭便查了張家的痕跡。 襄郡王這是在保全這個兒子。 那里大爺自然是不知道襄郡王深意,一心以為襄郡王是為了他而一力打壓薛云上了。 故而大爺過來拍拍薛云上的肩膀,道:“這里有父王和我在,三弟只管安心養(yǎng)病?!?/br> 罷了,大爺又輕聲只他們兄弟二人聽得見地道:“還要謝三弟做的這嫁衣了?!?/br> 說畢,大爺?shù)靡鉂M滿地便轉(zhuǎn)身去了。 少時襄郡王又過來,冷著面容磨牙切齒的低聲道:“孽障,你給我好生呆在家里,回頭我還有話問你。敢再陽奉陰違,仔細(xì)我家法伺候?!?/br> 薛云上垂眼低眉,應(yīng)了聲,“是?!睂⒄沓鰜淼奈臅唤o亞齊融,便走了。 大爺回頭見薛云上離去,冷笑一聲再回過頭來,就見亞齊融別有意味地看著自己,一時有些不自在,但很快的又添上笑臉,想要同亞齊融說話。 可不待大爺說話,亞齊融又轉(zhuǎn)身向別人,指桑罵槐地對別人道:“吃相不要太難看了。” 大爺臉上的笑意就是一窒,讓他的面目一時收不及,顯得十分扭曲。 眾人頓時都驚詫而怪異地看向了大爺。 大爺只覺越發(fā)的難堪了,有惱羞成怒之意,卻又十分不好發(fā)作的,一口氣生生憋在心口,把他憋得生疼。 大理寺卿霍友杰瞪亞齊融一眼,忙拿了份文書過去與大爺商議,這才解了大爺?shù)膶擂巍?/br> 只是大爺心里到底對亞齊融積了怨恨,暗暗打算著定要隱瞞不報亞齊融的功勞,若能還要參亞齊融一個不力的罪名,好讓亞齊融知道深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