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若是往常這話自然是管用的,只是今兒不能了。 一聽這話,四爺越發(fā)不肯去了,身子一挺就要上前去。 薛云上因一直在咬牙隱忍著,好不容易緩過氣來,所以也是這會子才回過神來將四爺扯了回來,幾分虛弱道:“同你不……相干的……你來做什么,趕緊……走?!?/br> 見事到如今薛云上還如此愛護他,四爺心里更難受了,哽咽道:“我不走,該死的是我。若不是我多嘴讓大哥知道了三哥所為,三哥如何能落到這般田地?!?/br> 四爺越說越覺得襄郡王不公,明擺著的事情,襄郡王卻反將薛云上貶謗鞭笞。 當下四爺扭頭大喊道:“父王有失公道。大哥篡奪三哥的功勞,你不懲戒,反責罰三哥。這是什么道理。我不服?!?/br> 聞言,襄郡王的火氣頓時又上來了,“你知道個屁?!?/br> 四爺越發(fā)豁出去了,越性道:“什么都不知道的是你。倘若真有一日我們兄弟鬩墻,絕對是父王待我兄弟有失公道所致?!?/br> 這話十分誅心,不說襄郡王了,就是薛云上都一驚不小。 薛云上趕緊先于襄郡王開口斥責道:“你昏頭了吧,渾說些什么。還不快趕緊向父王告罪?!?/br> 四爺卻拼著心口的氣,耿直了脖子,道:“我那里說錯了。打小那一回不是底下咱們三兄弟的錯,那一回有大哥和二哥他們的不是了?!?/br> 薛云上一聽這話,就知道四爺私底下的抱怨要藏不住了。 薛云上想站起身來拉住四爺卻不能,只得斷喝道:“快住口。” 四爺不聽一甩衣袖,又道:“我這樣口不遮攔,不知兄友弟恭的沒少挨鞭子便罷了,可五弟那樣木訥和順的性子,誰不知道的,父王卻沒少偏聽偏信責罰他?!?/br> “你……你……你這逆子?!毕蹇ね跄弥R鞭的手氣得直發(fā)抖。 四爺卻似未聽見一般,不管不顧還道:“等我大了也不愿同大哥和二哥做那些無謂的意氣之爭了,就想著學些大哥二哥不屑學的,總該好了吧。你又說我不務正業(yè)了,不是打就是罵。” 聞言,襄郡王心里就是一窒,他是真沒想到四兒子原來是因為這樣才不學無術的。 說著,四爺又冷笑道:“現如今三哥也是這樣,都挑揀了大哥不屑不愿干的差事做了,好不容易有點起色,大哥卻又瞧上了。果然最后又成了三哥的不是了?” “父王,”四爺悲涼十分道,“你到底想要我們這幾個小的怎樣?既然我們底下這幾個兒子如此多余,還處處妨礙大哥二哥,怎的你當初不一生出來就把我們掐死,現如今才省事。反正你有大哥和二哥,不會絕后了?!?/br> 最后的自然是四爺的氣話。 襄郡王一聽兒子竟然對他生出這么些怨懟來,只覺素日對兒子們的苦心教導都白費,是又氣又傷心的。 可平日里在兒子們面前嚴父的行事做派,讓襄郡王還是強撐著,半點悲傷都不敢露在臉上。 正當襄郡王要教訓四爺時,太妃來了。 葉勝男和關雎緊跟在太妃身后也進來了,在見薛云上背后的傷,那里還顧得上規(guī)矩,幾步過去就左右攙扶住薛云上,喚道:“三爺?!?/br> 眾人一時也就顧不上別的了,都往薛云上看去。 只見薛云上搖搖欲墜地跪在地上,似是在強撐終究還是倒在了葉勝男身上。 驚得葉勝男和關雎又是一陣驚叫,“三爺。” 襄郡王這時才暗暗懊悔道不該下這般重的手,想過去瞧瞧薛云上傷得如何了,可瞥見憂心的太妃,一時又挪不動腳步了。 思前想后了片刻后,襄郡王過要對太妃說話。 太妃卻看都不看襄郡王,一抬手就不讓襄郡王的話說出口來,只道:“王爺教訓兒子,理所當然,不必同我說什么的,我也不會置喙。我只問王爺可教導完了?我可能帶安哥兒回去了?”? ☆、第 54 章 ? 若太妃訓斥襄郡王不該這么重手教訓薛云上的,襄郡王還有話說,可太妃如此一說,襄郡王什么話都得憋回心里,堵得生疼不說還訕得不行。 襄郡王只得說就打發(fā)人去請?zhí)t(yī)的。 太妃這才掉過來臉來看著襄郡王道:“不必了。王爺動了這半日的氣,想來也累,安哥兒交給我就成了?!?/br> 話里話外,太妃還是半個點怨言都沒有,讓襄郡王越聽越心驚rou跳的,忙道:“近來母親身子不好,這逆子如何還能勞動母親的?!?/br> 太妃還是那不咸不淡,不輕不重的語氣道:“可是王爺覺著安哥兒得如此教訓還不足的?王爺不妨接著再打一會子,不必顧忌我在此的?!?/br> 襄郡王聽了急忙跪下,“母親,兒子這般教導安哥兒,也是為了他好?!?/br> 太妃又不看襄郡王了,只道:“我說了,老子教訓兒子理所當然,所以王爺不必如此。王爺只管教訓,完了我也好將安哥兒帶去療傷。” 話已至此,襄郡王那里還敢有旁的話,只一迭連聲,“完了,完了……”說得一點子底氣都沒了。 盛有余讓人抬來早備下的春凳,葉勝男和關雎小心扶薛云上趴在春凳上。 太妃道:“趕緊的,抬回安哥兒他院里去。” 沒想,薛云上這時卻要說話。 就聽薛云上對襄郡王道:“兒子想再……再勸父王一句,此案……父王和大哥……萬不可貪功,皇上圣明……皇上可是什么……都知道的?!?/br> 葉勝男給薛云上擦擦額上的汗珠,暗忖道那怕是為人子的,薛云上如此也是仁至義盡了。 可襄郡王還是不能明白,怔了怔想問卻也知道此時不好問的,便讓他們趕緊去了。 回到了續(xù)齋,院里上下一團忙亂的。 血污濕透了的衣衫粘在薛云上的背后,葉勝男只得拿剪子剪了衣裳,才能為薛云上清理背后的傷。 封嬤嬤從優(yōu)曇婆羅院取來了太妃說的上好金創(chuàng)藥。 葉勝男和關雎趕緊給薛云上敷上。 敷上藥,背后疼得也沒那么難受了,薛云上昏昏默默的,這才入睡了。 太妃見薛云上睡安穩(wěn)了,心稍放下了,囑咐葉勝男等人仔細照看后,便回優(yōu)曇婆羅院去了。 就在前頭鬧得人仰馬翻時,后頭二房的院里,二爺薛云來一聽說薛云上被襄郡王鞭笞了,舉起酒杯直叫好的,發(fā)起酒瘋來就說要到前頭瞧熱鬧去。 與之相比,大房院里因大爺薛云起不在,只楊大奶奶一個婦人的不好前頭去的,瞧著還算是安分的。 可也只是面上瞧著安分罷了。 老柏家的因前日的功勞,在大房院里總算得了幾分體面,不必再經她親家劉嬤嬤的嘴在楊大奶奶面前也能說話了。 “阿彌陀佛。”老柏家的裝模裝樣地念了聲佛,又幸災樂禍道:“可是人常說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可不就是他們的現世報的?!?/br> 這話不倫不類的,楊大奶奶聽著卻受用得很。 老柏家的那嘴臉,劉嬤嬤很是瞧不上,對楊大奶奶道:“就是不知,王妃怎么突然就到大相寺去了?” 楊大奶奶知道大爺忽然奪了薛云上的功勞,薛云上定要徹查到底是誰告密的,所以她早嚴令院里上下,連她自己都告病,足不出戶了。 只是讓楊大奶奶想不明白的是,薛云上卻只拿了一個針線房的婆子。 楊大奶奶讓人去打聽了,可那婆子是個再尋常不過了的,并無可疑之處。 那薛云上拿這婆子到底為何? 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就聽說王妃要到大相寺去住幾日。 楊大奶奶忙又讓人去打聽,只說是王妃之前去了太妃院里,回來就說要到寺里住幾日了。 “這對母子到底在打什么悶葫蘆?”楊大奶奶越想越不明白。 老柏家的想了一回,笑道:“可別是被太妃罰去的吧?!?/br> 楊大奶奶和劉嬤嬤一怔,一想又都搖頭了。 劉嬤嬤道:“不能的。不說太妃是王妃的親姑母,就說如今王妃可是有孕在身。王妃就是犯了天大的罪過,太妃也會看在王妃的腹中孩子的份上,高拿輕放了的。” 楊大奶奶亦覺著劉嬤嬤說的是道理,直點點頭。 劉嬤嬤思忖了片刻,又道:“別是為了寺里的那位吧?” “那位?是哪位?”老柏家的怔怔地看著劉嬤嬤。 也怪不得老柏家的不知道,她是在魏氏母子和老王爺死后,太妃大肆清理下上后才買進府里來的。 那里楊大奶奶聽了劉嬤嬤的話,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伸出兩根兒手指來,“是你說這位夫人?” 老柏家的越聽越糊涂了,也伸著兩根兒指頭,暗道:“這是什么夫人?” 劉嬤嬤點點頭,“定是那位在寺里出什么幺蛾子了,王妃不得不去的?!?/br> 楊大奶奶眼珠子轉了一會子,道:“想來也應該是了。聽說當初這位被送去時,可沒少鬧的。如今這些年過去了,不見得就能真死心了。” 劉嬤嬤又連忙道:“不管如何,王妃不在府中可是機會。大奶奶趕緊讓大爺勸諫王爺,這可是請封世子再好不過的時機了?!?/br> 這些楊大奶奶自然也想到了,只是在忽聞“機會”二字,楊大奶奶心里卻又閃過一念歹毒。 少時,便聽楊大奶奶倏然冷笑道:“可不正是大好的機會?!?/br> 說罷,楊大奶奶又撫上自己的小腹,沉吟道:“拿她兒之一命還我孩兒一命也值了。也好讓她嘗嘗我當日沒了孩子的滋味?!?/br> 劉嬤嬤和老柏家的見楊大奶奶忽然如此,就是一驚,都小心翼翼地道:“奶奶,你說的是誰?” 楊大奶奶半瞇眼睨著劉嬤嬤和老柏家的,道:“你們說呢?” 劉嬤嬤和老柏家的面面相覷,那里還敢言語的,頓時都低下頭來。 可就在這時楊大奶奶越笑了起來,道:“明兒一早你們趕緊打發(fā)人去告訴大爺,就說讓大爺無論如何都要了留住王爺兩日,不讓王爺他回府來。” 劉嬤嬤和老柏家的都不解,正要問:“若大爺問起為何,又該如何回話?” 就見楊大奶奶又變了臉,陰森狠毒滿面,咬牙切齒道:“我要老三他的命?!?/br> 劉嬤嬤和老柏家的頓覺膽戰(zhàn)心驚,一陣寒意從腳底升起。 又說回了續(xù)齋。 一來是不慣趴著睡的緣故,二因傷口愈發(fā)疼了,薛云上只是睡了半夜便又醒了來。 迷迷糊糊的,薛云上就覺著幽香淡淡繞在鼻間,感覺身邊似乎有人。 薛云上慢慢睜眼,房中燈火微朦,關雎正伏在對面的炕桌上睡去了。 薛云上又略一垂眼,又看見葉勝男正面朝著他,趴在床沿睡著了。 兩人之間,不過咫尺,近到葉勝男長長的眼睫毛處遺留的細細小小的眼淚珠兒,薛云上都看得清清楚楚。 葉勝男素習笑臉迎人,看似是好性兒的,其實她要強得很,輕易不會落淚的。 故而這會子瞧見葉勝男落淚了,薛云上只覺心頭一陣悸動,仿若被誰撥動了心弦般,讓他想為她撫去淚水。 其實也不過心底剎那的意動,就是薛云上也沒想到的,手便真的向葉勝男臉上伸去了。 可只是這么一下,卻不慎扯動了背上的傷,薛云上不禁“嘶”地一聲倒吸冷氣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