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不說韓夫人,就是韓家兩位奶奶也是心里一緊。 女兒出嫁,三朝回門。 回門之前若沒大事兒,兩家便無禮數(shù)上的往來了,除非出了大事兒。 所以韓夫人一聽說王府來人了,還是有些體面的媳婦婆子,頓時就慌了。 韓家二位奶奶也是過來人,自然也知道這里頭的厲害,心里沒有不暗忖的,“可別是為了小姑子的清白而來的?!?/br> 也不怪韓家二位奶奶這般想,不然昨個兒才成親洞房,今兒還能有什么說的。 韓夫人也是這般想的,只是女兒是在韓夫人眼皮子底下長成的,女兒請不清白,她比誰都清楚,于是便暗道若王府敢污蔑韓菲的清白,她絕不答應(yīng)。 所以韓夫人臉色不太好看地請了那位媳婦進(jìn)來。 倘若葉勝男在,定會認(rèn)得那管事媳婦,正是常安家的。 但還有一層,就是葉勝男也不知道的,這常安家的,還是王妃身邊劉嬤嬤的meimei,老早前認(rèn)下的干女兒。 可見這位劉嬤嬤又是誰的人。 又可見若是葉勝男在王妃那里,并未依照太妃所說,挑起王妃和韓氏不和,太妃立馬就能知道。 而在封嬤嬤去了鄭國公府后,優(yōu)曇婆羅院里就常安家的最得太妃指望了。 能在太妃的身邊當(dāng)差的,又那里是糊涂人。 常安家的進(jìn)來一看韓夫人的臉面,便知道該怎么個行事說話了,于是工工整整地給韓夫人納福問安。 韓夫人雖叫常安家的起身了,卻也不讓坐,也不給茶吃,還冷冷的就開門見山,道:“不知這位管事娘子是奉誰之命而來?又因的何事兒而來?” 常安家的福了福,道:“奴婢夫家姓常,今兒正是奉了太妃之命來回話的?!?/br> 韓夫人和二位韓奶奶一怔,“太妃?”那位在王府里深居簡出,不問庶務(wù)的太妃? 常安家的又福了福道:“正是太妃有要事相告?!?/br> 韓夫人道:“什么事兒?” 常安家的并未著急著說話,只四顧了一下。 韓家二位奶奶自然明白,只是還才要告退,卻被韓夫人叫住了,“都不必的,我這里并沒外人?!?/br> 常安家的聽了又福了福,但還是壓著嗓子聲音,“既如此,奴婢就直說了。太妃讓奴婢來告知夫人,三奶奶昨夜洞房前忽然就來了月信?!?/br> 韓夫人和二位奶奶一聽,沒有都錯愕不已。 特特是韓夫人,知道女兒因外頭的傳言心思過重,鬧得身上都不好了,月事或早了,又或遲了,都尋常了。 所以常安家的這般一說,韓夫人沒有不信的。 可就算如此,韓夫人這護短的性子也不覺著算是什么大事兒,只要過幾日就完了,又不是以后再不能圓房的,不過是再遲幾日罷了。 就聽常安家的又道:“這就罷了,就當(dāng)是好事多磨了。沒曾想三奶奶卻不知聽信了誰的攛掇,假造了一塊元帕給了宮里來的喜娘。咱們?nèi)隣敽腿棠炭墒堑锰筚n婚的,三奶奶這般可是罪犯欺君了。” 二位韓奶奶一聽,皆狠狠抽了冷氣一口,氣色不成氣色了。 韓夫人更是喘不過氣來的樣子,直捂住心口。 常安家的見了,連忙過去給韓夫人順氣,“夫人別急,咱們太妃說了,幸好知道得早,這后頭的事兒自有她收拾干凈了。咱們太妃還說了,知道韓大人是個剛正不阿的。這事兒倘若咱們太妃收拾得干凈就罷了,不必再告訴韓大人興師動眾的??蛇@世間的事兒,誰又說得準(zhǔn)的,不然也不會還有‘人算不如天算’一說的,到那時還要韓夫人向韓大人據(jù)實以告,請韓大人搭把手也不遲?!?/br> 韓夫人一聽,就顧不得胸口的悶疼了,一迭連聲道:“就是這話,就是這話了。” 韓家二位奶奶也是深以為是這道理,一時間韓家婆媳三人沒有不對太妃感恩的。 見時機正好,常安家的接著道:“按說有些話也不是奴婢這樣的人該說的,只是……” 韓大奶奶也是個機靈的,一想便明白常安家的的意思了,道:“常管事娘子可是想說我們家姑奶奶身邊的人?” 常安家的長嘆一聲,“依奴婢說,三奶奶年紀(jì)輕輕的,那里會知道還能假造出那樣的東西來,除非是身邊有碎嘴的?!?/br> 韓夫人抬頭和兩個兒媳婦互視了一眼,也后悔送錯人給韓氏了,道:“你家去只管回太妃,事到如今咱家也不是那糊涂的,知道該怎么做,請?zhí)判??!?/br> 常安家的見事成了,便要告辭去了。 那里見人一走,韓夫人便過來對兒媳婦道:“去,打發(fā)人去把那文婆子給我捆回來?!?/br> 所以等韓氏隨薛云上從宮里謝恩回來,就見文嬤嬤包袱款款地給人帶走了。 韓氏正要質(zhì)問,又見是來人正是她娘家母親身邊的人,只得緩了口氣道:“好好的,怎么娘親就想起要回文mama了?” 來人卻只和韓氏說些不相干的話。 也是接下來還要見姑舅,行盥饋之禮,馬虎不得,韓氏一時就顧不上了,便說是暫且讓文嬤嬤回去,回頭她再問起來。 可沒想在敬過了茶認(rèn)親之后,王妃卻留了韓氏下來立規(guī)矩。 韓氏也知道嫁為人婦,孝敬公婆是再天經(jīng)地義不過的事兒,所以雖然心里著急,但還是跟著王妃回她坐月子的小院了。 只是王妃也沒讓韓氏立規(guī)矩,只拉著她說話,“聽說你小日子來了?” 韓氏一驚,一時間就不知該如何應(yīng)答才好。 王妃卻只當(dāng)韓氏難為情,便道:“你也不必害怕,所幸你已經(jīng)和安哥兒圓房了的。” 聞言,韓氏稍稍松了口氣,只是還沒松徹底了,王妃一句話又把她這口氣給提上來了。? ☆、第 98 章 ? 王妃道:“只是這幾日,你又是個什么打算?” 韓氏聽了怔道:“打算?什么打算?” 王妃聞言便知道兒媳婦是沒想過的,于是直白道:“難不成你都這樣了,還想讓安哥兒歇你屋里不成?” 韓氏總算是明白過來了,只是臉上的神色霎時不好了,心里更是抗拒得很,但到底也不敢頂撞王妃的,只訥訥道:“可……可……我們……我們才成親,若兒媳這就給三爺人服侍,傳出去了外頭還不知怎么笑話的?!?/br> 王妃也是過來人,知道這樣的事兒總讓女人不好受的,可多少人不都這么過來的,便拉過韓氏手親親熱熱,苦口婆心地勸道:“就算今兒你身上沒這事兒,以后總還有的,那時你也是要讓人服侍安哥兒的。放眼瞧瞧都這一樣的,不過是遲早的事兒罷了。我也知道你娘家的規(guī)矩,只是你如今既已嫁到咱們家來了,就該按咱們家的規(guī)矩來。咱們家可不是什么旁的人家,可是皇室宗親,可不能有那小家子的做派?!?/br> 聽罷王妃的軟硬兼施,一直滾動在韓氏眼里的淚珠兒,倏然斷線了般,再停不住地滾了下來,模樣十分可憐。 王妃見了心還是軟了幾分,拿著帕子給韓氏揩拭眼淚,“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誰都這么過來的。你只要知道,你才是堂堂正正三奶奶,那些個不過都是玩意兒,怎么都越不過你去的。她們要如何,也不過是你一句話的事兒。” 王妃勸了半天兒,就末了那句總算入了韓氏的心了。 就看韓氏眼前一亮,暗道:“可不就是這話的。那些個不要臉的東西,我就是要她們死,也得死?!?/br> 想罷,韓氏連忙道:“是,兒媳明白了?!?/br> 王妃看韓氏臉色果然好看些了,只當(dāng)她是想明白了,就讓人打水來給韓氏凈面。 王妃也知道打一棍子,給個甜棗的道理,待韓氏洗了臉,又勻了面,就對韓氏又道:“你也知道,咱們家里太妃是一心禮佛的,我又是這么個身子了,而你們大奶奶又還沒進(jìn)門兒,按說這家該你們二奶奶當(dāng)才是。只是二奶奶太過臉軟,又多恩少罰的,遲早要出亂子,所以我便打算著把這中饋之事,交給你了?!?/br> 韓氏乍一聽有些怔,待回味明白熱又心里直接歡喜了,只是面上她終究不好表露出來,便佯裝十分為難道:“這怎么使得,我從來沒管過家?!?/br> 王妃笑道:“這有什么的,我讓人教你一遍就什么都會了。為我分憂也算是你的孝心了?!?/br> 韓氏掂掇了須臾,又道:“可兒媳到底是弟媳,怎好越過二奶奶去的。” 王妃知道韓氏的意思,冷笑道:“無妨,這還是王爺?shù)囊馑寄??!?/br> 韓氏聽了只覺愈發(fā)心安理得了,便道:“那兒媳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完了,王妃便要教導(dǎo)韓氏看賬本的,薛云上卻打發(fā)人來說,請劉嬤嬤到榴緋軒去教規(guī)矩。 原來薛云上回到榴緋軒,就問起了他不在家時的事兒。 葉勝男和關(guān)雎還沒來得及回話,韓氏的大丫頭映雪就先跳出來哭喊著要薛云上給韓氏做主。 “三爺不知道,文mama最是三奶奶身邊得用的人,初來乍到,也不知得罪了這里的那一尊大佛,就被人誣告了。尚書府礙于咱們家的臉面,就不得不拿了mama回去?!庇逞┝x憤填膺道。 映雪一面說,一面直往葉勝男等人身上看的,其意不言而喻。 其實映雪心性不壞,只是素日仗著和韓氏好,韓氏也從不拘束她,所以就習(xí)慣了橫沖直撞,口無遮攔,這會子也還不知道收斂。 可這里再不是尚書府,薛云上也不是韓氏了。 故而那里映雪已說完,竟半天兒沒等來薛云上一句話,映雪再回頭看危襟正坐的薛云上,就見薛云上在睨視她。 映雪這才察覺屋里鴉雀無聲,只她一人在薛云上跟前手舞足蹈的。 少頃,映雪就不自在了,但還不忘緊咬這事情不放的,“我……我真沒撒謊,也絕對……絕對不是咱們奶奶身邊的人告的密?!?/br> 薛云上端起手邊的茶碗呷了一口茶湯,對關(guān)雎道:“去,去請劉嬤嬤來?!?/br> 早上時映雪便知道劉嬤嬤是王妃身邊得用的人了,所以映雪一聽薛云上這般還說,只當(dāng)薛云上已經(jīng)聽進(jìn)她的話,請人來拿問葉勝男她們了,于是高興道:“三爺英明?!?/br> 薛云上又看了映雪一眼,繼續(xù)對關(guān)雎道:“就說,我說的,請她來給新人教教規(guī)矩?!?/br> 聞言,映雪起先還笑著,后一想,“新人?”早聽說這院里上下都是舊時就服侍薛云上的,那來的新人,就是她們這些初來乍到的都比葉勝男她們新。 這般一想,映雪才倏然明白過來,指著自己的鼻子,“三……三爺是說我?” 薛云上一面喝茶,一面淡淡道:“主子話沒說完,豈有你們混插嘴的禮兒?但凡知禮兒的,只會在那里伺候著聽吩咐,叫著了,才上前來回話。” 映雪頓時嚇得兩肩一縮,面上紅一陣,青一陣的,趕緊退到葉勝男她們身邊去,還直哆嗦。 薛云上見了又道:“外頭去,一會子跟著劉mama學(xué)規(guī)矩?!?/br> 映雪一聽,如蒙大赦般,兩步并成一步的,就去了。 屋里但凡是韓氏身邊的人也不敢再往前湊,也都出去了。 畢,薛云上問關(guān)雎幾句話,便也讓她把人都領(lǐng)了出去,只留下葉勝男說話。 葉勝男給薛云上續(xù)了茶水,這才將今兒早上的事兒,事無巨細(xì)都說了。 薛云上聽了默了片刻,道:“這般說來,應(yīng)該是祖母的人去的尚書府,順帶的還讓韓家記了她一個人情了。” 葉勝男一頓,問道:“讓韓家記太妃的情兒?什么用處?” 薛云上笑道:“韓尚書可不好說話的,往后若祖母有求于他,看在這情面上,韓尚書就不好駁了。” 葉勝男點了點頭。 卻聽薛云上又道:“這就罷了,你在王妃跟前說你們?nèi)棠躺碜硬槐惴涛?,我不高興的話,只怕我娘此時已讓韓氏安排人服侍我了。你得給我想法兒?你若不給我尋個去處,我今晚就歇你屋里去。” 葉勝男當(dāng)下就張目結(jié)舌的,怎么想怎么覺著薛云上越來越無賴了。 直到近了午時,韓氏才同劉嬤嬤一道回了榴緋軒。 二人就見上房廊檐下,左右領(lǐng)頭的關(guān)雎和映雪就站了兩隊,涇渭分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