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寧忠振這話的意有所指,薛云上不好立時便答言,只得裝作聽不出來。 送寧忠振出去,薛云上便忙忙往優(yōu)曇婆羅院去了。 太妃正在看佛經(jīng),聽說薛云上是來請安了,奇怪道:“他不想著怎么查案,一天里隔三差五的還有心來給我請安?” 常安家的道:“可見在這事兒上頭,三爺并不用心?!?/br> 太妃又道:“他可是連軍令狀都立的了,還敢不用心的?” 常安家的道:“依奴婢說,這事兒也蹊蹺。三爺不是莽撞的性子,素日里同大爺、二爺又沒多少的兄弟情分,怎么突然就幫著出這頭了?別真是像三奶奶說的,是迫于王爺?shù)囊馑???/br> 太妃眸內沉了沉,又暗忖了須臾,擺擺手道:“罷,且讓他進來再說吧?!?/br> 少時,就見薛云上進來了,先問了安,又問了太妃今日的脈息,完了便說有話同太妃獨自說。 太妃只當薛云上終究按耐不住要求援了,所以把屋里伺候的人都打發(fā)了出去后,道:“可是遇上什么難事兒了?” 薛云上憂心忡忡地點點頭,道:“的確是有些棘手了。” 太妃暗道:“知道來求我,而不是他老子,還算是明白的。也罷,終究兩家人日后的前程都系他身上的,教訓也不可太過。” 于是太妃道:“什么事兒?” 薛云上道:“祖母也知道,孫兒是接了熙皇子那案子的。也是借職務之便,孫兒得知錦衣衛(wèi)不知得了什么蛛絲馬跡,竟查到宋家頭上了?!?/br> 聞言太妃兩眉微微一動。 宋家人接連失蹤的事兒,太妃也是知道的,于是問道:“那你可知錦衣衛(wèi)到底因何在查宋家?” 薛云上搖頭道:“孫兒也奇怪,只是祖母你也知道,鎮(zhèn)撫司里的事兒,可不是那么好問的?!?/br> 聽罷,太妃只沉吟了。 薛云上見狀,又添一把柴火道:“別是宋家那些個狼子野心的,瞞著外祖父做了什么事兒,讓錦衣衛(wèi)那些附骨之疽給盯上了。別到了最后外祖父還要受牽連。” 太妃兩眉慢慢擰緊,道:“那些錦衣衛(wèi)果真還這般厲害?” 薛云上點頭道:“他們果然厲害。孫兒早有疑心,皇上其實早讓他們查熙皇子這案子了,我不過是面上的聲東擊西,引人耳目的罷了。” 二十四衛(wèi)中,錦衣衛(wèi)曾經(jīng)的確是其中的翹楚,只是名聲不大好。 當年還是七皇子的皇上,沒少受錦衣衛(wèi)的陷害,可再今上登基后對錦衣衛(wèi)諸多裁撤,能用的人就沒剩多少,只有威名了。 而到了如今,不到萬不得已,皇上是不會輕易讓錦衣衛(wèi)出動,唯恐讓這些臭名昭著的人,壞了他的聲名。 以上太妃和鄭國公自然也是知道的,可再一想,如今這案子事關皇子,又是皇上的獨子,皇上讓錦衣衛(wèi)暗中查辦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些可能,太妃和鄭國公當日也不是沒想到的,只是以為錦衣衛(wèi)不比當年了,不足為懼。 可如今聽說錦衣衛(wèi)還是查到頭上來了,太妃就不敢再大意了,面上道:“行了,我知道了,這就打發(fā)人悄悄去告訴你外祖父。讓你外祖查查看宋家近來都做了什么,也好防范于未然?!?/br> 薛云上松了口氣的樣子,道:“那孫兒就放心了?!闭f罷,薛云上便告辭去了。 太妃雖如此說,心里也有了擔憂,可到底還是謹慎慣了的。 薛云上一去,太妃叫來常安家的,才要說:“去,去叫依怙來?!笨捎忠幌?,這里薛云上前腳才去,后腳依怙便來,只怕不妥,便又改了口道:“你尋個事兒,去找依怙說話,順便如此問她……” 那里葉勝男一聽說常安家的找她,忙忙便去了。 常安家的拉著依怙說了一會子閑話后,四顧了一回,這才問道:“太妃讓我來問你,近來三爺都見過誰?都說了什么事兒?” 就見葉勝男一拍手,很是忿忿地道:“說起這個,我就來氣?!?/br> 說著,葉勝男又向上房處路了努嘴,“不瞞常jiejie說,近來我倒是有心想要知道三爺都做了什么的,可每每我有什么動靜,咱們這位三奶奶就沒有不讓人跟著我的。這般一來,我那里還好去查探究竟的。說起來那回在二門上,常大娘也是因為當日提醒了我一回被人跟蹤了,就成了三奶奶的眼中釘,rou中刺了,想方設法地攆了出去的?!?/br> 想起被奪了差事攆出去的婆婆,常安家的的臉陰了陰。 完了,葉勝男又趕緊福身告罪,“所以還請jiejie代為回太妃,奴婢無能,竟然一點兒辦法也沒有,所以這幾日三爺?shù)氖聝?,奴婢是半點都不知道。請?zhí)熈P。” 常安家的拉著葉勝男,氣道:“這和你什么相干的,還不是咱們的好三奶奶的主意?!?/br> 又說了會子別的話,常安家的這才去了。 常安家的一走,那不起眼之處就走出一人來,對葉勝男笑道:“原來你當日故意沖撞三奶奶她們,就為了得這擋箭牌。” 葉勝男回頭道:“不然三爺你說,奴婢能有什么可讓太妃信服的話,說奴婢這三爺身邊最得用的大丫頭,是什么事兒都不知道三爺?shù)???/br> 聞言,只見薛云上又笑了笑,“也罷,反正祖母也不會讓三奶奶當這家長久了的。起先也不過是為了十二衛(wèi),讓三奶奶得點甜頭,給韓家看的。如今十二衛(wèi)花落承恩候,這中饋之權,祖母遲早也要收回了。許沒了這當家奶奶的得意,她還能安分些了?!?/br> 那里常安家的回到優(yōu)曇婆羅院,因對韓氏的不滿,又另添了一篇話回了太妃。 太妃聽完,詫異道:“這韓氏竟已張狂到如斯地步?” 常安家的道:“太妃你是不知道的呢,不但依怙她們和二門上,就連庫房上,三奶奶如今也都明目張膽地想開發(fā)誰就開發(fā)誰,想給她的人什么差事,就給什么差事?!?/br> 這話常安家的倒是沒說錯。 當日后宅庫房的管事婆子不干凈,韓氏拿辦了她無可非議,讓自己的陪房沈大家的當了庫房的管事,也是人之常情。 可到了后來,韓氏千不該,萬不該就聽信沈大家的,把庫房里別的人都逐一拿了錯攆了,讓庫房成了韓氏她的天下了。 自個吃了rou,卻還不給別人口湯喝,自然就有了怨言。 所以太妃沒有不信的,冷笑道:“她也算是大家子出來的千金小姐,怎么還這么眼皮淺?也罷,回頭等這事兒完了,我騰出手來了再好好調理調理就是了?!?/br> 說畢,太妃就讓常安家的將一封書信小心送鄭國公府上去了。 周家辦事也是利索的,沒出兩日薛云上就知道他的敲山震虎見效了。 玉桂兒的“jiejie”就突然死里逃生,歷經(jīng)千難萬險,拿著玉桂兒死前捎給家里的信兒,為meimei鳴冤枉,說張選侍做賊的,喊抓賊。 那信薛云上自然是看了的,上頭說張選侍有了身孕后恃寵而驕,就連當日一并進宮還十分要好的杜才人,她都不放眼里了。 還起不該有的心思,常尋思倘若沒有熙皇子,他日她誕下皇子,在這后宮中還有誰能及她的。 就在張選侍得意之時,無意中看出了還什么都不知道的杜才人也有了身孕,張選侍就心生了一石二鳥的苦rou計。 得知張選侍鋌而走險,棋走險招,玉桂兒十分害怕事出意外,就將擔憂表于書信捎給家里。 將信兒看罷,薛云上對葉勝男道:“倒是都圓過來了。只要我再說張選侍是自己用藥不慎,苦rou計不成反自食其果了,這案子就算了結了?!?/br> 葉勝男道:“三爺別忘了,還有黃昭儀的事兒?!?/br> 薛云上一拍腦門,頭疼道:“嗐,可不是還有個黃昭儀的。讓我想想又該怎么說才圓得過來。不過,你說熙皇子他是怎么找上這個蠢女人幫他的?”? ☆、第 116 章 ? 說起這位黃昭儀來,葉勝男還是知道些一二的。 并非黃昭儀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自取滅亡的,而是當年黃昭儀到底承過熙皇子生母張惠妃恩情,如今不過還了罷了,也不得不還。 記得在宮里時,葉勝男也是見過黃昭儀的,黃昭儀出身不顯,但卻得了一副好容顏。 初初進宮時,黃昭儀因容貌得過些時候的恩寵,只可惜她性子不討喜,唯唯諾諾的。 在皇上新鮮她時還好,后來便覺著她怯怯縮縮的上不得臺面了,慢慢的就丟開了。 宮里就是那樣一個地方,得寵時能天上去,失寵了卻比狗還不如。 也是那時候的黃昭儀年輕,又是這樣的性子如何受得了,就病了。 正是張惠妃救的黃昭儀,那之后,黃昭儀也算是看明白人情冷暖了,就一心跟著張惠妃了。 然,沒出兩年,張惠妃卻一病死了,黃昭儀失了靠山便又落魄了。 可誰又說得清,這世間的禍福得失的。 日子再不比從前的黃昭儀,雖沒了尊榮,卻也遠離了勾心斗角,得了一份平安。 若沒熙皇子這事兒,再看宮里與黃昭儀同年進宮的,就還只剩下她了,那些人不是被害了,就是死在冷宮了。 想罷,葉勝男長嘆一聲,道:“她也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不管是那不知道那里出身來的一心想飛上枝頭做鳳凰的張選侍、杜才人,還是這位黃昭儀,都不過是執(zhí)弈者手中的滿盤棋子?!?/br> 且,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她葉勝男都不過是別人手中一子。 想到此,葉勝男不由得又心生凄然。 薛云上看葉勝男的神色變換,便知葉勝男是由人到己了,不禁安慰道:“你又何必如此自苦。依你說來,我何嘗不也是祖母和外祖得棋子的,但你我可不是黃昭儀她們的,到底誰才是那執(zhí)弈者,如今還未可知的。” 葉勝男先怔了怔,趕緊收拾思緒道:“三爺還是別搭理奴婢了,趕緊結案上達天聽,仔細又被人要捷足先登。這可是有了前例的?!?/br> 薛云上愣了下,少時卻又明白葉勝男說的是誰了,笑了笑在心里琢磨出一個不但要該將案子各處說圓了,又要把熙皇子摘得干干凈凈的大概,這才提筆書寫。 那里薛云上才將折子謄抄罷,只待晾干墨跡,便要進宮去復命,就見關雎來回說:“大爺打發(fā)人來說,有要事與三爺一并到王爺跟前相商?!?/br> 葉勝男當下便又笑了起來,對薛云上道:“方才奴婢怎么說的?!?/br> 薛云上起身將折子合上袖好,道:“哼,當真是還沒學乖。也罷,既然他有意插手,我讓他又如何的。更衣?!闭f罷,就往上房去了。 見薛云上忽然就這般形景的,關雎不解問葉勝男道:“可是怎么了?” 葉勝男道:“不過是有人又想故技重施罷了?!?/br> 關雎才想問,“誰?”可再一掂掇大爺找來的話,便又明白了。 事情還真是葉勝男他們所想的那樣,大爺賊心不改,那里才一聽說案子得了關鍵的人證,結案不過遲早的事兒,大爺便再坐不住了。 只是大爺也知道,就他是甭想在薛云上手上分一杯羹的,是故他先找了襄郡王說明。 “父王,并非是我想分爭三弟的功勞,才要插手的?!贝鬆斒终\懇道,“我是早有心要幫三弟的,只是這里頭到底還事關二弟。兒子唯恐二弟誤解,說我是再不顧忌他的兄弟情分的,這才遲遲不敢表明。如今二弟已明白我的苦心,我如何還能干看著三弟為二弟四處奔勞,cao勞無果的?!?/br> 襄郡王一直有心要歷練長子,機會也是難得的,可這機會到底是三子拿命相抵得來的,這樣他還如何還好開口把長子塞給三子的。 案子不得結果,罪過就三子一人頂替了;得了結果,長子卻要是分三子功勞的。 那有這樣的這事兒的,不提外頭人會戳脊梁骨的,就是襄郡王自己都說不過去的,所以襄郡王遲疑了。 大爺見狀,就知道襄郡王心里所想,又道:“父王放心,不管結果如何,我絕不同三弟為了功勞起分爭?!?/br> 說畢,就見大爺心里又冷笑道:“但若是旁人非要提起我的功勞,就與我不相干了。” 見大爺如此誠懇,襄郡王再一想到薛云上對案子到如今還毫無頭緒,不見進展,便忖度著讓長子幫幫三子也是好的,于是便答應了。 這才有了大爺相請議事之舉。 若不是還要薛云上引見,不然連該去哪個衙門都不知道的,大爺早便自己去了,所以這里薛云上才從榴緋軒出來,大爺就忙忙來迎,說是一并前往襄郡王外書房。 既然大爺還為言明,薛云上也不過說別的,便與大爺虛與委蛇起來。 果然沒兩句話,大爺便佯作無意問起道:“不知案子如何了?” 薛云上笑了笑,不知為何也不隱瞞,道:“說起來也是我的運氣到了,正一籌莫展,焦頭爛額之時,那個玉桂兒的jiejie就找來了。得了她,案子總算是有了眉目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