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是干什么的？

    在譚刃手術(shù)的過程中，我試著去觀察他的傷口，發(fā)現(xiàn)那些傷口，似乎是被什么動物咬出來的，但有些，又像是被什么尖利的東西割出來的。

    看‘醫(yī)生’動手術(shù)是一件考驗人心理素質(zhì)的事，那翻卷的傷口，那傷口上的蟲卵，那渾濁惡臭的膿液被擠出來，又用雙氧水消毒，冒著黃色的氣泡。

    整個過程血淋淋伴隨著惡臭，韓緒嚇的躲在韓梓桐身后。王澤海則直接不敢看，周玄業(yè)看樣子見怪不怪，坐在一旁到是沒吭聲，時不時的給譚刃遞些工具。

    做完一切，我問譚刃這人有沒有生命危險，譚刃慢慢抿水喝，片刻后才點了點頭，神色頗為沉重，道：“嚴(yán)重脫水，傷口感染，而且這里的環(huán)境太惡劣，死亡率非常高，得把他送出沙漠去正規(guī)醫(yī)院，或許還有救。”

    送出沙漠？

    那豈不是意味著我們得走回頭路？

    這實在不算什么好消息，但眾人都不是見死不救的人，總不能讓一個大活人就這么死在眼前吧？回頭就回頭，反正我們進的還不是很深，也就五六個鐘頭的路程。

    做了回程的決定，我們開始收拾東西準(zhǔn)備返回，誰知就在裝備收好的檔口，那人居然醒了，而且看起來精神不錯。

    我頓時覺得挺高興的，有精神就好，不枉我們救他。

    誰知我身邊的周玄業(yè)卻輕嘆了一聲，壓低聲音道：“回光返照。”

    我吃了一驚，看向他，周玄業(yè)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沒有瞎說。

    回光返照，迷信的說法，是閻王爺留給活人最后一口氣，用來跟親人道別的。當(dāng)然，并不是每個人都有此殊榮，據(jù)說那些一輩子少做虧心事的人死前就會有回光返照，相反，虧心事做的多的人，死前容易大驚大恐。

    用現(xiàn)代科學(xué)的話來講，回光返照就是生命體細胞死前的最后一次爆發(fā)，這次爆發(fā)過后，細胞就徹底走向衰亡了。

    這個人是回光返照？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幾乎就沒有救活的希望了。我知道周玄業(yè)見多識廣，肯定不會看錯，原本高興的心情，瞬間沉了下去。畢竟是一條生命，誰也不希望看著他死在我們面前。

    !!

    第38章 救人

    那人臉上的血污已經(jīng)被處理干凈了，因此可以看清他的容貌，年紀(jì)大約在三十多歲左右，臉型看起來有些兇悍。此刻，他從隔熱墊上撐起身，看到我們一群陌生人，神色也并不慌張，直接開口道：“是你們救了我。謝謝?！彼玫氖顷愂鼍?，顯然很確定自己的判斷。

    王澤海抹了把頭上的汗，道；“兄弟，怎么回事，身上的傷哪兒來的？”王澤?？雌饋硗Ω吲d的，他顯然沒有聯(lián)想到回光返照這么個情況，以為這人有好轉(zhuǎn)，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那人感激的笑了笑，喃喃道：“我時間不多了。”說這話，猛地咳嗽了一聲，這一咳，竟然還出血了。我雖然不懂醫(yī)術(shù)，但也知道，這往往是內(nèi)臟受傷的癥狀。

    王澤海大驚，趕緊收回自己的手，八成以為對方的血是被自己給拍出來的。

    那人這一口血咳出，神色頓時萎靡下去，周玄業(yè)微微搖頭，道：“回光返照的時間過去了?！?/br>
    “啊？”我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就這么短的時間？”

    周玄業(yè)微微點頭，道：“每個人都時間都不一樣，大部分其實都很短。”果然，隨著他話音落地，那人像是支撐不住身形似的，猛地躺回了隔熱墊上，胸口起伏，大口大口的喘息。

    韓梓桐雖然面無表情，看起來高傲無力，實則卻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一見這情況，連忙扶住對方，聲音焦急的對譚刃說：“譚先生，您快看看是怎么回事？”

    譚刃也是個中行家，只號了號對方的脈，便沒有理會韓梓桐，而是沖倒下的人問道：“你可有什么后事要交待？”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一片死寂。

    王澤海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么，最后看著地上面色慘白，嘴角流血的漢子，最終只是抹了抹額頭的油汗，什么也沒說。

    韓梓桐吃驚的張了張嘴，最后道：“譚先生，你的意思是，他……我們現(xiàn)在立刻趕回去，來得及嗎？”她顯然是想說，趕緊會烏魯木齊，沒準(zhǔn)兒還能搶救一下。

    譚刃即便面對韓梓桐這么個大美女，也是油鹽不進的，不冷不熱的看了韓梓桐一眼，道：“來不及了?！狈路鹗菫榱蓑炞C譚刃和周玄業(yè)的話，那人似乎也知道自己要不行了，張了張嘴想交待后事，一張嘴，冒出來的卻是血沫子，便是想說話也說不了了。

    我覺得可憐，試圖去拍他的背，讓他順氣兒，卻被譚刃一手擋了過去，緊接著，便見他用雙臂在那人肋下一勒，那人哇的噴出一大口血，嚇了眾人一跳。

    不過，這一口血噴出，他那仿佛被堵住的嗓子眼兒卻是能說話了：“我……咳咳，我還有同伴，他們被、被困在……咳咳井里，救、救他們?！?/br>
    同伴？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吃驚不已。聽他這話，他的同伴似乎被困在了某個地方。

    井里？

    哪兒來的井？

    這地方是沙漠，怎么會有井？

    我連忙追問道：“你說的井在哪兒？”

    然而，對方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神智似乎有些不太清醒了，嘴里開始說起了胡話，根據(jù)他的這些話，我們連猜帶蒙，推導(dǎo)出了一個大致的情況。

    他的同伴，應(yīng)該有三個人左右，被困在一個井里，但這個井具體在哪兒，我們卻不知道。那地方應(yīng)該是有什么危險，一行人根本出不來，而我們眼前的人，在同伴的幫助下，先行逃離出來，試圖來搬救兵。

    但他受了太重的傷，回程的途中，身上的血腥味兒引來了沙狼，他用盡了一切力量才擺脫那頭老狼，自己也體力不支，倒在地上，在沙漠了爬行了整整一個天一夜，如果不是遇到韓梓桐，那么可能已經(jīng)無聲無息的死了。

    我立刻問譚刃：“有沒有讓他意識清楚一些的辦法？我們必須得救人，可是，我們得知道那口井在哪兒！”

    譚刃搖了搖頭，只說了四個字：回天乏術(shù)。

    接下來的十多分鐘，這人一直在說胡話，似乎是出現(xiàn)了幻視或者幻聽一類的，仿佛在跟什么人對話一樣?；靡暫突寐犚彩侨怂狼昂苋菀壮霈F(xiàn)的狀況，而所看到的情形和所聽到的東西，往往也因人而異。這人究竟看到了什么，我們誰也不知道，只能看到，在他死前的最后一秒，神情是扭曲而痛苦的。

    一滴眼淚滑過眼角，這人停止了動靜。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眼前，這和你直接看到尸體是不一樣的，尸體擺在你眼前時，它已經(jīng)沒有了生命。而現(xiàn)在，我們所看到的卻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從掙扎到死亡的過程。

    這一刻，我腦海里忽然冒出一個怪異的念頭：每個人死的時候都是這樣嗎？我以后死的時候，是不是也這么痛苦？死亡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眾人圍著尸體，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片刻后，周玄業(yè)道：“先埋了吧?！?/br>
    韓梓桐道：“就埋在這里？”

    “否則呢？背著他上路？”譚刃不冷不熱的說了句。

    韓梓桐沉默了，緊接著沒再開口，畢竟這個人身上沒有任何證件，我們即便現(xiàn)在把他的尸體送出了沙漠，又能怎么樣？給他料理后事？除了就地掩埋，似乎沒有別的辦法，可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在這里，他的親人不知道他的去向和生死，或許會一直尋找他。我見過電視上很多尋親的人，總有那么一些人永不放棄，會一直一直的找下去。

    我想了想，對譚刃說：“老板，要不我們回程的時候，把他的尸體帶回去吧。咱們可以交給警察?！蔽抑雷T刃是個怕麻煩的人，所以趕緊加了后一句話。

    譚刃沒回話，周玄業(yè)倒是點了點頭，隨即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心地倒是淳厚，先埋起來吧?！闭f著，他從自己的私人背包里摸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枚三角形的符紙，脹鼓鼓的，里面似乎還包了什么別的東西，周玄業(yè)一手扣住了那人的下巴，雙手一捏，便捏開了他的嘴，隨后將那枚疊起來的符紙，壓在了對方的舌根下面。

    我不由得好奇，問道：“周哥，這是干什么的？”

    比起譚刃什么都懶得解釋的態(tài)度，周玄業(yè)倒是個十分有耐心的人，道：“鎮(zhèn)尸符。七日之內(nèi)，可保尸身不腐?！毙⌒∫幻斗洌眉堊龅?，真的有這功效？

    我雖然知道周玄業(yè)等人的手段，但畢竟沒有親眼見過，對于一些太過離奇的說法，還真的難以相信。周玄業(yè)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咱們往回運尸體，總不能運一具腐尸吧？”

    我們挖了個深坑，將尸體埋了下去。相救一場，卻連這人叫什么都忘了問。

    做完這一切，已經(jīng)是下午的六點，用韓梓桐的話來說，沙漠的晚上不太平，不適合趕路，但救人如救火，根據(jù)這個人死前的情況，我們已經(jīng)可以想象出，他的那幾個同伴，必然也陷在危險中，晚去一分，就多一份危險。

    我們決定連夜出發(fā)。

    但是，那個井在哪里？

    這時，韓梓桐掏出了一份古爾班通古特的地圖，道：“他說的井，只有兩種可能。古爾班通古特，地處西域，古時候還沒有沙漠化時，也是文明興盛的地方，后來環(huán)境變遷，這些文明消失后，就只剩下一些被黃沙掩埋的古遺跡。所以，他說的井，很有可能是某些古遺跡的古井。”頓了頓，她又道：“但是一般人，不可能去古遺跡，所以，他們的身份很可能是探險隊或者……”

    !!

    第39章 鬼市

    她話說了一半，我不明白，王澤海卻是見多識廣，立刻接話道：“或者是一些盜寶的?！?/br>
    韓梓桐點了點頭。

    所謂的盜寶團伙，其實就和盜墓賊差不多。不過盜墓賊一般挖墓偷取墓中的陪葬品，而盜寶的，則喜歡尋找一些古遺跡，盜取里面的古董。

    這個人，會是盜寶的嗎？

    緊接著，韓梓桐又道：“當(dāng)然，還有第二種情況。”她說著，拿出筆在地圖上點了一個小點，道：“這是我們現(xiàn)在大概所處的位置。”她指著那個點，緊接著，手指向左前方一動，停留在了一個不規(guī)則的圓圈上，道：“這是一片綠洲，離我們最近的綠洲，按照他之前的說法，他受傷后又在沙漠里爬行了一天一夜，根據(jù)距離來算，他古井也可能是在綠洲里。”

    王澤海點頭說：“嗯，不錯，我聽說這綠洲以前是有人的?！?/br>
    “對，不過那是幾十年前的事了。”那綠洲的位置畢竟太過偏遠，經(jīng)濟發(fā)達之后，新疆的同胞們又是賣水果又是賣玉的，條件好起來，就沒人愿意再綠洲里待了。他們紛紛遷出了沙漠，到了條件相對好的半沙漠地區(qū)生活，所以，這個綠洲早就沒人了。

    雖然沒有人，但之前的房屋什么的還在，所以，那里也肯定有井。

    古遺跡并不好找，所以，我們決定先去綠洲所在的位置。

    王澤海這人很仗義，這次他才是老板，但并沒有阻止我們想救人的念頭，反而是大力支持，自己渾身是rou，體力最差，卻咬牙堅持。

    這讓我想起了一件事。

    我在之前那家公司上班的時候，有一天來了個富二代，大約是家里想讓他來鍛煉鍛煉，所以把他搞到我們那個小公司待著。每天上下班開著寶馬，我們吃八塊錢的盒飯，他一頓飯將將就就也得一百來塊。

    當(dāng)時公司里的同事，背地里使勁兒罵他，看不慣人家開寶馬，也看不慣人家吃的好，有一回正罵著，被我給撞見了，于是拉著我一起罵。

    我這人比較死心眼，當(dāng)時不肯隨大流，因為那富二代人其實挺不錯的，經(jīng)常看到同事有什么困難，都會搭把手，還幫我搬過東西。人家自己有錢，花自己的錢，咱們嫉妒個什么勁兒？

    就因為這事兒，同事連帶著也排擠我，問我是不是想拍人家馬屁。

    其實有時候，盲目仇富，只會讓自己顯得更加的面目可憎，你仇恨別人，其實只是自己想有卻又得不到的東西。

    大部分人，真正該仇的，應(yīng)該是那些為富不仁的人，而不是盲目的憎恨所有比自己過得好的人。

    我們吃了些東西，開始趕夜路。這會兒是晚上七點左右，大漠里日頭落的晚，這要在深圳，只怕早已經(jīng)黑麻麻一片了。此刻，天邊一輪紅日落下一半，瑰麗的晚霞璀璨綿延，如同錦繡鋪撒在天際，真應(yīng)了那句：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好吧，這里沒有煙，也沒有長河，但至少有大漠和落日，我書讀的少，也只能想出這么一句。

    索性白日里休息了幾個鐘頭，所以這夜路趕起來也不是太累，按照計劃，明天早上六點多左右，我們應(yīng)該就能到達那片綠洲。

    當(dāng)然，這只是計劃，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到天完全黑下來時，沙漠的溫度驟降，如果說白天里是曬的人脫皮，那么晚上就冷的恨不得能多穿件襖子。我們沒有趕夜路的計劃，所以根本沒有攜帶厚衣物，只有睡袋，但也總不能把睡袋套在身上趕路吧？所以到了晚上，眾人都冷的不行。韓緒原本是坐在駱駝上的，最后禁不住冷風(fēng)吹，從駱駝上跳下來自己步行了，好歹可以暖和暖和身體。

    就在韓緒下來沒多久，變故發(fā)生了。

    他就跟出來玩兒似的，蹦蹦跳跳走在最前頭，韓梓桐時不時的會叫他等一等，這小子也根本不聽。不過好在大漠開闊，我們又打開了一盞強力探照燈，所以雖然韓緒蹦跶的有些遠，但也依舊在我們的視線范圍內(nèi)，除了韓梓桐有些緊張外，眾人到?jīng)]有多關(guān)注。

    誰知下一刻，韓緒的身影猛的一停，緊接著，忽然啊的大叫起來。

    聽那叫聲，就像是見到了什么極為興奮的東西一樣。

    “啊……jiejie、jiejie快來看！”他一邊興奮的大叫，一邊蹦蹦跳跳的朝我們招手。我們走的疲憊，都有些精神不振，見他這模樣，我不由心里奇怪：這小子是看見什么了，居然這么興奮？

    這么一想，眾人不由得都加快了腳步。走到韓緒身邊后，眼前展現(xiàn)出來的景象，頓時讓所有的人瞠目結(jié)舌。

    我忍不住道：“老板，我是不是出現(xiàn)幻覺了？”

    按理說，現(xiàn)在是黑夜，即便我們手里有探照燈，可視范圍也是有限的。但此刻，我們的視野卻變得極為開闊，因為在我們前方的沙丘之下，竟然有一片綿延而去的古西域風(fēng)格的建筑群！

    沒錯，是一大片建筑群，亮著昏黃的燭光，一眼望不到頭，其中最大的圓蓋尖頂形建筑，很顯然是王宮一類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