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傭人退出門,慕容鈺在里面待了會兒。 她站在床頭,鬢發(fā)綰起,衣著華貴,完全彰顯了談家女主人的身份,慕容鈺雖有五十出頭,卻皮膚光潔,身材窈窕,舉手投足間皆是一派富貴修養(yǎng)。 無意間,慕容鈺望見床頭柜上一個白色藥盒。 橫臥在上面的黑色字體,印著一筆一劃的規(guī)范,慕容鈺伸出手,清明的視線陡然鋒利! 柒嬸聽見腳步聲,順著樓梯口仰起目光。 慕容鈺將盒子朝下丟到她跟前,“這是什么?” 藥盒滾落至柒嬸腳邊,她拿起一看,避孕藥三個字深刻的燙印在瞳孔上。 這是,喬予笙服用的。 慕容鈺握住扶梯,屹立于臺階中央,臉色沉下,“馬上收拾好你的行李?!?/br> “夫人……” “連這點事兒都做不好,留你有什么用?” 柒嬸面露焦急,“夫人,這里頭裝的是安胎藥?!?/br> 慕容鈺挑了挑眉,“嗯?” “先生幾個月前就讓我換了。”柒嬸忙解釋,“太太買第二瓶的時候,我趁她不注意把藥全換了,為避免太太懷孕吃藥對胎兒有影響,先生特意給了我一盒形狀差不多的安胎藥?!闭l知,吃了這么久,予笙肚子依然沒有消息。 如此,慕容鈺神色恢復(fù)如常。 到底是她生的兒子,做什么都不露痕跡。 談梟知道,b超單是可以作假的。 然而—— 這段和醫(yī)生談話的錄像…… “醫(yī)生,這個孩子不能留。” “你想做引產(chǎn)?” “打了,你舍得嗎?” “我沒有舍不得?!?/br> 沒有舍不得…… “引產(chǎn)吧,這個孩子我是不會留的。” 談梟摸出根煙,打火機扳開,冰藍(lán)色的火苗近在咫尺,可他試圖幾次,都沒能將煙頭點燃。 大屏幕中,她的表情近乎一種殘忍般的寧靜,談梟叼著香煙,呼吸由四肢百骸深入,燒得一雙茶色瞳孔紅得刺目。 室內(nèi),很黑,沉重的帷幕劃下,遮去了本該屬于這里的光澤,他絕俊的容顏只有些微的屏光跳躍,一寸一寸,宛如針尖,扎入他心口,疼得渾身抽搐。 這種滋味…… 談梟抿直唇線,嘴角處很快嘗到股鐵銹般的腥味。 狠。 真狠。 竟比他還要狠上十倍! 男人輕輕闔上鳳目,心臟似被什么東西用力攪拌著,呼吸都快跟不上來。 “喬予笙,我對你不夠好嗎?” 就算是一塊冰冷的石頭,時至今日,也該被捂熱了吧? 劉勝守在旁邊,面顏微垂,他親耳聽見談梟收緊的指關(guān)節(jié),一根根骨骼分明的手指,被捏得脆響。 圍繞在他周遭的絕寒之氣,是劉勝從未遇見過的。 談梟從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失去理智。 這次,恐怕要破例了! 蘇堇拿著報表,剛剛推開椅子,兩道黑影便從身后壓下來,把她全數(shù)罩進陰影內(nèi)。 “你們想干什么?” “談先生有請?!?/br> 一張張報表散落在地,孟巖杵在墻角,看著蘇堇被那些人帶走,視而不見。 大雪收攏,天空云霧撥開后,出現(xiàn)難得的晴天。 om大廈外,停著一輛炫銀色的布加迪,車門上開,猶如一雙展翅的羽翼,帶了種惡魔獨有的魅力,充斥著邪肆。 談梟倚在車頭,抽著一根煙,寒風(fēng)瑟瑟,吹過他干凈的短發(fā),格外引人注目。 他含著煙嘴深吸一口,煙頭的芯火越發(fā)腥紅,蘇堇被人架著胳膊靠近過去,她看見男人指尖飄走的煙蒂,很寥落的感覺。 “談老大?!碧K堇喊了聲。 談梟抬起頭,眼角狹長,陰魅無比。 莫名的,蘇堇有些害怕,她勉強牽起抹笑容,“你找我?” “予笙呢?” 蘇堇一怔,“我不知道啊?!?/br> 談梟唇瓣濺開冷冽,中指將煙桿彈走,他近步到蘇堇跟前,沒有任何猶豫,大掌一把擒住她脖子,兇狠的眼神毫無溫度,“既然這樣,惹毛我的代價,就讓你來還吧。” 蘇堇握住他手腕,驚惶不已。 “什么意思?” 男人眼神往旁一掃,“帶走!” “是,談少?!?/br> 蘇堇來不及反應(yīng),被兩個人強行拖上一輛商務(wù)車。 談梟又點了根煙,坐回布加迪內(nèi)。 他闔上眼,疲憊的往后偎去,從來沒想過,一張b超單,會讓他如此喜悅。他費盡心思這么久,總算在她體內(nèi)播下了種。 單胎,三個多月。 于他而言,太大的驚喜。 甚至有些措手不及。 可這種心情,竟被她那“舍得”二字,摧毀的無影無蹤! 引產(chǎn)? 談梟褐眸劃過兇戾,他允許了么? 他的孩子,他自是要用盡一生來守護。 喬予笙是他的,孩子也是他的,誰都沒有資格奪走! 一座城,只為一個人。 云江市各個交通要道皆被封死,過往車輛必須停下排查,別說可疑的人,就算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喬予笙用圍巾遮住半張臉,壓低毛線帽,她躲在om大廈外某處角落,眼睜睜看著蘇堇被拽上車,喬予笙星眸濕潤,心里說不出有多難受。 停手吧。 你停手好不好? 模糊的視線越過噴水池,喬予笙瞅見停在路邊的炫銀跑車,談梟一只手肘搭出車窗,由著寒風(fēng)肆虐,吹得指尖的煙芯快速蔓延。 喬予笙雙手捧住臉,走到這一步,她真的很迷茫,她不知道自己逃出來的意義是什么,本以為能夠脫離魔掌,獲得自由,反而離自由越來越遠(yuǎn)。 或許,忍一忍就好了。 過了風(fēng)頭,等他放棄找她的時候,就好了? 可是,小堇怎么辦? 人都是自私的,她也不例外,但,再自私的人,也會有個度。 談梟的脾氣她不是不清楚,倘若惹急了,他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喬予笙掏出手機,菱角邊緣的堅硬扎得她很疼,經(jīng)過內(nèi)心一番掙扎,她鼓足勇氣,撥出了那通電話。 手機鈴聲傳來,談梟眸子輕睜開。 男人看眼,陌生號碼,他接起遞到耳邊。 喬予笙抿住呼吸,良久后才喊出口,“談梟……” 談梟手里的動作一頓。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不管經(jīng)過多少沉淀,他仍然能第一時間聽出來,男人瞇起眼,“你在哪兒?” “你收手吧?!眴逃梵仙ひ羯硢?,隱忍著哭腔,“我們不要再互相折磨了,世界上女人多得是,愛你的女人更是數(shù)不清楚,你用你的眼睛好好看一看行嗎?” “我的眼里只有你?!?/br> “談梟……” “回來。”他態(tài)度強硬,“我當(dāng)作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br> “你明知道不可能的,我不愛你,我同你在一起真的很壓抑,你放過我好不好,算我求你,我求求你了?!?/br> “我知道你不愛我,你他媽不用一而再再而三來提醒我!”談梟音線陡然拔高,幾乎是用吼的,“喬予笙你給我聽清楚,我頂多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后,帶著你肚子里的孩子乖乖回到我身邊,否則,老子弄死蘇堇!” “你為什么非要逼我?”喬予笙厲吼道。 “我說到做到!” 談梟掐斷電話,一拳砸向方向盤。 “喂,談梟?談梟?” 喬予笙從耳邊取下手機,才知屏幕已跳回主頁,她仰起臉,眼見布加迪轟起油門,酷炫的車頭沖破冷風(fēng),嗡鳴聲清脆利落,自她潭底一晃而過,消失不見。 喬予笙踩著雪地,追出去幾步,纖長的雙腿站穩(wěn)后,形單影只,顯得格外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