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節(jié)
“哦?”韓濱說,“你是臘月生的?憑什么?” 段嶺說:“韓叔叔,這個時候就不要亂開玩笑了,這么多大臣,在蔡閆回來的時候,不可能沒有人質(zhì)疑過,這些問題,想必也早就有了答案。” “你錯了?!表n濱說,“這就是你想當然的結(jié)果,有幾個人,敢當著陛下提王妃的事?太子是不是‘段嶺’的問題,朝臣們都是清楚的??伞螏X’是不是陛下所生,卻沒幾個人提過,因為太子經(jīng)過烏洛侯穆的易容,面部與陛下有著肖似之處,這一層便再無人敢提了?!?/br> 聽到此處,段嶺始終面色沉靜,說:“所以呢?” “所以最后提出這個問題的,只有三個人?!表n濱說,“牧相、謝宥與當初的陛下,看過這張紙的,也只有三個人。” 韓濱手指一挑,挾著一張出生紙,置于燭火上。 “住手!”段嶺瞬間怒吼道,沖了上去。說時遲那時快,韓濱早有準備,抽出腰畔長劍,一劍刺向段嶺胸膛! 第223章 飛燈 這張出生紙對于段嶺來說十分重要,他甚至無暇細想是怎么落到韓濱手里的,但這是證明他身份的唯一信物了! 韓濱等的就是這一刻,當即再無猶豫,出手要將段嶺當場格斃,奈何那把劍一刺中段嶺胸膛,便朝側(cè)旁滑了開去。反而是段嶺一舉掀翻了御案,伸手去奪出生紙! 韓濱未料段嶺竟是穿著刀槍不入的寶甲,短暫失神時,段嶺手中扣著的匕首劃出,韓濱猛地避讓,手下闖進來,吼道:“放肆!” 背后兩劍刺向段嶺后頸,段嶺驀然側(cè)身,投出匕首,匕首上喂有劇毒,中者立斃! 就這么緩得一緩,生辰紙已在火焰上燒成了灰燼,御書房門一被撞開,秋風涌入,漫天余燼隨風飄散。 段嶺:“……” 韓濱仍在不住喘息,那一刻,段嶺出手之時隱約裹挾著風雷之怒,雖未及弱冠,卻隱約有著李漸鴻當年的威嚴。 韓濱受到震懾,段嶺則散發(fā)出怒氣,盯著韓濱。 “走著瞧,韓將軍?!倍螏X扔下一句話,倏然抽身離開御書房,士兵追來,拔都卻從旁出現(xiàn),沖上前接應(yīng)段嶺,兩人退出走廊。 “追!”韓濱仍心有余悸,喝道。 一時間宮中的侍衛(wèi)全部朝著御花園里趕來,段嶺與拔都兩人一前一后飛奔,顧不得說話。背后箭矢四處飛射,拔都要擋在段嶺身后,段嶺卻道:“你先走!”反而以背脊擋在拔都背后。 前面是條死路,段嶺抬頭看,宮中高墻,難以著力攀爬,背后已追上了近百名征北軍將士,紛紛手持強弩,朝向兩人。 “在這兒!找到了!” 更多追兵沖來,兩人背對高墻,烏云遮蔽了明月。 倏然間慘叫聲此起彼伏,段嶺心頭一震,抬頭眺望,只見數(shù)道修長身影掠過,沿途爆起血花,追兵尸橫遍地。亂箭四飛,那幾道黑影縱橫交錯,頃刻間上百追兵全部倒地。 四周逐漸安靜下來,唯余敵人躺在地上抽搐,呻吟。三名黑衣刺客退后,背對段嶺,面朝巷外。 高處一聲唿哨,解除了警戒,為首的刺客才解下蒙面布,正是武獨。 “幸好及時趕上?!蔽洫氄f。 段嶺與武獨抱在一起。 “韓濱叛了?!倍螏X說,“須得修改計劃?!?/br> “先離開這兒再說?!蔽洫毚鸬?。 在高處偵查的鄭彥下來,另兩名刺客解下面罩,正是郎俊俠與昌流君。 “朝這邊走吧。”郎俊俠說,“到乾元殿外頭去,那里人最少?!?/br> 他們沿著長廊經(jīng)過,路過使節(jié)把守的殿外時,段嶺朝拔都說:“拔都,你回去替我準備,通知使節(jié)團替我做證,早朝時,韓濱會召集大臣們上朝?!?/br> 拔都掃視眾人一眼,最后點了點頭,沿著走廊離開。 “上去。”武獨一手拉著段嶺,躍上房檐,來到乾元殿頂。下面就是東宮,今天卻未點亮燈火,想必蔡閆已被韓濱轉(zhuǎn)移了地方,方便看守。 四大刺客或站或坐,各踞一處,月光之下形成黑色的剪影。 “那么接下來怎么辦?”昌流君說。 “我去找韓濱吧?!崩煽b說。 “你傷還沒好。”段嶺答道,“不要冒險去刺殺他?!?/br> 武獨蹲在飛檐上,如同一只沉默而危險的大貓,他沉吟片刻,而后道:“謝宥與陛下還在等咱們的號令?!?/br> “內(nèi)城門開了么?”段嶺問。 “還沒有。”鄭彥答道,“但已全部準備好了,就等命令發(fā)出去,但開了內(nèi)城,還有皇城。謝宥率軍進來時,哪怕巷戰(zhàn)馬上能解決,再進皇宮,也得費一番工夫?!?/br> “早朝一開始?!蔽洫氄f,“韓濱的注意力都在朝中,是攻進皇城的最好時機,我們可以繼續(xù)按原計劃進行。通知謝宥與陛下,只是在進攻的時間點上稍做改動?!?/br> “按原計劃進行吧?!倍螏X說。 “信件與證據(jù)怎么辦?”郎俊俠問。 段嶺答道:“換個目標,我有辦法?,F(xiàn)在是三更了,快,大家分頭準備!走!” 眾人沉默片刻,而后各自散去,鄭彥往西,昌流君往南,郎俊俠往正殿走,各自消失在夜色里。 段嶺掏出那兩份試卷,對著月光端詳。 武獨仍然站在他的身旁,那眉眼十分溫柔,卻又隱約帶著少許被藏起來的鋒芒。 “過了今夜,你就不再是山兒了?!蔽洫毘谅暤?。 段嶺從那兩張紙中抬眼,與武獨對視。 “對你我而言,還會是的?!倍螏X說,“很久很久。” 段嶺靠在武獨身前,彼此抱著。烏云翻涌,再次遮去了月色,三更時分,宮中四處都是搜尋他們的火把,如同點起的千萬盞明燈,在殿與殿之間流動。 內(nèi)城門,一片黑暗中,守城的衛(wèi)兵發(fā)出悶哼,墜地。 黑甲軍武士涌來,一瞬間占據(jù)了城樓據(jù)點,手執(zhí)弓箭的守衛(wèi)還未來得及出聲示警,便被鄭彥一劍割喉,尸體從城墻上墜下。 “鄭大人!”武士低聲道,“已經(jīng)準備好了!” “等宮中的消息?!编崗┓愿赖溃⑷〕稣酆玫囊化B白紙,展開。 昌流君躬身從屋檐落下,快步走進太和宮內(nèi)。 牧磬正在榻上睡覺,昌流君摘下面罩,輕輕搖了搖他。牧磬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看見昌流君,正要叫出聲。 “噓?!辈骶π⌒牡匚孀∧另嗟淖欤种冈诿媲氨犬?。 “王山讓我來帶你出去。”昌流君說。 “他來了嗎?”牧磬問,“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他沒事吧?” 昌流君問:“牧相呢?” “和我姑在一起?!蹦另啻鸬馈?/br> “把衣服穿上,在殿里等我?!辈骶f,繼而快步走出太和宮,見西殿內(nèi)還有燈,便來到殿外的花園里,展開一疊薄紙。 郎俊俠從屋檐上落地,來到囚禁蔡閆的冷宮外,停步。 花園內(nèi)守衛(wèi)森嚴,郎俊俠抽出青鋒劍,劍光閃爍后,宮前躺了一地尸體。 郎俊俠取出白紙抖開。 武獨與段嶺站在乾元殿頂,段嶺取出白紙,展開后,卻是一盞孔明燈。 “兩個都點嗎?”武獨問。 “點吧。”段嶺說,“這樣城外知道你和我是在一處的。” 武獨拿著孔明燈,段嶺晃亮火折,點起,其中的火光忽明忽暗,映照著兩人的面容。 孔明燈逐漸亮起,暖風令紙張鼓脹,緩慢升起。武獨再點起第二盞,兩盞孔明燈被同時放出,在秋風里升起,彼此依偎,旋轉(zhuǎn),升空而去。 那兩點光升向空中,如同指引這大陳暗夜,冉冉升起的閃爍星辰。 宮中深處,郎俊俠遙望遠方,松手,放出了第三盞孔明燈,它飄離宮墻,緩緩升起,被秋風托著升空。 內(nèi)城門高處,鄭彥屹立于風中,釋出第四盞飛燈,從城墻上升空,飄向遠方。 太和殿的花園中,昌流君晃亮火折,點起第五盞,伸手送出,飛向黑暗的天際。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李衍秋與謝宥率軍駐于江州外城中,仰望城中升起的五盞孔明燈。 “殿下就緒了。”謝宥說。 李衍秋說:“準備進攻內(nèi)城?!?/br> 黑甲軍抖開孔明燈過來,李衍秋親手點燃了孔明燈,飛燈升起,在秋風里飛向天際。 “一、二、三……”段嶺數(shù)道,“六盞,都就緒了,走!” 段嶺與武獨躍下乾元宮屋檐,沿著黑暗的午門一側(cè)離開。 秋風蕭瑟,兵殺漸起,廣袤大地上,江州近乎全城黑暗,唯有零星幾片光亮。天際一角烏云洞開,露出一枚閃光的星辰。大地上升起的六盞飛燈,在風中被送往高處,與那枚星辰遙遙輝映,點綴于西面的天幕。 仿若西天白虎七枚主星散發(fā)著光輝,照耀大地。 郎俊俠走進冷宮內(nèi),手上青鋒劍仍往下滴著血,一滴,一滴,順著院中一路滴進了房內(nèi)。 蔡閆躺在榻上,不住抽搐,仿佛陷入了一個沒有盡頭的噩夢里。 “哥……”他小聲地呼喚著,卻沒有英靈出現(xiàn)守護在他的身旁。 郎俊俠靠近榻前,蔡閆猛地驚醒了,看見他時嚇得大叫起來,朝榻內(nèi)不住縮。 “烏洛侯穆?!”蔡閆顫聲道,“你要做什么?!” 郎俊俠把劍歸鞘,劍上積得厚厚的一層血四溢開來。 “我來陪你走完最后這一段路。”郎俊俠說。 “帶我走?!辈涕Z哀求道,“帶我走,郎俊俠,就像當初那樣,你答應(yīng)過我的,如果事情敗露,你就會帶我遠走高飛?!?/br> “再等等?!崩煽b答道,“還不到時候,我會帶你走的?!?/br> “段嶺不會饒你性命的?!辈涕Z說,“只要他上位,一定會找你秋后算賬?!?/br> “我知道?!崩煽b說,“早朝以后,我便送你離開?!?/br> “你說真的?”蔡閆發(fā)著抖問道。 “千真萬確。”郎俊俠答道,“等韓濱死了,我會設(shè)法救你出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