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寂君和玉翠還好嗎？”

    “別擔(dān)心……脫離生命危險了……”

    “楚逸用過情咒，說能救你起死回生……”我疑惑道，“玉翠怎么在他手上？楚逸為何有你的玉指環(huán)？”

    “玉指環(huán)？”他微微一驚，伸手從衣襟里拿出了玉指環(huán)，“還在我這兒?！?/br>
    我越發(fā)驚疑，楚逸騙我。

    “楚逸為何會知道指環(huán)里有米雕！他說你死了，他從你這兒拿走的。”

    他皺了皺眉，也不知原因。

    我細(xì)想了一下，莫不是我在鳳凰山的時候，他趁我睡覺時取下玉指環(huán)研究了一番……

    我將猜測說與顧墨筠聽，他沉了沉眉眼，面色凝重起來。

    “怎么了？哪里不對？”

    他沉聲道：“這米雕……是藏寶圖……如同你背上的文身……都是顧文正用的障眼法?！?/br>
    我驚得目瞪口呆：“都是父親命人刻的？”

    他陷入了回憶之中：“當(dāng)年母后擔(dān)心我拿著藏寶圖會有危險，就當(dāng)著我的面交給了你父親，母后去世后，你父親怕我誤會他拿到藏寶圖就害死了母后，于是將藏寶圖刻在指環(huán)上還給了我，我后來去求證了，地圖所指的地方寶藏完好無損……”

    所以，楚逸挑撥我和顧墨筠的話從一開始就不成立，顧墨筠不是為了藏寶圖而留在顧家的……

    我突然想到件事情：“誰代替你犧牲的？”

    他眸色一沉，劍眉皺了起來：“那日我們兵分三路進(jìn)軍湖州，左將軍假扮我從最兇險的漪山峽谷走，不想中了伏擊，全軍覆沒……”他聲音低了下去，眼里閃過痛色與殺氣，“他被巨石砸碎了頭顱，面目全非，眾人以為那就是我……”

    我心頭一揪，從楚國到夏國，左將軍一直跟隨顧墨筠，鞠躬盡瘁、忠心耿耿，立下汗馬功勞，如今卻不幸慘死在異鄉(xiāng)……那池塘里的骨灰豈不是……我不由得咬牙切齒，悲憤上涌。

    顧墨筠安慰我道：“他戎馬一生，戰(zhàn)死沙場，為國捐軀，也算圓滿，之后的事我都會處理好。糖糖母親早逝，我們認(rèn)她做女兒可好？”

    我自悲痛中尋到了一絲喜意，連忙點頭道：“好，我會待她如親生女兒一樣?！?/br>
    他眸色柔了柔，吻了吻我的發(fā)：“沙場無情，大戰(zhàn)在即，我先救你離開?！?/br>
    我連忙搖頭：“當(dāng)務(wù)之急是應(yīng)對世宗，我想到個辦法……圍魏救趙，拿下湖州，同時也能保住錦州?！?/br>
    他沉了沉眼睛，點頭道：“這些我來做，明天緋絕會在城外接應(yīng)，你先出去。”

    我驚道：“你呢？你不一起走嗎？”

    翌日清晨，一聲狼嚎將我從夢中驚醒，我翻身坐起，門外腳步急亂，狼嚎聲不斷。

    我急忙出門一看，四皇子正怡然自得地坐在池塘邊喂魚，旁邊豎著根木樁，木樁上吊著一只小白狼……

    傳言神女身邊養(yǎng)著只白狼王，可以召喚狼群作戰(zhàn)。楚逸擔(dān)心我?guī)е“讜蝗藨岩沙錾矸?，于是將小白交給了他的暗衛(wèi)撫養(yǎng)，可是怎么會被四皇子抓住了？

    小白看見我，興奮地掙扎了起來，嗷嗷大叫，腳上的鏈條撞擊得砰砰作響。

    我心中一緊，想要救小白，楚逸及時拉住了我。

    “兩位早上好呀！”四皇子陰森可惡地笑著，將手中的魚食全部撒在了池中，然后瞥了眼小白，道，“昨晚睡不著，我去山上打獵獵到了這個東西，世子殿下想不想吃狼rou？我讓廚子將食材都準(zhǔn)備好了?！?/br>
    我心中一沉，他竟然要吃小白！

    楚逸眸中閃過了一道厲光，隨即柔笑道：“本王聽說四皇子追殺夏弘晟的時候，順帶還抓到了那位洛族神女，這只白狼莫不是神女的白狼王？”

    他瞇起眼睛笑著看我：“是不是白狼王，就要問神女了。若是的，本王就將它還給神女。若不是，本王就殺了它來下酒！”

    我眉頭一皺，他又想詐我的身份！

    我定了定心神，輕松回道：“無論是不是，這小狼可憐得緊，吃了多殘忍呀……”我做出少女般憐愛小動物的模樣，向四皇子請求道，“四皇子與世子殿下關(guān)系這么好，不如將小狼送給世子殿下吧，民女想養(yǎng)它?！?/br>
    四皇子陰謀得逞地冷笑起來：“我只聽過養(yǎng)狗養(yǎng)貓，還沒聽過想養(yǎng)狼的……”他抽出一把冷森森的匕首，朝小白走去，“狼天性狡猾，為了姑娘的安全著想，我覺得還是殺了吃比較好?！?/br>
    他手一抬，作勢就要刺進(jìn)小白的腹中，楚逸玉扇一擊，四皇子的匕首偏了方向，只是刺在了木樁里。

    緊接著他又拔出了匕首刺去，楚逸連擊兩下將他逼退，接下來，二人在場中打斗了起來，鏗鏘之聲驚動了御林軍，一排排護(hù)衛(wèi)趕了過來圍住了二人……

    四皇子悠悠然接招，挑釁地笑道：“世子殿下為了一只畜生著急與我動手，這可不是殿下的做事風(fēng)格。”

    楚逸回以冷笑：“本王向來憐香惜玉，這還是她第一次求我要樣?xùn)|西，四皇子大方一點，將狼送給我。”

    他得意地?fù)u了搖頭：“這個理由不好，不如你說她是神女，我就還她狼。”

    楚逸大笑起來：“她若是神女，何必求我要狼，彈指之間，就能讓你們灰飛煙滅！”

    我：“……”

    第62章 兄長

    二人互不相讓，打得驚天動地，飛沙走石，結(jié)果……驚動了世宗……

    這是我第一次見世宗——顧墨筠的叔叔，也是他的殺父仇人。

    世宗的年紀(jì)與我父親相仿，性格卻與父親截然不同，不茍言笑，不怒而威，一張棺材臉讓人不寒而栗。自他出現(xiàn)后，場內(nèi)無一人說話，死靜一片。這讓我想起了同樣有著一副棺材臉的顧墨筠，顧墨筠以后成了老皇帝，估計也是這樣的氣場了……

    四皇子向世宗說明了他的猜測，世宗瞧了眼還在鐵鏈上拼死掙扎的小白，然后猛地盯向我，眼睛冷黑懾人，嚇得我后背一涼。

    他沉聲命令道：“將神女帶過來！”

    不一刻，侍衛(wèi)壓著一女子進(jìn)來了，我定睛一看，竟是洛牡丹！

    世宗又道：“把狼放了?！?/br>
    四皇子眼中一亮，明白了世宗的意思，連忙吩咐人解開鐵鏈。小白得了自由連忙向我跑來，可它兩只后腿受了重傷，走不動，跌在地上對我嗚嗚咽咽地哀叫起來，兩只黑黝黝的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我……

    它見我一動不動，只好自己挪著身子往前爬，跌跌撞撞，走兩步又摔了一跤，可還倔強(qiáng)地繼續(xù)往前爬，地上被它拖出一道血痕……

    我心頭一揪，再也忍不住，腳步抬起，楚逸先我一步跑了過去抱起了小白，小白如同孩子投入了母親的懷抱，發(fā)出一聲軟糯的嗚嗚聲，然后伸出舌頭舔了舔楚逸的手臂……

    在場的人一陣驚異，洛牡丹也微微驚住，看向我們，雖然我蒙著面紗，可她聰明絕頂，一眼就猜出了我是誰。

    世宗見此一幕，確定了下來，冷冷道：“將假神女殺了！”

    眾人反應(yīng)了過來，立刻抽刀指向洛牡丹，我心下一急，連忙叫道：“殺不得！”

    世宗瞇眼看我，抬了下手，持刀護(hù)衛(wèi)停住了……

    他緩緩向我走來，一步一步帶著令人喘不過氣的威勢，緊緊盯了我，直接道：“神女說說為何殺不得？”

    楚逸拉住了我的手，想要阻止我回答，我想起昨晚顧墨筠對我說的計劃，不如將計就計，自投羅網(wǎng)，這樣尚能救洛牡丹一命……

    我朝世宗躬身行禮，回道：“生之父母，養(yǎng)之天地，護(hù)之家國。在洛族神話中，父母、神使、天子，三者萬萬殺不得。若為之，觸怒天顏，必遭厄運(yùn)?！蔽彝蚵迥档ぃЬ吹溃骸按伺c我都是洛族祭司，神之使者，命由天定，不可妄殺?；噬细商煜?，慈悲為懷，還請手下留情……”

    世宗黑眸幽深，定定地看著我，默了片刻，指了指洛牡丹道：“這一個月來，她干坐在祭祀臺上，未顯露半點神力，你要朕如何相信，她也是祭司？”

    我將虛弱的小白抱了過來，回道：“所謂神力，其實是天意，祭司只能請?zhí)煲?，不能cao控天意，天若無意，祭司就算有通天之術(shù)，也無能為力?！?/br>
    世宗濃眉微皺，半信半疑，看了眼我懷里乖巧的小白狼……

    我神秘地笑，繼續(xù)道：“不知皇上想請什么天意？若她一人之力請不來，我可以和她一起請，還望皇上能夠網(wǎng)開一面，放她一條生路?！?/br>
    ***

    世宗就算篤信鬼神，也不可能完全聽信我的話，他只是想用我和洛牡丹輿論造勢，提振士氣。他將我和洛牡丹分別軟禁在祭祀殿和四皇zigong中，連楚逸也無法接近我。

    幾天后，我說卦象顯示，此時不宜進(jìn)軍西南，西南恐有大兇，而錦州恰好位于西南方位。

    世宗心知我在為敵軍拖延時間，對我的話置之不理，不出三日就命令四皇子出兵了。

    世宗擔(dān)心我在行軍途中裝神弄鬼擾亂軍心，所以只讓洛牡丹隨軍同行，我和楚逸仍舊留在行宮里。

    我沒得機(jī)會與顧墨筠商議計劃，每日黃鸝鳥落在我窗前告訴我顧墨筠很平安。

    七月半將近，西南天空突然有赤星閃現(xiàn)，世宗覺出異常，命我上祭祀臺卜算。

    行宮的祭祀臺搭建在行宮的后山山頂，山北是天水相交的滿江湖，引滿江湖之水灌溉湖州萬頃良田，而山南的行宮蓮池泉流全來自滿江湖，順流而下，流向下游的錦州。

    錦州與湖州只隔了兩座山，直線距離不過兩百里路，白日站在這山頂，天氣好的話還能看見下游錦州城墻的輪廓，四皇子為了節(jié)省時間，必定走水路去錦州，算著時間，他們也快到景山了。

    我走上祭祀臺，持金鞭在空中擊出節(jié)奏……

    金鞭由鍍金鋼絲纏繞牛皮編織而成，比軟鞭重上一倍，鞭嘯之時會帶著金屬般尖利響亮的聲音，辨識度極高，穿透力極強(qiáng)，含雷霆萬鈞之勢，殺傷力極大。

    還在霧州的時候，我就向顧墨筠學(xué)習(xí)了如何用金鞭指揮作戰(zhàn)，我臂力太小，偶爾被金鞭回抽受傷，顧墨筠不許我再練，我只好偷偷去求洛牡丹教我，洛牡丹放下了成見，教了我這套鞭術(shù)……

    一聲輕擊為靜觀其變，兩聲連打為蓄勢待命，三聲撩掃為布陣包圍，四聲連擊長驅(qū)直入，五聲奪命無常，六聲破釜沉舟，七聲有去無回、同歸于盡。

    嘹亮的鞭聲穿破黑夜，響徹在行宮上空，回蕩在山林湖面，我每隔一段時間擊打一下，意味著靜觀其變、稍安勿躁，穩(wěn)住大家的心神。

    不久后，我將卦象呈給世宗，赤星主兇，乃血光之兆，四皇子此戰(zhàn)危險，若想逆轉(zhuǎn)戰(zhàn)局，需在漪山峽谷以北作戰(zhàn)，若大軍能停駐峽谷祈神七日，就能化險為夷。

    世宗黑眸深冷，幽幽道：“漪山峽谷乃夏弘晟葬身之地，你想引朕的軍隊去那步其后塵？”

    我垂眸，平靜地回道：“此天象所顯，非我之意，皇上若不信，可以靜等結(jié)果?！?/br>
    世宗面色一凌，不愿相信，又不敢不信。

    與此同時，有人來報：“隨軍神女說赤星大兇，要在景山南祈神七日，才能逃過兇兆！”

    一個說景山南，一個說峽谷北……

    世宗臉色陰得可怕：“這是天意多變，還是你們二人神術(shù)不濟(jì)，陰謀不軌！”

    我淡淡地笑，此乃惑敵之計，我與洛牡丹各說一方，世宗多疑，更加不會相信我倆的話。

    我說道：“景山南和峽谷北相隔不過數(shù)里，夏國疆土遼闊，西南十余州城，我與她為何都測得災(zāi)難會在錦州與湖州中間發(fā)生？”我森然地笑：“世宗別忘了，當(dāng)年我說滄州有難，十三侯不信，結(jié)果滄州地震，十三侯損失慘重……”

    世宗濃眉一皺，一股殺意襲來。

    ***

    七月半是鬼節(jié)，傳說地獄之門開啟，已故的祖先可以回家與家人團(tuán)圓，百姓們會在這一天祭祀祖先，掃墓燒紙。

    這一年七月半會發(fā)生什么，我和楚逸都記得很清楚……

    夜晚，赤星又亮了幾分，我站在祭祀臺上，看著湖州城內(nèi)星星點點祭祖焚燒袱紙的亮光，持鞭的手微微滲出了汗水……

    如果成功，今晚不僅能挽救錦州，還能生擒世宗，奪得湖州，一舉擊潰世宗大軍。

    若是不成……我轉(zhuǎn)眸看向楚逸……

    楚逸抱著小白站在祭祀臺下看著我，他身后的天空飛著數(shù)十個紫色的孔明燈，那是他的暗衛(wèi)抵達(dá)湖州準(zhǔn)備營救他的信號。他似乎覺察出我今晚會有所行動，特意請求世宗要來祭祀臺陪我請神。可能，他想乘亂帶我離開……

    我掃了眼周圍密布的御林軍，后方是黑森森的樹林，林子里應(yīng)該還埋伏了許多暗衛(wèi)……

    若是不成功……我們能逃得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