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節(jié)
她抿了抿唇,順勢轉(zhuǎn)身,繞過黃花梨的方桌停在他床前。這人一只手輕搭在錦被上,一只手垂落身旁,面上浮著些許倦色與疲憊,唇色雖略顯蒼白,眉目卻是安然。 她勾了勾唇,手中仍托著那早已掀了蓋的青瓷蓋碗,卻沒遞過去。 他眼也未睜,卻像是已看見了她,“水倒好了?” 他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回應(yīng),才緩緩地掀起眼睫,朝她看去。 他名義上的meimei一襲白衣立在床側(cè),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著手中蓋碗,薄唇輕輕勾著若有似無的弧度,低垂的眼睛里卻并無笑意。 像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她語氣平淡道,“兌了冷水,應(yīng)是不燙了?!?/br> 這話的內(nèi)容沒什么問題,就是語氣跟之前的柔和輕緩全然不同。 蕭煜挑了下眉梢,伸手去接,指尖還未觸到,她就轉(zhuǎn)了手腕避開。 他的手慢慢落回身側(cè),視線卻是凝在了她的臉上,等著一個該有的解釋。 語琪面色都不改一下,指腹輕描淡寫地摩挲著杯壁,唇角的弧度仍舊只有那么一點,“兄長是不是忘了說聲‘多謝’?” 她說完看向他,神色平靜。 他如她所料地沒有說話,只是皺眉,語琪微微頷首,“看來兄長應(yīng)是不渴?!?/br> 說罷她端起青瓷蓋碗,自己一口飲了個干凈。 挑釁完畢,只等對方發(fā)作。 出乎意料的是,蕭煜卻只是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狹長漆黑的眸里沒有半絲怒氣。 如果真的要描述的話,他的唇角似乎、好像……有點微翹。 竟然在笑? 之前她都快成二十四孝好meimei了他也沒給半個好臉,現(xiàn)在她準備造反了他卻笑了。 設(shè)定中關(guān)于他的描述是“陰晴不定”,還真是挺精準,這人的心思簡直比海底針還難猜。 語琪滿心的莫名其妙之時,他薄薄的嘴唇卻輕輕開合,“我以為,你會一直忍下去呢?!?/br> “……” “這么快就暴露了?!彼溃捌吣赀^去,你不進反退,莫非是日子過得太安逸了?” 聽到這里,不可能再不明白,語琪挑了挑眉,“你方才,是故意百般刁難?!辈皇且蓡?,而是篤定的陳述。 蕭煜不置可否,只平靜地問,“說罷,蓄意接近,用意何為?” “……” 他早就認定她不懷好意,先入為主的念頭一旦扎下,她再說什么他都不會相信。語琪索性破罐破摔,懶洋洋地往床柱上一靠,沒骨頭似得,“你覺得呢?” “我如何知道?”蕭煜冷笑,“我身上并無你可以覬覦的東西。” 她頷首輕笑,“是啊,兄長你自己都這么覺得了,我又到何處去找可以利用的東西?!?/br> 說罷她彎腰將蓋在他腿上的薄被掀開一個角,也不去看他的臉色,只勾起修長的食指,隔著白緞錦襪隨意撓了兩下他的腳心。 理所當然地毫無反應(yīng)。 “剛出生的嬰孩尚且會躲開,你卻什么都感覺不到。”她直起身,搖頭輕笑,似悲憫似輕嘲,“請問兄長,我就算再處心積慮,能在這樣的你身上得到什么?” 她抬頭看他,在蕭煜幾可殺人的目光下,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資料里,他七年前的模樣。 那時這位少宮主還是個眉目清秀的黑發(fā)少年,雖年齡稚嫩,五官卻已隱隱顯露出幾分陰柔俊秀,尤其是那一雙腿,不可思議的筆直修長,無論往何處一站,都挺拔清逸得緊,儼然是茂林修竹的風(fēng)華氣度。 可惜他命中卻有此劫。 她心里道著可惜,面上卻笑得三分輕佻,七分涼薄。 蕭煜一雙眸子冷得像是在冰水里浸過,薄唇抿成冷漠的弧度,吐出的每個字都含著刻骨的譏嘲。 “還真是委屈你了,這樣討好一個殘廢。” 她面不改色地微笑,“兄長如果不那么挑剔,倒也還好?!?/br> “滾。” 無論是這個字還是他的語氣眼神,她已經(jīng)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顯然,她把他惹毛了。 語琪沒滾,而是起身去桌前又倒了一杯水,這次溫度控制得很好,不冷不燙,觸手溫然。 蕭煜掃了一眼她遞過來的水,目光直如匕首般劃開空氣,冷冷地切在她臉上,“這是什么,施舍?” 她無奈一笑,用仍包著白布的右手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別處,目光轉(zhuǎn)了幾圈兒才落回他臉上,“不是施舍……是道歉?!?/br> “……” 她眨了眨眼,將青瓷蓋碗往前稍稍遞了遞,“為剛才任性的報復(fù),我道歉?!?/br> 不由分說地把水塞到他手里,語琪將剛才挑開的薄被重新蓋嚴,毫不客氣地在床沿重又坐下,“還有什么事隨意吩咐吧,我再不頂半句嘴?!鳖D了頓,她瞇起眼睛笑了笑,“就算是彌補好了?!?/br> 但是蕭煜顯然不是什么一笑泯恩仇的豪爽之人,他是那種記仇記一輩子,心眼小到針尖都戳不進的陰戾之輩。 他沒碰那杯水,只冷冷地看著她,不發(fā)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