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喻從小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溫暖與關(guān)懷，卻也談不上多羨慕，只是偶爾在想：這對父女感情真好。

    時裝秀是定在晚上7點舉行的，早在一周前，費思馨和費振南就已經(jīng)將全部的五百多張邀請函全部送了出去，也花了兩周時間將時裝秀現(xiàn)場布置精美。

    這場時裝秀的會場定在了帝都西三環(huán)的一家展覽館，往常也經(jīng)常有時尚大牌借用這個場地進行走秀。上午明喻就和趙睿、羅茹趕到了會場，在九點前，參加走秀的二十多個模特全部到齊，投入到了忙碌的化妝、換裝、拍照中去。

    是的，在時裝秀開場前費思馨安排了所有模特的硬照拍攝。

    掌鏡的自然是華夏十大攝影大師之一的費振南，此時的費大師就像個尋常的攝影家一樣，挑剔、專注、苛刻……額，還有雞毛。

    他對每一個鏡頭的要求都相當高，無論是打光、造型、背影布置還是模特的動作，他都進行了細致的研究指導(dǎo)，讓許多參秀的小模特都緊張得手足無措，還沒開始拍照就已經(jīng)冒了一身的汗。

    “那邊！注意一下視線！”

    “把右手太高，左腳往前一點……誒對！就是這樣！”

    ……

    拍照時的費大師算不上多么嚴厲，但是不茍言笑倒是真的。明亮耀眼的燈光下，攝影棚里排了不少的模特，一個個地等著上刑場、接受最后的審判。

    “明……明喻，剛才費大師還挺溫和的啊，怎么現(xiàn)在突然這么恐怖……”

    明喻作為本場的首席模特，不知是否是因為費振南十分信任他的緣故，他的拍照順序被安排在了最后一個，讓前面的模特們先拍完。而此時站在他面前的是華夏三大模特公司之一的天星模特經(jīng)紀公司的某個二線模特，原本這模特還能和明喻有說有笑地交談，但是當越來越臨近自己拍照的時候，他便也忍不住地擔憂起來。

    費思馨的這場時裝秀，首席模特找的是明喻，那么其他模特最好就不要找名氣比他高的。這在華夏也算是一個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了，免得發(fā)生什么搶風頭、亂輩分的事情。

    ……當然，搶風頭這事明小喻可做過，讓成肅吃了個啞巴虧，說起來著實有些影（gan）響（de）不（piao）好（liang）。

    聽著這模特擔心的話語，明喻抬首看了眼不遠處的費大師，正好后者又在訓斥著某模特凹出來的造型，他無奈地輕笑一聲，接著安慰道：“費大師是對自己的作品精益求精，放心吧，他是一個很好的人?！?/br>
    那模特聞言也只能點頭，過了半晌，他好奇地問道：“誒明喻，你一直喝的這是什么??？”

    忽然聽到這話，明喻喝水的動作猛然一僵。半晌后，他才微笑著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燦爛溫和的笑容：“這個嗎？是我的助理為我制作的能量飲料，比較健康而且能補充營養(yǎng)呢。”

    這聲音輕柔得宛若春風般溫暖，但是卻讓那模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再也沒在這個問題上再問下去。

    ……你問這到底是什么飲料？！

    當然是：羅茹牌特制紅豆綠豆黑豆蛋清……牛奶維a維d綜合混雜飲料！

    嗯，名字太長，明喻也就記著這么多了。

    自從上次在停車場中被某人用身高無情地碾壓過后，明喻是下定決心要乘上發(fā)育期的末班車，勢必要努力地竄一把個子！

    原主在14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175cm的身高了，但是之后在男生本該猛躥的年頭，他卻跟停住了似的再也沒怎么增長了，惹得明喻至今也只有184cm的身高。

    根據(jù)明喻的猜測，原主暫停生長的原因很有可能是被成肅那個渣男帶壞了：總是不怎么運動、同時也吃些不三不四的東西，缺乏營養(yǎng)。

    那時候原主可沒有一個助理，趙睿也忙得不可能只盯著他一個人，于是便這么給耽擱下來了。

    甚至明喻還深刻地懷疑：成肅那人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嗯，可能性很大，不排除他的嫌疑。

    但是所幸，自從明喻重生以來，他每天早上堅持鍛煉、晚上也至少要跑五公里以上的路程。飲食十分有規(guī)律也很健康，否則也不會在四五個月內(nèi)就竄了2、3cm的身高，似乎是把過去幾年壓制住的全部解放出來了。

    但就是這樣，那也遠遠不夠！

    席擇的官方身高數(shù)據(jù)是192cm，可是根據(jù)明喻那天晚上的目測，他卻覺得這個男人至少比自己高了10cm。

    后來明喻也曾經(jīng)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了趙睿，從對方口中得知：“席擇？席擇從來不去參加公司的體測啊，他很忙，聽說每次就是隨便報一個數(shù)據(jù)，直接讓丁博登記上去就可以了，反正他一般參加的秀都是高定，為他量體裁衣，沒什么大不了的。哦對了，他好像最近只參加自家品牌的秀吧？那更沒有問題了啊?！?/br>
    明喻：“……”

    有·問·題?。?！

    這說明他比那個男人矮更多了好么！??！

    羅茹也確實是個能干的助理，當明喻希望她能幫自己制定一套完整的“揠苗助長（？）增高計劃”后，第二天羅茹就將完整的計劃書送到了明喻面前，并為他設(shè)計了這個……額，十全大補湯。

    184cm的身高，可以做超模了是不錯，世界超模排行榜的前十中，也有一位丹麥的男模就只有183cm。但是……在平均身高188cm的男超模行列中，這個數(shù)字可真是大·大拉低了平均線啊！

    在明喻驚嘆的目光中，羅茹猶豫了許久后，最終還是忍不住地說道：“其實我很早以前就想提出這個問題了，只是感覺你和趙哥一直沒說，我就沒開口。這份計劃我已經(jīng)制定了一個多月了，就等著你去實行了……”

    言下之意是：明小玉，你早該注意到長個兒的問題了！

    明喻：“……”

    懷著這樣悲憤的心情，明喻在排隊拍照的同時足足喝了一整杯的十全大補湯，輪到他的時候，他也正好將空杯遞給了一旁的羅茹，正式地進入拍攝領(lǐng)域。

    當費振南從取景框里忽然看到這么一個清俊秀挺的少年時，他微微一愣，接著將視線從單反后移了起來，看向站在背景中央的明喻。

    兩人相視一笑。

    費振南道：“沒想到隔了小半年，我終于還是要拍你了，明喻?！?/br>
    第三十一章

    明喻的鏡頭感很好。

    這一點費振南相當清楚。

    幾個月前當他在《時娛風尚》的攝影棚里第一次見到這個少年的時候，他便被對方難能可貴的鏡頭掌控力給吸引住了。

    不是每個模特都擁有極佳的氣質(zhì)，這個少年有；不是每個模特都擁有一流的鏡頭感，這個少年有；不是每個模特都能得到他家臭丫頭的認可、并且一意孤行地邀請為首席模特，但是這個少年全都占了！

    在寬敞碩大的攝影棚里，深藍色的背景被打光板上的光一反射，投映出一種朦朧的昏藍光暈。一個身姿挺拔、模樣俊秀的少年就站在滿地輕盈潔白的羽毛之間，鎮(zhèn)定從容地擺出不同的造型，隨意地讓鏡頭捕捉自己。

    鏡頭感并不是指模特一定要注視著鏡頭，也不是說模特一定要讓自己完全展現(xiàn)在鏡頭里。

    費振南很少能感受到這樣無需語言的默契，眼前的少年時而微微昂首、目光泠然地俯視著鏡頭，時而又撇開視線、用空洞無助的目光凝視著遠處虛無的一點。

    安靜寬闊的攝影棚里，所有人只聽到快門聲“咔嚓咔嚓”地不斷響起。

    沒有人說一句話，也沒有人動作一下，剛才拍照時還指揮個不停地費老如今仿佛成為了一個單純拍攝美景的攝影家，他不斷變化姿勢，從不同的角度、方位拍攝眼前這個少年。

    短短幾分鐘，上百張的照片便已成型。

    當明喻的這套衣服拍攝結(jié)束后，他很快地便下場再換了一身衣服。在補了妝、整理了衣著后，他再次回到了鏡頭前，又是一陣“咔嚓咔嚓”的聲音響起。

    等到所有的照片全部拍攝完畢后，費老已經(jīng)忙活了一整個白天還沒有吃中飯。恰巧明喻為了等最后一個拍攝，中午也只吃了點餅干充饑，于是兩人便各自端著一碗糯糯的白米粥，分坐在桌子兩旁，就著小咸菜就吃了起來。

    費老夾起一筷子的咸菜，笑瞇瞇地道：“明喻啊，剛才的照片不錯，距離時裝秀還有一段時間，你待會兒到我那看看，挑幾張，我給你修修?！?/br>
    此時明喻正舀了一勺青菜湯，忽然聽了這話，他微笑著點頭道：“好的費老，如果您不嫌麻煩的話，我們吃完飯就可以去的?！?/br>
    拍完硬照后不是說一切就結(jié)束了的，攝影師們可還需要對成百上千張照片進行篩選，接著選出最完美的數(shù)張，進行后期的修圖美化。比如說很多模特即使上了粉，臉上也會顯得油膩，這就需要攝影師們的后期工作了。

    當然，并不是每個攝影師都需要親自去做這種事，有的攝影師喜歡讓助手們幫忙后期，而自己則負責現(xiàn)場的拍攝，制作出一張最美好的底圖。

    又喝了一口白粥，費大師朗笑著搖頭：“這哪兒麻煩啊？你的底圖我剛才看了，效果都非常棒，幾乎不需要太多的后期工作，皮膚很細膩，光感也相當不錯，你要樂意，我甚至可以直接送幾張給你當藝術(shù)照掛在家里好了?！?/br>
    對于費大師的贊美，明喻淡笑著接受了。

    兩人將最后一點白米粥都喝完以后，明喻便跟在費老的身后向他的臨時工作室走去。一邊走，費老還一邊說道：“明喻，這次思馨那個臭丫頭真是麻煩你了。她是第一次搞時裝秀，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你也要多擔待些，你能幫她這個忙，我真的很感激。”

    聞言，明喻微微一愣，接著莞爾道：“費老，是馨姐給了我一個機會，我很感激她。”

    聽著少年這話，費振南一邊伸手推開了工作室的大門，一邊搖頭道：“不能這么說，思馨還是個從來沒有開過時裝秀的新人，但你卻已經(jīng)不是個新人模特了。明喻，你的鏡頭感很好、氣質(zhì)也非常棒，我拍過很多超模，國內(nèi)最頂級的那群超模里，我?guī)缀鯖]有誰不曾拍過照，就連席擇，在他剛出道的時候我也給他拍過一組封面硬照?！?/br>
    聽到某個名字，明喻稍稍抬眸，看向費老。只聽后者繼續(xù)說道：“你的鏡頭感真的是我見過的模特中最一流的那一種。其他公司的超模我就不說了，你也不熟悉，你們繆斯的一姐何朝漫，你應(yīng)該是清楚的吧？”

    明喻輕輕點頭：“漫姐，在公司的時候曾經(jīng)遠遠的見過?！?/br>
    費老笑瞇瞇地說道：“對，朝漫她氣質(zhì)非常好，天生的就有種貴氣，卻又不缺乏親和力。這種特質(zhì)讓她在走秀的時候會一下子就吸引了別人的注意力，但是又不會奪走衣服的美麗。不過朝漫的鏡頭感倒是一般，我一開始給她拍照的時候她還總是被我訓，后來她的表現(xiàn)倒是熟練了點，只不過還經(jīng)常拿以前的事找我抱怨，哈哈。”

    明喻知道，費老能夠?qū)⑦@種私密的事情都告訴給自己，這說明他真的是把自己當作是自己人了。這樣的認可讓明喻也十分受用，他舒展了精致的眉眼，淡笑道：“漫姐實力很強?！?/br>
    費老擺擺手：“和你的鏡頭感比，她可不如你！你的鏡頭感嘛……明喻，你可別和別人說，尤其是別和那家伙說，我覺得你在拍攝硬照時候的感覺，完全不比那家伙差！”

    聽著這一口一個的“那家伙”，明喻微微愣住，接著皺著眉頭問道：“費老，您說的是哪個家伙?。俊?/br>
    花白的眉毛一挑，費老理所當然地說道：“當然是席擇??！”

    明喻：“……”

    您不說這誰會知道?。?/br>
    費老摸了摸下巴，繼續(xù)說道：“席擇這人別看他那樣，他其實很小氣的。明喻啊，雖然你現(xiàn)在可能還和他沒什么接觸，但是你們畢竟是一個公司的，對于你這樣有潛力的新人，席擇早晚會和你接觸。到時候你可千萬別和他說，我和你說過這些話啊，你可千萬千萬千萬別說??！”

    明喻：“……”

    怎么有種“不轉(zhuǎn)不是華夏人”的錯覺？

    在工作室里挑選了幾張照片后，很快時間便到了傍晚，距離時裝秀開場也沒有多久了。羅茹不好進屋打擾明喻和費老說話，于是便發(fā)了短信給明喻，提醒他快點出來補妝。

    于是明喻有禮貌地與費老說了一聲，接著便打算轉(zhuǎn)身離開。

    然而就在他剛剛轉(zhuǎn)過身還沒走兩步的時候，忽然便聽到一道猶豫的聲音從自己的身后響起：“明喻，你在那個節(jié)目上說的話……是認真的嗎？”

    腳下的步子瞬間一滯，明喻詫異地轉(zhuǎn)首看向身后的老者。卻見這位世界頂尖的攝影大師此時正神色復(fù)雜地望著自己，那表情實在太過復(fù)雜，讓人無法理解，但是目光卻誠懇包容，讓明喻的心也慢慢軟了下去。

    耀眼的燈光下，只見這個俊秀昳麗的少年勾起唇角輕輕一笑，接著說道：“是的，費老，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目標，而我給自己定下的目標從來都是最頂尖上的那一個。如今看來，就是席擇?！?/br>
    面對這個關(guān)心自己的老人，明喻并沒有刻意隱瞞自己想要超越席擇的野心。

    兩人長久的注視過后，只見費老忽然朗笑出來，接著不停地拍掌道：“好！明喻，你有這個目標是好事！今天晚上，席擇也會以設(shè)計師的身份出席這場時裝秀，這或許就是你的第一步，你要好好把握啊！”

    明喻重重地“嗯”了一聲，接著便頭也不回地轉(zhuǎn)首，走出了這間工作室。

    此時此刻的明喻和費老還不知道，早在一個月前，某個男人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了“裴風”秋季發(fā)布會的現(xiàn)場，暗搓搓地將這個放言“我要超越席擇”的少年看了個遍。

    而今天，在2016年12月14日的傍晚，一輛大氣奢華的慕尚也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時裝秀會場的門口。司機飛快地下車開了后座的門，一雙锃亮的皮鞋便出現(xiàn)在了紅地毯上。

    城市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將帝都冬夜的天空照射得如同白晝，無數(shù)記者冒著寒風站在紅毯四周，等待著拍攝參加時裝秀的來賓。

    是的，費思馨是一個年僅23歲的新晉設(shè)計師，并且不隸屬于任何大牌與工作室。但是她的作品在最近幾年卻獲得了不少國際大獎，并且在許多雜志上都發(fā)布有展示專欄。

    甚至不用憑借“她是費振南的獨生女”這一點，光憑“費思馨”這個名字，就能吸引到無數(shù)業(yè)內(nèi)知名的設(shè)計師、攝影家、雜志編輯……乃至是模特。

    更不用說在時裝秀開始前，費老主動邀請了不少業(yè)內(nèi)好友為自家女兒捧場。于是在今天晚上，記者們可以說是見到了許許多多的重量級人物，光是世界排名前十的攝影大師就來了三個！

    記者們不畏嚴寒，鎂光燈在紅地毯上不間斷地閃爍，拍攝著照片。而當他們看到那個俊美清貴的男人時，一瞬間竟然沒有一個人想起來拍照，而是齊齊地怔愣了片刻。

    等過了半晌，伴隨著一道道“啊啊啊啊是席擇”、“我去怎么會是席擇”、“費老竟然連席擇也請來了嗎”的驚呼聲，鎂光燈和閃光燈才再次發(fā)揮起它們的作用，將那個冷峻深沉的男人拍攝進一張張的底片中。

    有的人，是為了“費振南”這個名字而來；

    有的人，是為了“費思馨”這個名字而來。

    但是在場的除了丁博外，恐怕沒有一個人知道——

    席擇，是為了明喻而來。